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的,水大
沙的,水大
夏荷捧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肚子里踢踹着,她将软白的手合上肚皮上踢出的脚印,感受着她蓬勃的力量。 夏天炎炎,宽松的红色碎花吊带裙腋下湿了一片,她抓起床旁边的扇子轻轻扇动着。汗珠顺着她的脖颈流下来,洇透盘发下面的细碎头发,锁骨到胸口也潮腻腻的。 但摇扇子的手腕轻微晃动着,没几下,便拍在肚皮上。她太困了。 六个月,肚子大得不适,已经无法躺下入眠,只能坐着,一双轮廓很深的丹凤眼困倦地睁开又闭上,丰润的嘴唇微微张开,打了一个哈欠。 窗外越过阵阵蝉鸣,传来一声,“夏荷!”有人唤她。 她托着肚子,爬起身,来到窗前,半颗胸荡漾着要涌出去,隔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窗,她看到孙明站在小区大树的阴凉冲她招着手,“社区发西瓜了,晚一点给你送过去!”她挤出一丝笑容,恹恹地又躺回床上。 孙明,小区的物业管理员,自从夏荷搬过来,对她献殷勤得紧。可没什么实质性作为,做什么却都要大张旗鼓,恨不得整个小区都要来替他见证。每每拿着社区福利来献媚,仿佛他掏钱买来似的。偶尔能够隔着防盗门上的铁栅栏跟夏荷说上几句话,脸红得像猴屁股。 但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夏荷走几步路都懒得,孙明每次来敲门,照例先大喊夏荷一声,然后敲三声门。要是夏荷不应他,他便放下东西自己走了。下次依旧,乐此不疲。 夏荷只当他作免费跑腿工,有时也会把垃圾堆在门口,他倒也有眼力见,不管夏荷开不开门都会把垃圾顺手带走。 但夏荷这次被他吵醒,却没什么心绪继续睡了。 “西瓜”,听到这两个字,口腔里不断分泌着唾液。怀孕是这样的,会突然想吃一样东西。她把裙子撩下来,遮住肚皮,挺着腰出了门,扶着楼梯走几步歇一会儿,直到走出了阴冷的单元走道。 下午的阳光晒得厉害,夏荷抬手挡着光,有些后悔忘了拿扇子,她慢慢晃进了树影里。 楼下的叔叔阿姨见到她,招呼着,“夏荷啊,你可是下楼了...”“怀孕了得多走动啊。总呆在房间里可不行...”“几个月了?”“看着可不小了...”都不用夏荷作答,仿佛只是提供了一个活体谈资,几个人围绕夏荷你问我答聊得欢。 汗凝在夏荷白润的脸颊上,她心里眼里只有西瓜,对旁的声音置若罔闻。她扶着肚子,从人群后挤进了摆放着西瓜的卡车边。社区工作人员都在忙着发放西瓜做着登记,她走到角落里,没人留意,她捧着肚子想弯腰捡一个西瓜,却怎么都不行。 “想吃西瓜啊?”一个男人从卡车的司机位上跳下来,夏荷的胸垂着就要快从宽大的领口里掉出来,看到男人走到跟前,夏荷这才放弃了试探,直起了腰。 “昂...”夏荷也懒得装,“帮我挑一个。” 男人笑起来,精壮的手臂捞起来一个,敲了敲,又放下,“喜欢沙的还是脆的?” “沙的,水大。”夏荷盯着男人遮在浓密眼睫毛下,狭长漆黑的眼睛,撑着腰懒洋洋地回他。 男人笑起来,挑了一个更大的,敲了敲,“就这个吧...”单手举在夏荷面前,夏荷应了一声。以为夏荷要去登记,但夏荷瞟了他一眼,挺着腰一晃一晃地朝单元楼去了。 男人捧着西瓜,盯着斑驳树影里,夏荷碎花红裙子摇曳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跟了过去。 夏荷住五楼,屋子小,除了厨房卫生间,巴掌大的客厅旁仅一间卧室,空调又坏了,闷得不行。 进了门,男人把西瓜搁在厨房案板上,“西瓜给你放这儿了。” “切开吧...”夏荷靠在床上,喘着气,随口指挥着男人。 手起刀落,几下,男人捧着一瓣船一样的西瓜走了过来。夏荷没客气,三下五除二吃光,黏腻的红色汁水顺着她的胳膊流在地上。 “还吃么?”男人笑着看她吃完,屈着腿靠墙站着,问夏荷。 “嗯。” 又一块,吃了这块,夏荷心口莫名的馋才算解了。 红色汁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凝成一滩。男人拿了拖布过来,拖掉了弄脏的地板,整个家也没多大,索性一起。 男人弓着腰,寸头精瘦的脑袋在卧室口,低着,来来回回。 门外喊“夏荷”的声音不请自来,男人抬起头看她,夏荷却做出噤声的手势比在嘴前。红色的汁水还凝在她的手臂上,压在她的胸口。 孙明见没人应,又开始敲门,三声。夏荷伸手招呼男人,男人小心地走了过来。 男人贴着墙站着,仔细着门外的动静。 直到听到下楼的声响,他盯着夏荷,手臂杵在拖把杆上,戏谑地笑起来,“你老公啊?” “你老公,别触我霉头。”夏荷嘴上也不客气。 男人咧嘴一笑,继续将刚踩脏的地板拖干净。 “那我走了。”男人将家里地板拖干净,拖布涮好,支在厕所的拖把架上,冲夏荷说。 “嗯。”夏荷懒得应他,眼睛半睁不闭地继续摇着扇子。 防盗门打开,男人低头看到门口堆着另一只稍小一些的西瓜,也给夏荷拎了进来。然后闪身出了门。 “哐嘡”一声,重新落锁。夏荷眼睛睁开,又合了起来,倚着床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