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离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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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灯闪烁,闪光灯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程嘉翎站在发布会的讲台上,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微笑,回应媒体的每一个提问。 她的声音清晰,语调平稳:“翊宸资本在过去五年的表现证明了量化投资的潜力,我们将继续优化算法模型,提升市场敏感度,同时大力推进我们在新能源和生物科技领域的布局。” 一番言简意赅的发言赢得了热烈的掌声,摄像机镜头定格在她脸上的微笑上,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她日常的一部分。 仅仅十五分钟后,她已经坐在了集团总部的董事会议室中。长桌上的投影屏幕亮着,各部门经理们轮流站起来汇报当前的状况。 “翊宸资本三季度净利润同比增长23.5%,其中量化交易贡献了74%的收益。对冲策略表现稳定,但外汇投资板块有小幅回撤。” “新能源基金目前已完成第三轮融资,达成超额认购,投资重点集中在北美和东亚的太阳能储能项目……” “生物科技方面,程氏旗下子公司瀚生科技本季度开始发售一款全新的基因编辑工具商品套装,目前正在与顶级药企洽谈合作。技术团队表示,配套使用的溶瘤病毒模板下季度预备正式投入三期临床实验,会成为癌症疗法的重要突破口。翊宸资本决定追加注资八千万元……” 程嘉翎点点头,假装自己在听。但她的目光已经不受控制地游离向窗外。 外面的世界变得不再明朗,发布会时还灿烂的阳光被几朵高积云遮住,云层的轮廓被阳光镶上一层耀眼的银边。上方的云朵如棉花般洁白明亮,而底部却压着沉重的铅黑,仿佛这城市即将一场未定的风暴。光线穿过云隙洒向地面,在大楼的玻璃墙上投射出斑驳的明暗交错。 她的视觉一向格外敏锐,尤其是色觉。只一看,便被这光和影的美丽交错吸引住了视线。 CBD中心的环形广场清晰地映入她的视野。地砖是暖灰与橙红交织的拼图,每一片叶子形状的纹理都被秋日的光线轻柔地点亮。广场上的人群穿梭不息,他们的步伐轻快,有人捧着咖啡,有人提着购物袋,甚至还有孩子蹦蹦跳跳地追逐着落叶,笑声隐隐飘上楼来。 程嘉翎的目光在广场上停留,忽然捕捉到一个与周围喧嚣截然不同的身影。那是一个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的人,面前立着一个画板。尽管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脸,但画板上的风景与那支快速移动的画笔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对比,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对方正在专注地写生。 写生?程嘉翎有些愣住了。这是她十几岁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坐在户外,观察光影在物体上流转,用笔将一切转化为自己内心的色彩。可如今,这样的时间,这样的自由,离她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写生者身上,忽然涌上一股淡淡的羡慕。那个人看起来随意而从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程嘉翎不禁想,如果此刻能不必在这间密闭的会议室里面对那些冰冷的数字,而是能够坐在那里,任由阳光洒在身上,用手中的画笔随意涂抹,该有多好。 “程总?” 开口的男人约莫四五十岁,额前有一缕早白的头发。 这是翊宸资本的首席投资官CIO周谦,也就是她的副手。他的声音打断了程嘉翎的思绪。她猛然回神,将目光从窗外拉回。 “关于新能源基金的扩展计划,我们建议在德国设立新的分部。程总有什么意见?” 程嘉翎眨了眨眼,调整了自己的语气与思路,努力让自己重新回到这里,回到这个过分精确和冰冷的世界,回答:“扩展可以,但选址不能仓促,德国的能源政策正在调整,税收可能对投资回报率有影响,仔细分析政策风险后再汇报。” 另一位高管开口:“瀚生科技这边的问题是研发投入过高,目前与药企的谈判,对方要求大量的专利分成。我们作为股东之一需要投票表态。” 她眉头微皱,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专利问题绝不松口,谈判要保持主动权。研发经费的优先级不能动,这是公司未来增长的核心驱动力,绝不能牺牲。” 简单两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带着敬畏与服从。程嘉翎习惯了这种场景,甚至有些厌倦。 她的注意力再一次飘远,窗外高积云的层次与缝隙中洒落的光线让她一阵恍惚。程氏选在此刻让她接任CEO,是因为她的母亲沈雅萍,程氏集团的奠基人之一,因为乳腺癌不久于人世。她的父亲于是辞去了翊宸资本CEO的工作,准备回去陪伴母亲度过最后的日子。 她应该也这么做的。她应该也去多陪陪父母的。可程嘉翎却感到内心毫无波澜。 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宁愿这两个人一起死掉。 这个念头让她一瞬间感到刺痛般的内疚,却又无法压制心底翻涌的恨意。她甚至无法细数这些恨意的根源,因为它们太多了,像密密匝匝的杂草缠绕在她生命的每个角落。 从她记事起,父母对她的人生便掌控得滴水不漏。幼儿园开始,她的时间表上全是被精心设计的课程:英语课、数学课、马术课、编程课,每一项都是“未来精英”的标配。她从不怀疑这些安排的初衷——他们希望她成为最优秀的自己,但在这条轨迹里,没有一丝属于她的选择。 她唯一热爱的绘画课,每周母亲只安排了一小时。按母亲所说,那只是兴趣,不是她的人生。 程嘉翎很快明白,她的情绪从来不是父母的关心重点。他们关心的,是她的成绩单上有没有足够多的“A+”,是她在钢琴比赛里有没有拿到一等奖,是她是否在其他孩子的父母面前显得足够优秀。只要这些条件满足了,其他一切的诉求都被归为“无足轻重”。 