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卖了

    突然肩上的疼痛把秦苗苗从记忆中拉了回来，她的心神又回到了昏暗的前厅里。

    面前的赵水香正在用手指丈量她的肩宽和腿长，右手捏住她干瘦的面颊，用带有雪花膏味道的手指在她口中搅动，摸她的牙齿长齐没。

    “这丫头身体都好好的，没灾荒前，都是好米好rou养大的，要是赵班主您不收她，这么好一个姑娘不得死在村里嘛”

    想到前段时间被饿死的娘亲，秦苗苗的眼眸暗了一瞬。

    女人叹了口气，班子里没这么急缺人，而且这姑娘虽然身体条件不错，但年岁有些大了，唱戏是要从童子功开始练起的，到底能不能练成，观众老爷们会不会买账都是未知数，并且凭空还多出一张嘴巴。

    “赵班主您就拿她去吧，以后就看这丫头的造化了，咳咳..我这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秦大爷一边呛咳一边哀求，仿佛不答应他的请求便会立刻暴毙死不瞑目似的。

    心地善良的赵水香哪能识别出如此精湛的演技，在心软和无可奈何两重心情的夹杂下，勉为其难地同意将秦苗苗带走。

    大喜过望的秦大爷颤颤巍巍地扶着破旧的太师椅，就要扑通一声跪在赵水香面前。

    “赵班主，您救了这个丫头的命，也救了我们这个家的命呀”

    “受不住，受不住”

    赵水香可受不了这个大礼，连忙扶着这一把瘦骨头起身，还从口袋里拿出十斤的粮票塞到秦大爷手中。

    老头原本只是想摆脱这个难缠的小祖宗，没想到还有以外收获，没推脱几下就将粮票放入贴身口袋中。

    十斤米很少，但是能确保他家这段时间不再有人饿死了。

    十斤粮票，就是饥荒中一个少女的价格。

    .

    做了一笔好买卖的秦大爷，脸上的红光都多了不少，说话时中气都足了不少。

    “苗苗啊，跟了赵班主以后可要收收你的性子，别这么倔，好好听话，爹养你这么大也算是尽了情分，你可不要怪罪爹，往后日子靠你自己了，是流落街头还是吃香喝辣，也和秦家没关系了”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鼻子轻促一声，那双锐利的眸子看得秦大爷浑身不自在。

    就是那样的眼神..男人原本想迎着那双眼珠子直视过去，但不知为何，没过几秒钟就不得不偏头避开了视线。

    饶他是秦苗苗这个小祖宗的亲爹，面对像是刀子一般的视线还是有些承受不住，仿佛下一秒这双眼睛能把他的rou剜出来似的，活生生像屠户手中的剔骨刀。

    爱憎分明如秦苗苗，想要分辨是爱是恨，观察她看一个人的眼神就明白了。

    对她爱的人，目光炯炯，清亮有神。对恨的人，眸光阴冷，形似入钩。

    她毫无疑问是恨秦大爷的，恨他强占了娘亲，让她郁郁终身，恨他嫌弃娘亲家里只是长工，没有背景，在饥荒来临的时候，默认放纵家里的大房二房克扣她的粮食。

    而娘为了自己，总是将她的那一份悉数让了出来。秦苗苗不是没有说过，闹过，但才十几岁的她无论怎么凶狠，都无法抗拒其他家里人对她娘两的不公平。

    她小时候没有掌控事物的权利，所以就连发怒也只会被人当做小打小闹，可随着年岁的增大，做事狠辣的她逐渐让秦大爷忌惮起来。再等到她再大一点，或者秦大爷再虚弱一点，她有信心从那些人手里加倍讨还回来！

    可秦大爷也不是吃素的，趁饥荒，大家都元气大伤的时候，赶紧把秦苗苗这个祸端尽快带离宅子，越快越好！

    “爹，厢房里不舒服，今晚上赵班主和我一起睡在偏房吧”

    男人斜眼看着秦苗苗，思来想去这丫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坏点子，两个大人已经做好了交易，也该死心了。怕她逃走，今晚让明辉明焕守在隔壁，别让他们的野meimei逃走了。

    “啊对对，赵班主和苗苗一起睡吧，那间屋子还有点破棉絮当底子，舒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