第十四回 明月桃花谈诗判史 白雪红梅论迹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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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袄敞开的对襟里,一绕白帛堪堪缠住那对酥嫩雪白的隆起。因寒风凛冽,两颗娇小蓓蕾被冻得挺立,透过单薄的布料,俏生生晕出两点妍艳的红。 轶青惊得倒抽口冷气,急忙缩回手要去掩住衣襟,一只大手却先她一步拢住了她的衣领,还小心仔细着没让冰冷的指尖触到她胸口的肌肤。 她不敢瞧他脸色,急急忙忙撑地从他身下坐起,这才察觉他的另一手适才一直托着她的后脑,防止她撞在冷地上。轶青脸颊在寒风中跟火烧一样,惊觉自己现在已是女儿身示人,与斛律昭男女间这般体贴入微是不太合适的,似乎让人容易想入非非。可又忽然想起适才平哥知道她是女儿身,不是也舍命抱住那络腮胡子让她快跑么?可为何她偏偏觉得斛律昭待她,与平哥待她比,哪里又确实不太一样?他到底想要对她怎样?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除了兄弟般的情谊,除了rou体上的支配,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关系?她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心绪如麻,当下却无暇多想,一手从他手里拽过几层衣领自己拢着,另一手匆匆撩开他肩头的貂裘去查看那淌血的伤口。 白刃从肩胛骨下而过,在胸前刺穿寸许。更糟糕的是,那短刀上铸有一与刀背平行的狭长凹槽,正是放血用的血槽。若无这血槽,刀刺入时被肌rou收缩而夹住刀刃,使刀不易拔出,刀面封堵了破裂的血管,也使伤者的血不易流出;而刀背上开了这血槽,鲜血顺之汩汩流出,杀人者拔刀时也便利许多。那伤口本就极重,皮rou外翻,肌理模糊,狰狞可怖,此时红腾腾的血正冒着热气,顺着血槽滚滚外涌。 她不禁抬眼去瞧斛律昭脸色。只见他双唇异样的白,唇瓣紧抿成一条鲜血染红的线,垂落肩头的鸦发也被染上了血;见她凝神瞧他,原本微攒的乌眉放松了些,卓荦明酽的碧眸中蕴着一剪薄薄水色,柔柔地垂望着她。她心尖儿一颤,一股酸麻热意狠狠从左胸口掠过,顺着心脏喉腔直窜上眸角眼梢。她赶忙错开眼,抬手想去给他止血。 姑娘秀眉紧锁,脸上泪渍未干,五根笋尖儿似的的小指头颤抖犹豫着,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单薄身子裹着破了几个洞的烂棉袄,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昭心口蓦地一疼,似被人掐了一把,大掌拢住她冰凉纤嫩的指头,温声道:“不要紧的,咱们回狮子城再说吧。” 轶青微微睁大了眼,劝道:“在马上颠簸,刀刃割着伤口……那会很疼的。” 一手仍旧拢着衣襟,咬咬牙,另一手从对襟下抽出那条只围了一绕的束胸,脸上热辣辣地道:“你、你若不嫌我脏,这倒是个办法……” 没了束胸,寒风直钻入她袄袖的窟窿里,赤裸的胸口跟被泼了冷水一般,轶青直打了个寒战。昭看了心疼,但心爱的女孩儿主动要给他医伤,一张小脸羞的夭桃般艳红,眼波却明澈清湛,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他望着她那双清炯炯的眼,觉得南朝贡的千斛明珠也难媲,那“不必”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柔声道:“女儿家是最干净的,你不介意弄脏你的衣料就好。” 听了这话,轶青抿着唇点了点头。斛律昭的身量极高大,她跪坐在地上够不着,只好跪直挺立,红着脸尴尬道:“那……你、你……矮一矮身子……,帮我……帮我……” 昭会意地弓了背,让她能够得到他的肩,然后一手帮她拢住掩着那对小乳鸽的衣襟,容她腾出双手来。 