这个家不属于她,这里没有能理解她那些细腻而无从倾诉的情感的人。从小学开始,她的睡眠变得越来越差。她常常半夜惊醒,胸口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住,呼吸困难,冷汗浸湿了睡衣。但她的父母一向觉得是她太过脆弱。直到有一天,在学校的走廊上,她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惊恐发作瘫坐在地上,才终于被父母带去看医生,继而转诊到心理科。 就是在心理诊所的一次家庭治疗中,程嘉翎的父母终于不情不愿地承认——她是被领养的。 程嘉翎记得,那一刻,她竟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释然。至少,这解释了她为什么总觉得和他们格格不入。可这种释然并没有让她的生活发生任何变化。孤独感仍然像一片无形的网,笼罩在她的世界里,甚至比过去更加浓烈。因为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家”从来不属于她。 这些缺失,似乎唯有在与一位心理医生的交谈中,才能被稍稍填补。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名叫王旭深。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总是倾听她那些被父母视作无理取闹的想法。每当她感到喘不过气时,他就像一扇窗,带来一丝新鲜的空气。 程嘉翎无法描述自己对他的感情,那是一种混杂着依赖与幻想的复杂情感。她曾幻想过,或许如果她能逃离这个家庭,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与这个温柔的Beta大哥哥在一起,人生或许会有不同的模样。但这种幻想还未成形,便被现实击碎。她16岁那年,王旭深突然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她的治疗也随之中断,而她的父母对此轻描淡写,劝说她不要太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人生需要自己掌控。 掌控?程嘉翎觉得可笑。她的人生,何时真正掌控在自己手中过??从17岁出国留学开始,她如同沿着轨道行驶的火车,按照父母的期望顺利进入了金融业。这条路无比光鲜,却让她越走越孤独,越走越感到无力。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画笔上,但哪怕画画本身也让她伤感。即使她拥有了财富,地位,学识,也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她。即使她满足了所有人的期望,这一生她也没有机会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拥有自由,成为一个画家。 “程总,”会议结束时,周谦的声音再次响起,“要一起去聚餐吗?大家想为您庆祝上任。” 程嘉翎没有表情地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那我让司机送您回家?”秘书王丽试探着问。 “不用了。”她捡起自己的包,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夜幕低垂,程嘉翎漫步在商贸中心的街道上。她的家人曾为她在郊区购买了一套宽敞的别墅,但她最终却选择了一处离公司不远的公寓——宽敞舒适,却不算豪华,最重要的是,离她的家人够远。 回到家后,程嘉翎随手将外套挂在椅背上,径直走向自己的画架。只勾勒出草稿的画纸正平整地铺开在画板上。她脱掉了手表,卷起袖子,拿起画笔的那一刻,疲惫仿佛暂时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盈的自由感。 她蘸了些许淡金色的颜料,轻快地在纸上勾勒出第一只蝴蝶。笔触顺滑自如,翅膀的纹路精细而灵动,仿佛随时要从画纸上振翅飞起。她的画笔不停歇,深紫、淡紫、白色的颜料交替涂抹,蝴蝶的数量在画面上渐渐增多,每一只都呈现出不同的形态,有的翅膀微微张开,有的则如同正要收拢,轻盈中透着一种脆弱的美感。 程嘉翎眉头微蹙,视线专注,手中的线条开始从蝴蝶的群舞中延伸,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脸部轮廓。高挺的鼻梁,柔和的下颌线条,唇角微微上扬……即使只是轮廓,也已经令人惊艳。可她仍然不满意。 她放下画笔,转身走向酒柜,拿出一瓶红酒。开瓶时“砰”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她倒了一杯红酒,一边小口品尝,一边返回画架前。酒液的酸涩与微醺的暖意逐渐在舌尖蔓延,她重新拿起画笔,试图勾勒出女人的五官。 但她的笔停滞了。她的手停在画纸上方,迟迟无法落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犹疑。她知道应该如何勾勒眼睛的轮廓,却总觉得缺少了灵魂;她试着涂抹嘴唇的形状,却又觉得那弧度过于僵硬。每一笔下去,似乎都与她的想象背道而驰。 “为什么……”程嘉翎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像是在对自己说。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手中的画笔开始颤抖。她举起酒杯,一口将剩下的红酒饮尽,随即又再次倒满。酒精迅速扩散到血液中,让程嘉翎的脸开始泛红,脑海愈发混乱。蝴蝶继续占据了整个画面,女人的五官被雾气笼罩,模糊得如同镜中的幻象。 外面的天色愈发暗沉,窗外的高积云此刻已经压得很低,阴影像水墨般洇开。她听见风吹过窗户的呼啸声,雨点开始细碎地敲打玻璃,随后大滴大滴的雨水接踵而至,声音逐渐变得沉重。 画笔滑落到地板上,颜料在木质地板上晕开一片暗红。程嘉翎的视线模糊了,她的手指还沾着未干的颜料,带着酒意的身躯摇摇晃晃,最终扑倒在沙发上。 那张未完成的画纸静静地立在画架上。金色与丁香紫的蝴蝶依旧鲜活,但画中的女人却始终没有五官。雨点不停拍打窗户,外面的世界陷入一片深沉的灰暗,而程嘉翎浑然不觉地沉沉地睡去,醉得一如大多数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