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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贱民的生存要领

    

第2章 贱民的生存要领



    这一年伊瑟拉八岁,他看起来就像个营养不良的五六岁儿童。

    北方领主瓦雷什公爵于北方边境著名的“哭泣之墙”外展开了歼灭异族的血腥之战,半数封臣云集恐怖岭,大量的士兵被招募来效力,甚至是儿童。

    北方男孩儿崇尚武力,从小就在农舍间持农具拼杀,模拟战争是最流行的游戏。

    他们一般从随军侍童做起,逐渐成为骑士的跟班、见习骑士,最后立下战功被他们效忠的某位领主赏赐封地财物,一跃成为人上人。

    虽然北方骑士的冷酷强大令伊瑟拉时常感到畏惧,但“羊羔”的死告诉他,一个强大的人可以轻易主宰人的生死。

    身为弱小的贱民,没有人不渴望变得强大。

    伊瑟拉曾以为士兵是唯一的生存之路,他甚至梦想成为跨越贱民这道永恒诅咒的第一个英雄。

    他刻苦地练习体力,却在招募场地被人一拳打断了几根肋骨,折断了手臂。

    当他感觉到自己像鸡骨头一般脆弱的身躯险些被身强体壮的北方人碾碎,他再也不敢有成为士兵的想法。

    就连其他的族人也都在嘲笑他,他们就是这样一群得过且过的人,没有任何梦想,贱民处处受人唾弃、驱赶、滥杀,族人在惊惧之余却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贱民之上才是这个世界的最低阶级——自由民,包括农民、牧人、工匠、商贾、普通士兵等等,他们多数都有微薄的财产和可供开垦的土地。

    伊瑟拉无比羡慕这些可以靠自己强壮的体力和劳动智慧去创造生活的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但一些好吃懒做的族人却觉得即使是自由民也需要日复一日循规蹈矩的劳作,被拴在土地上和马鞍上讨生活的人生才是悲惨的。

    他的父亲艾力经常说他们是被神遗忘的人,只有投机取巧的绕过命运之神的诅咒才能活下来。

    保持“愉快”的心情很重要,流浪的生活虽然没有尊严却“日新月异”,说不定哪天会碰到天上掉下来的财宝。

    他父亲艾力一辈子都在践行这种“苟延残喘”的愉悦之路。

    不过艾力的确是有些资本这么做。有些安吉拉人容貌极为出众,特别是伊瑟拉的父亲,稍微收拾的齐整一些,艾力可以同那些贵族阶层的青年相媲美,甚至超越他们。

    他是个英俊的贱民,除了得天独厚的皮相,还精通阿谀吹捧之能。

    艾力经常制作一些粗制滥造毫无功效的魔法药水,譬如说最走俏的一款叫做“爱情水”的,伊瑟拉知道那其实是用紫色的月桂果实和薄荷叶子煮出来的,没有施加任何魔法咒语,却谎称女人长期服用可以使心仪的男子爱上她。

    事实上,把假药卖出去的关键是艾力英俊的外形和他三寸不烂之舌喋喋不休的谄媚奉承,吟游诗人的赞美辞藻也不如他的溢美之词。

    他能把一个长着马脸、满口烂牙的妇人夸成月下翩翩起舞的精灵仙子,他那声情并茂的演技真诚得使人流泪,谁不相信他的话都会被自己的良心谴责。

    这么看来艾力比那些乞讨偷窃的族人强了不少,世道好的时候他总能赚点小钱,但他的花销却十分可观,艾力的生活在贱民来看奢侈得不像话,伊瑟拉常年一身烂衣烂裤,他的父亲却穿戴着舒适的亚麻衣袍。

    对此,艾力经常说:“我是为了我们的生活,孩子。如果我也不修边幅,哪个贵妇人会看上我,并相信我的话呢?”

    除了假药生意,艾力还擅长和女人谈情说爱。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艾力总能熟练地勾搭上当地富裕人家的女人,一番剖心挖肺的演说足以使对方相信他是个吟游诗人或落魄贵族,偶遇中被对方这惊世美貌倾倒。

    伊瑟拉好奇地旁观他父亲各种熟练的调情技巧,好几次他被当做艾力的仆人跟着一起进到那些堂皇的宅邸里,艳羡赞叹之余,暗中嗤笑着旁观那些香艳场景。

    艾力如此受贵妇欢迎,总是可以轻松地进入到她们的闺房中去,不过经验教导他们完事后必须赶紧离去,因为这些贵妇的丈夫或者父亲往往是可以轻易碾死他们这些杂碎的领主骑士。

    艾力在卖力“干活”的时候,伊瑟拉也不能闲着,他必须手脚机灵地观察地形,在仆人和守卫们不注意的时候,尽可能多的窃取财物。

    有一段时候父子俩过得日子尚算舒适,伊瑟拉甚至还在盘算他们可以买一块地安定下来。但好景不长,流浪的贱民往往是最没有保障的,强盗和流窜的蛮族经常将他们洗劫一空。

    自“哭墙”之战打响之后,北方大大小小的领地都进入了军事化状态,物资愈发紧张,杀人放火比比皆是,伊瑟拉和艾力靠坑蒙拐骗的轻松日子宣告终止。

    “我们必须前往那些相对安定的靠近南方教廷的领地。”艾力盘算着。

    “譬如说彩虹城。”

    他在泥地上画出一幅方位图,指出那个位置。

    “伊瑟拉,我亲爱的孩子,你知道彩虹城是什么地方吗?”