轶青被揪着前襟,没法转到昭的身后,只好趴在他肩头去查看他背后的伤。他的肩能抵得上她颅骨尺寸,背更是宽厚得很,肌rou绷得如钢块一般坚硬,浑身似个熔炉似的,散发着灼人的热气,此时二人离得又更近,几乎像相拥一般,姿势虽羞人,但毕竟烤得她怀中没那么冷了。她这才察觉,因他俩的姿势,她那一对软绵绵嫩生生的奶子被压在了他攥着她衣襟的指节上。又毫无办法,不禁羞得脸颊更加guntang,浑身冒出一阵热汗。 那伤与战场上的相比虽是天壤之别,但伤及了肺,确实也不算小。昭见少女赤着脸犹豫,本想问她一句:“你会疗伤么?” 话到嘴边却没问出口,心中苦笑:止任她随便折腾去罢——他活二十九年,从小到大,那么多伤害病痛都熬了过来,这点小伤,总不至于把他疼死。 轶青哪里做过这种事?紧张道:“你忍一忍”,一手僵硬地握紧刀柄,另一手僵僵扶着她自己手腕,一闭眼,缓缓把刀往外拔出一寸。男人一声闷哼,轶青手忍不住一颤,慌道:“要紧么?” 昭额角疼出了豆大的冷汗,血腥气在喉间翻涌,攥着她衣襟的指节都泛起了青白,哑着嗓子道:“你……你再慢一些,摁住伤口,速度要平缓,角度平稳,手臂放松,中间不要停。” 轶青连忙应了。 她学的快,这次得了要领,不再紧紧攥着刀柄,缓之又缓地将刀拔出扔下,然后赶紧用貂裘摁住伤口,过了好一会儿,听男人气息平稳了下来,声音中仍残余些许沙哑,道:“多谢你了。” 语气听来是心有余悸。 轶青不知道他有多疼,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心里不大乐意。因觉得吃力不讨好,很想回敬一句:“那你自己来包扎”,但又想起他是为了她受的伤,遂将这话吞回了肚子里,默默从他肩膀上下来,掀起貂裘要割开他衣裳包扎,这才想起适才已经将拔出的刀给扔了。昭见她用手急急去撕扯他衣服,一边觉得好笑——不知的还以为她要占他便宜——又一边心想,等她那双小嫩手把层层衣料都撕开,估计他早就血尽人亡了,遂从蹀躞带上解下一把小刀递给她。轶青红着脸接过,用小刀一点点割开他衣裳右襟到肩膀的布料。她手上沾的血已在寒风中开始凝固,他伤口中却仍有热血不断涌出,湿湿黏黏腻满了胸膛和肩膀上如精钢铁石般坚硬的肌rou,衣裳一撕开,浓烈阳刚的男性气息伴着滚热潮腻的血腥味,直随寒风灌入她鼻息。轶青此时却顾不得脸红害羞了。连忙用自己束胸的白帛给伤口紧紧缠上;鲜血先开始还是不断沁透白布,但随着一层一层的布料加厚缠裹,血渐渐地似乎止住了,不再从布中渗透出来。男人呼吸也更加平缓下来。 以姑娘的角度自是不知,即便昭拢着她的衣襟,他仍旧能居高临下从衣领里看进去,虽有柔密的秀发在胸前遮挡,但仍能管窥其中春光。姑娘的双乳并不大,左不过两个雪梨般大小,向中间拢着,他一掌便抓玩得过来,若挤一挤,或还有白腻的乳rou如凝脂般从指间溢出;肌肤柔白细腻,rutou及乳晕极小,颜色却明艳动人,形状整齐圆润,便如一堆皑皑白雪上初绽的一朵梅蕾般可爱诱人。 一双嫩乳挺翘向上,如她的人一样,像林间小鹿般纤柔灵巧,总带着少年般轻盈蓬勃的朝气与生命力……又如早春俏丽的梅,不似傲雪凌霜的冬梅那般孤傲清高——她可以与漫天飞雪一同迎春,也会含笑与姹紫嫣红的万花齐放;她的颜色于花丛里从不绝艳,却自成一道最动人心魄的风景。 他视线被挺立的双乳挡着,姑娘不盈一握的腰身只隐约可见,纤细得他两手便能环得过来;从浅浅的乳沟中往下望,可看见平坦小腹上玲珑可爱的肚脐,因腰身的纤瘦而形似一条纵向垂直的细线,其两侧的腹肌隐隐露出两条优美康健的纵向肌rou曲线。 昭挪开眼,转而去瞧姑娘低埋的小脸。他的青娘正在很认认真真地系好白帛充当的绷带,先紧紧打了个蝴蝶结,又怕不保险,在上面再打了个单结,低垂的小脸蛋艳如桃花,波湛横眸,霞分腻脸,乌丝衬得纤柔的雪颈更加白嫩。昭忽然意识到,放在平时,他的欲念多是被女人的身子勾起的——或一对沉甸甸的奶子,或圆滚滚的嫩臀,或婀娜窈窕的腰身,或姣好的容颜——总之,越女性化的特征,就越能挑起他的欲望。