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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终)

    

当时只道是寻常(终)



    醒来刹那,疼痛一并降临,四肢百骸仿佛撕裂般,眼前被血色覆盖。

    “咳咳咳……”

    元笙抹掉眼眶流出的血,隐约可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走来,同色绸布遮眼。

    他看不到发生的事,却敏感于浓重的血腥气,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却在想到那个人发生意外刹那,失掉所有冷静。

    “阿笙,你怎么了——”

    他跪在蒲团上,伸手摸索着她的身影,半句话戛然而止于脖颈冰凉的触感。

    “南星,是你要杀我?”

    元笙摩挲着男子的肌肤,感受着温意在触碰的指尖漾开,忍不住轻声呢喃。

    原来耳鬓厮磨过日日夜夜,情动时交换本质,抵不过他心中十数年的仇恨,一如他曾饮下剧毒,只为亲吻时同赴黄泉。

    那呢喃很轻,更像是一种感慨,可南星听觉很好,特别是在挖去双眼之后。

    于是他的面色rou眼可见苍白起来:“你怀疑我……”

    闭关时只有他守在身侧,醒来便受到重创,更别提他曾经数次谋划要致她于死地。

    她没有理由不怀疑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仿佛一把刀从胸膛劈开,冷风呼啸而过,于是身体和血液都开始冻结,意识坠入深海。

    怀疑又如何,不过是他曾经作为遗下的报应。

    苦涩从舌尖弥漫,南星咬牙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摸索着试图将她背起,自己倒是先跌倒在地,转头就要呼喊随从。

    这具躯体如此羸弱,他第一次憎恨自己的弱小。

    元笙忽而抬手按住他的嘴唇,冰冷的,熟悉的指尖,无数次在唇齿间依偎,此刻只剩血的铁锈味。

    “没用的,唔,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南星摇摇头:“这不重要这不重要,阿笙,我去找祭司。”

    “不,我已经快死了。”元笙声音虚弱起来,感受着对方骤然绷紧的身体,反而伸手抱住了他。

    南星整个身体都在抖:“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呼,我本来,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但出,了意外,还好,还好力量,还在。”

    “南星,你过来……”

    她艰难说着,看白衣白袍的男子忙得凑过来,衣服上染了血迹都顾不得,紧紧抓住她的手背,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咳咳……”

    “你别说了别说了!”

    南星的嗓音带上沙哑,被生生抽出灵脉的时候他没有哭,被蚀心散发作折磨得皮rou尽裂时没有哭,却在拥抱着怀中急速衰弱的气息时,控制不住嗓音。

    他真的好怕,好怕,怕她死掉,将自己孤零零抛在这个世界上。

    老天爷,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折磨,为什么惩罚不降临在我的身上,为什么要在我放下仇恨后,又一次把我推入绝望的深渊。

    罪孽深重的是我,满手鲜血的是我,该死的也是我……牙齿在打颤,精神在坠落,扎根于体内的毒素随着情绪的波动再次萌发,仿佛无数细密的丝线一寸寸分割着皮rou,红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即将随着他的失控,化作真正的裂口,裹挟着鲜血喷出。

    蚀心散,心动则身伤。

    元笙见状,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攀上他的肩膀,而后对着他的薄唇吻下。

    几乎是接触的刹那,唇舌已经本能交织在一起,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沟通。

    迷茫思绪归位,血腥味充斥彼此口腔,南星抬手将她揽在怀中,用尽全身力气。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在远去,意识在飘摇,唯有肌肤相贴时,徒然生出苍凉。

    时光如何停留在这一刻,愿以此生所有交换。

    “别怕……”元笙感受着他的恐慌,低声安抚着,“要不要,猜猜,我要送你的礼物。”

    南星摇头,无力去承接她的话语。

    元笙只好自己说下去,死亡近在咫尺,她的神情犹然平静,一字一句,艰难却没有迟疑。

    “以图南祭君之名为你祝祷。”

    南星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图南祭君一脉传承咒名之力,能力之一便是言出法随,所言者皆可成真。

    一切奇迹皆有代价,哪怕她是历代最强的祭君,也需要多日闭关才能积蓄力量。

    “愿月主赐你安眠,愿曜君赠尔康健。”

    有声音轻声诵念着祝福,于是心潮平静,力量萌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血色如潮水退却,可她仍未停止,眷恋目光抚上他凹陷的眼眶。

    “血rou于此生长,得见寰宇万象。”

    细微的痒意从早已没有知觉的眼角蔓延,比光明先一步到来的,是泪如雨下。

    他在最绝望之时,迎来久违光明。

    耳畔是她越发轻渺的声音。

    “而我化不死的幽影长随……”

    “直到永夜枯朽。”

    遮目的白绸坠落,刺目阳光下,他低头所见,只有女子静谧的容颜,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只是如往日那般在他膝头睡去

    南星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他颤抖着手想要抹去她脸上的血迹,却发现越擦越多,掌心裂开狰狞的伤口,皮rou外翻,鲜血横流,才发现雪白衣衫早已染透成血衣。

    真奇怪啊,为什么这次发作,一点都不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