    伊瑟拉不想听他吹嘘游历四方的事迹和勾搭女人的流氓历史,衔着草根说:“那是奇迹领主温弗雷家族的领地,彩虹城建在一片‘金矿’上,温弗雷家族是北方贵族中除了公爵外最富有的。”

    艾力咂了咂嘴巴,赞许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们到那里去肯定能过上幸福无比的日子。”

    伊瑟拉从不相信他父亲的任何话,艾力的话和他所处的现实境况经常是两个极端,他才刚吃了他从地上拾起来的那碗肮脏的牲畜饲料,却能面不改色地侃侃而谈。

    如果伊瑟拉没有从农户的小女儿那里讨到这碗食物,艾力甚至饿得直不起腰和他说这番梦想。

    所以说艾力是个极能忍耐之人,他可以白天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去集市上“邂逅”贵妇,晚上回到露居的营地吃难以下咽的食物,睡在地下墓xue里与老鼠作伴,并且保持他经常说的“愉悦”之心。

    “可是我们不能进入主城,我们是贱民,艾力!”伊瑟拉提醒他父亲。

    “是的,贱民自然不能。”他父亲擒着得意的笑容,说出自己的新主张:“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奴隶。”

    “什么?”伊瑟拉瞪大了眼睛。

    在教廷所属的四方领土中,并没有奴隶制度。但奴隶也不是不存在,那就是被剥夺了人身自由的战败者,通常是俘虏或犯了重罪的人。

    身为奴隶必须为领主劳作至死,虽然食物和安全得到暂时保障,但永远无法拥有自由,甚至可被随意驱使发配。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但艾力认为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停留在北方的乱流中,我们随时可能像蚂蚁一般被踩死。”

    这次伊瑟拉深以为然,一路以来他已经目睹了许多族人死去,有的因为偷窃欺诈被抓而处死,有的饿死渴死、被强盗杀死。

    最可怕的是在乱军横行之处,常常伴随着狩猎贱民的邪恶巫士,弱小的安吉拉人和其他劣等种族经常被抓去成为巫士们的实验材料,或者被卖给食人魔做食物。

    一次偶然的机会,艾力在床榻上听到和他偷情的贵妇与自己的仆从交谈,得知最近在彩虹城内发掘了一条秘密矿脉。

    “是黑金!”艾力洋洋自得地说,“虽然他们语焉不详,我猜一定是的。”

    伊瑟拉听得耳根竖起,“你是说那个传说中‘勿动恶魔之宝藏,否则即死’的黑暗金矿?”

    “那都是吓唬小孩儿的!”艾力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对传说中的险恶不屑一顾,仿佛他比那些鼎鼎大名的魔法师还要不惧邪恶。

    “新的矿脉一经发掘,他们就要雇佣大批奴隶进入矿洞采掘。我们混进奴隶队伍中,不但可以进入主城,说不定还有机会得到一点黑金。”

    “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我们余日再也无忧。”艾力的两眼几乎放出了光芒。

    “可我听说谁要是动了恶魔的宝石就会身首异处,黑金出现的地方凶险异常,吉凶难料,我们还是想办法去公爵统治的主城吧!那里才应该是最安全的。”

    “我们永远不能去那里!”艾力大叫,他的情绪骤然变得很激动,把伊瑟拉吓了一跳。

    “公爵是个恶魔,他会杀了我们!别忘了我告诉过你的,他会杀了我们!”

    艾力有些神经质地摇头,嘴唇翕动,苍白的面色染上一丝哀伤。

    伊瑟拉摊手,他一定是想起了玛蒂尔达。

    艾力从不愿说关于他母亲的事,但偶尔喝醉了,他就会叫嚷那一段匪夷所思的艳史,那是一个贱民生命中绝不可能出现的奇事。

    伊瑟拉觉得他编故事的能力已经接近神经质,他可以迷倒很多拘谨的贵妇,如果那其中包括赫赫威名的北方领主瓦雷什公爵的幼女玛蒂尔达小姐,伊瑟拉也觉得不无可能。但花前月下短暂的艳遇是一回事,拐骗公爵之女生下他这个私生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伊瑟拉每次听到这个酒后的秘密,都觉得甚为可笑,一定是艾力把美梦当成了真。

    艾力竟然把伊瑟拉当做他与北方领主之女偷情生下的私生子,据说那位可怜的玛蒂尔达小姐一生下伊瑟拉就死了,他们被驱逐出公爵的领地,如果有生之年他们再出现在任何一个北方骑士眼前,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故事最美妙之处在于我身上竟然有一半贵族血统,还是最高贵的阿齐博德家族之血,而我的另一半却是人人嫌恶的贱民血统。”

    伊瑟拉经常咀嚼自己的离奇身世,从未觉得这有分毫可能,如果这个荒诞的故事哪怕有一丝可能性是真的,他们早就该身首异处了!

    哪有一个稍有尊严的北方贵族会允许自己的血脉混入下等贱民之血呢?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伊瑟拉完全相信艾力的反应,他们有生之年都不该靠近饰有瓦雷什纹章的任何一座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