但他现在想来:那些长久以来勾起他兴趣的性特征与身体部位,其实也就仅仅是性特征与身体部位而已——它们只是工具,并不能与一个完整的“人”产生任何关联。他从不会去好奇她们原本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父母是谁、最大的梦想是什么、生辰在何时、最爱吃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 但到了青娘这里,他一旦知道了其中一件,便只想再深深挖掘探寻其下十件。 而对她的rou体的欲望么,当然也是有的。他得拥有她——连人带心,连rou体带灵魂——完完整整地拥有她。 他左手蓦地松开了她的衣领,猛地一勾她的腰身,狠狠把她压进了怀里。轶青惊慑地轻呼出声,下意识用小臂抵住他健壮的胸膛,因为被他粗硬的手臂紧紧箍着,又怕拉扯刚包扎好的伤口,不敢剧烈挣扎。她忽地想起除夕夜被他揽着腰抵在墙上的情形,此次断不肯如那日般轻易败下阵来,低埋着的脸蛋虽热得发烫,仍竭力用一双小胳膊抵挡着男人身上烈日般迫人的灼热,壮着胆子轻声斥道:“你、你做什么?快松手!” 落在他耳里却似娇嗔,一字字打在他心上,如小猫爪子一般搔得他心尖痒痒的。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几分,右手挑起她下巴核儿,偏着头笑道:“我猜猜……你最喜欢……青色,对么?” 轶青哪里知道他适才在想什么,皱着眉抬起头,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昭眼中笑意又深,狡黠道:“我看还是青碧色,是不是?” 她瞿然而惊,骇诧地望着他青碧色的那双眼儿。 轶青被死死压制在斛律昭怀里,动弹不得,一头秀密的长发因挣扎而胡乱散落胸前;领口大开,一对柔软的嫩乳被紧紧挤压在他硬实的胸膛上。她现在是女儿家模样示人,又连带着记起了刚才被络腮胡子抵在岩壁上调戏的绝望,再回忆起了军营里女人的哭嚎。爹爹留给她最好的护身符没有了,她不知道何时会落得如其他女子——如阿青阿朱一般——被男人作践侮辱的下场。 女人——任何人——若放任其去自由地创造、工作、表达、创作——毋庸置疑是会在这世间大放异彩的。但现实中,多数女人却是挣扎求存过来的——是在她们的父亲、兄弟、丈夫、儿子手底下挣扎求存过来的。同等阶级地位的两个人之间,男人总是凌驾女人之上。如在南启,尚书内省虽有执事的女官,也可为君王代笔批书,也有宫内女官皂软巾裹头,紫义襕窄衫,金束带,显然作男子装扮,行男子拜仪,也系着都知、押班一类名号,但若需要与外朝大臣交流沟通时,则必须由宦官内侍进行,不允许给女史们丝毫的掌握权力、通信、做决策、分配财政利益的空间与自由。是以,南朝虽有童道辅那样成为节度使的大宦官,时人甚至称其为“媪相”而宰辅蔡元长为“公相”,却无一个女官版本的童太尉。宫内女官们非但在外人看来与嫔妃侍女们区隔并非绝对,在帝王看来也是如此:南朝仁宗母妃李氏初入宫时便是职任司寝的女官,为真宗铺床叠被时,便被拥入绡帐。可见,女性的作用,在男人们眼里,始终是视其性功能为先,执掌文书、经济生产的能力其次或只作点缀之用,至于执掌公共领域的权力,便更是她们想都不可想的。 南朝有正规编制的女官尚且如此。更何况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锦工,实则是阶下囚,与北院大王的身份云泥之别。如果他想,她有什么办法反抗和拒绝? 轶青悲从中来,思虑愈深,愈觉自己像一叶浮萍,随波逐流,又如孤雁失群,天高风急,全然无力掌控自身的命运。她眼眶一热,不禁流下泪来,竭力半扭过头,双臂止住了无用的挣扎,气若游丝地道:“求……求求你,不要……不要……” 昭本来情到深处,未曾料到女孩儿忽然一脸凄楚哀苦地抽噎,仿若濒死一般。他一下收了笑,不敢硬逼迫她回转头,侧着脸低着头凑近几分,巡着她清滟滟的杏眼,柔声询问:“青娘,怎么哭了?” 他又用了那个她在梦境里才会听到亡母唤她的称呼,落嗓极温柔,轶青不禁透过泪眼,犹豫着抬头去瞧他。