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牵手
时节如流，转眼间已是除夕。 江迟意进家门时正值中午，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温馨场面，客厅很安静，厨房也没有传来饭菜的香气。 屋子里不见爸妈的身影，只有江书婷裹着个毯子在沙发上睡得正香，他恍然间有些迷糊，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日子。 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行李，才蹲到沙发边把江书婷摇醒。 “婷婷，爸妈呢？” 江书婷坐起身晃了晃酸软的脖子，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去接爷爷奶奶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爸妈说，今年你不回来，家里没有做饭的劳动力，年夜饭去饭店吃。” 瞧出了她的不适，江迟意极为自然地搭手上去，帮她揉着脖颈。 “这大中午的，你睡什么觉啊，要睡也别在沙发上睡啊。” “被爸妈扔在家里，反正我也没事，就补会儿觉，免得晚上熬不动。” “哥，你实习有这么忙吗？非得今天才回？爸妈还定了个郊区的饭店，打车过去得一小时，晕死了。” 江迟意收了毯子叠好，放到一边，顺手把又躺了回去的江书婷拉了起来。 “别睡了小懒虫，起来活动活动，清醒清醒，定的几点的餐？” “哎呀，”江书婷不满地哼了一声，“四点半啊，爸没给你说吗，还早着呢。” 江迟意给她倒了杯水，“那你吃午饭了吗？” 似才想起般，江书婷一溜小跑去了餐厅，打开冰箱，取出两盒三明治和一大瓶酸奶。 “哥你应该也还没吃午饭吧，我上午买的，一起吃吧。” 江迟意无奈接过那些东西，又放回了冰箱，“大冬天的，吃什么冷食啊......这冰箱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你们在家还真不做饭啊？” “算了，收拾收拾，哥带你出去随便吃点。” 江书婷歪头一笑，“你是知道的，我做饭不好吃。而且这大年下的，爸妈到处攒局，本来也没几餐能在家吃，就都叫外送了。” 江迟意嘴角抽了抽，他是知道，江书婷哪是做饭不好吃，她是根本懒得做，干脆长期宣扬自己不会做饭。 想了想，他又把那瓶酸奶拿出来，倒了一杯递给江书婷，“先喝两口垫垫，我去给你拿外套和围巾，我们去张师傅那儿吃碗面，刚我回来的时候，见他家还忙活着呢。” “真假？张叔他今年过年还营业啊。” “诶不对，我不戴围巾！戴围巾还怎么吃饭啊？” 江迟意不置可否，没一会儿就拿了围巾外套来朝江书婷招手，“过来。” 他看着江书婷把外套穿好，才抬手帮她系好围巾，贴心地打了个侧边结，顺带替她理好了头发，又戴上一顶帽子。 江书婷无奈地任他动作，“去张叔店里有几步路啊，何至于此啊大哥！” 小学有一年冬天，她不知抽了什么风，和一个小伙伴天天出去玩水，手每次都冻得通红了还傻乐，没多久就生了冻疮。 江迟意看着她肿得像萝卜的十根手指，罕见地生了她一整天的气，一面絮絮叨叨地骂她怎么不知道冷，一面捧着她的手仔细抹药。 从那以后，江迟意就把她的出行保暖看得特别紧。 一出单元楼，就有一阵冷风吹来，江迟意下意识地想要捉住江书婷的手，手伸到一半，又连忙收了回来。 江书婷一头青丝被风吹得到处乱飞，她忙着整理，完全没注意到江迟意的小动作，只听得他的催促，“别磨蹭了，快走快走，再晚他们家要休息了。” 江书婷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催什么催，美女的事，少催。” 江迟意本就心虚，哪敢再说什么，僵硬地笑着，同路过的邻居打招呼。 “刘叔，吃饭了吗？” “迟意啊，回来啦？” “嗯，刚回来。” 江迟意永远也忘不了大二的那个秋天，他牵着江书婷的手在雨中漫步。 他的运气很差，碰巧路过了表叔在那个国庆新开张的店面。 表叔见他们兄妹俩人同撑一把伞，好心地招呼他们过去坐坐，要再给他们一把伞。 那时江迟意是怎么说的呢，他不假思索地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打一把就好。” 他贪图可以这样与江书婷贴近的时刻，在雨幕里，小小的伞下，哥哥怕meimei淋雨，多么名正言顺。 表叔只以为他是在客套，笑着又说，“来拿着吧，可以下次有机会来玩的时候，再还。” 江迟意不顾自己被淋湿的肩膀，还是拒绝。 客套了好几圈后，中年男人才忽然瞥见，少男少女十指紧扣的手。 他忽然就不说话了，脸上的笑僵了一秒，歇了给伞的心思，再次笑道：“那行，你们早点回家。” 当时年轻气盛的江迟意，没有看出表叔眸底的幽深，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拉着江书婷继续往前。 后来再回想起来，江迟意后怕至极。 他一贯会仗着江书婷的懵懂和纵容，做些亲昵的事，比如拨弄她的头发，比如摸摸她的头，又比如，像这样的十指相扣。 他也一向会本能地避开熟人去做这些事，少年自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怀揣着窃喜自我洗脑，兄妹之间牵手，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但那天，表叔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