他神情看来很关切,很认真,还带着几分像做错事的孩童一般的慌乱无策,全不似适才那个混世魔王模样。她又想起了他适才给她挡刀时候的凶险,以及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孩儿,一时间心乱如麻,手臂上抵挡的力气弱了,垂着头气息奄奄道:“求……求北院王开……开恩,放民女回……回城中去……” 听了那两个称呼,昭猛然定住,反应过来轶青适才说的是“求你”、“不要”四字,忽然觉察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从未考虑过姑娘是否愿意,甚至假定了她一定会愿意的。现在忽然意识到,在她看来,只怕觉得他是在胁迫她。昭心头那股热火一下子冷了下去,心中怏怏,一面觉得自己真心救她,最终却只被她当作别有用心,一面又觉得好似小时候寻母亲讨抱被打被刺伤、找哥哥们玩耍被拒绝被摔推在地上一般。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恼恨嫉妒,又有失望与挫败,就要脱口怒道:“孤偏要与你在此野合,你又能如何?” 话到嘴边,忽然瞧见她毫无血色的小脸,眼泪依旧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砸落,巴掌大的小脸洇湿得一塌糊涂,连雪嫩的颈子都湿漉漉的,纤颈与胸脯布满被男人揉捏时留下的嫣红抓痕,颈间露出浅浅一道血痕,是适才被挟持时划下的刀伤;因为被凌乱的鸦发挡着,他此时才瞧见。 未受伤的左胸腔狠狠碾过一阵酸麻的刺痛,缺氧的窒息感犹如电击,似乎心脏一瞬猛烈收缩,然后又停跳了一拍。昭阒然。他不能分的清楚,这痛楚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也为了他自己。 心脏被人扽拽挤压的痛感过了片刻才泯然,昭叹了口气,道:“地上冷。走,我带你回城。” 男人落嗓低哑艰涩,似是每个字都艰难地缓缓吐出一般。不知怎的,那句话落在轶青耳里,一声一字如砂砾磨过心头,说不上疼,却钝钝地剐在血rou上,还沉沉地压着,叫人难以安稳。她心尖一颤,抬头去瞧斛律昭的脸色。他垂着头,面容看不出喜怒,漂亮的青碧色眸似乎沁了层薄光,却也没再看向她;但她偏偏觉得,他线条冷峻刚硬的下颌显出几分说不清的异样柔软,似乎她再多说一个字,就能将他心底的什么东西彻底击碎。他安安静静解下被血漫染的貂裘,默默披裹在了她的肩头。轶青惊诧地望着他,道谢的想法刚成型,整个人却猛地凌空而起,被打横抱入了个滚热坚实的怀抱。 她不敢动弹,死死捉住貂裘,默默蜷缩在男人怀中,浓烈旖旎的龙涎余熏从四面八方盈满肺腑,逐渐抚平了方才的惊慌。她浑身上下热融融暖醺醺的,从手心到脚心竟蓦地一软,心中蓦地想起《香乘》中那句「风流处,那更着意闻时,醉得浑无气力。」 斛律昭把她面朝后放在那匹深黑骏骊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左手牵缰,右臂环住她腰背。二人相对而坐,她裹着貂裘,衣不蔽体的尴尬自此遮掩无虞,他也恰到好处地挡住刺骨寒风。轶青这才注意到他胸前白帛渗出了斑斑血迹,心微颤,咬了咬唇,还是轻轻低声道了句:“谢谢你。” 男人听见,动作微顿,提缰的手不自觉一紧,呼吸也浅促了几分。片刻后,大掌将她的头按靠在他左颈窝,令她视线避开伤处,视向两人侧后方那片灿烂霞光。夕阳欲尽,余晖漫洒晴空,青碧与血红层叠辉映,仿若浣玉流朱的南锦。 那颗小脑袋从层层貂裘里钻出来,乖乖靠在他颈窝里,秀发毛茸茸的,搔得他颈颌痒痒的。昭唇角不禁微微勾起,双腿夹一夹马腹。马儿并不急,伴着灿灿晚霞,小跑着往东去了。 夜,却正在悄悄降临,晚霞蹒跚挣扎着躲避它毫不留情的追击。黑暗如厚重的帏幔缓缓落下,将霞光余晖一寸寸压向地平线,仿佛洪水般无声无息淹埋着人们的足迹,步步紧逼,不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