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

    服务员又端来没挑香菜的水饺，辛云心涌一股无名火。刚想开口抱怨，程先生已伸手过来，用筷子加走香菜，放进自己的碗里。

    “你在东南亚变了很多，唯不变的还是讨厌香菜。”程先生声音温和，好似早已习惯她的脾性。

    辛云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碗里的水饺，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浮着一层油花。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从前。

    “还记得你生重病那次吗？”程先生说：“你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我那时候也不太会做饭，就想着给你包点水饺。做得咸了，可你还是全吃完了。”

    辛云愣了一下，那是十岁的事了。好像是做错事被头目罚关小黑屋三天，饿晕了泼冷水浇醒，解脱时整个人半死不活，嘴里发苦，连吃饭都没劲。程先生不知从哪学来的手艺，包的水饺皮薄馅多，汤汁鲜美。明明被关押的三天都没哭，可她咬了第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辛云喝了一口汤，轻声道：“不会咸，那时候你包的饺子，真的很好吃。”

    香菜挑完了，程先生把碗推过去，“冬天也快来了，想吃饺子的话，你可以在疯人院自给自足。”

    辛云扯扯嘴角，“东南亚没有冬天。”她抬头看向窗外，阳光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气息，怪不得老鼠喜欢在阴暗处出没。

    天气炎热，辛云多带了一瓶冷饮上车喝，使唤道：“空调调低点。”

    程先生调节冷风吹向辛云，“你要睡就赶紧睡吧，五个小时到疯人院。”

    “什么？”辛云吃惊：“我就这样邋里邋遢地去？”

    程先生：“你现在的状态和抑郁症患者别无二致。”

    “……”辛云问：“那你呢？”

    “我也在马国干活。”

    “哇哦，真顺路呢。”辛云分秒必争倒头就睡。

    三小时后，泰马边境。

    烈日当空，阿温一行人在边境接应他们，放眼望去全是穿迷彩服的男人。

    程先生下车，关门时轻轻的。后座的辛云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

    程先生把车钥匙交给阿温，嘱咐一句：“她要是出问题了，联络我。”

    阿温：“是，一定照顾好辛小姐。”

    阿温和程先生换车，各朝反方向的目的地前进。

    2006年11月2日下午4时，云山精神病院多了一位忧郁症患者。

    女人姓名何佳，二十四岁，入住B栋二楼18号床位。她气质乖戾，身材高挑，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衫，看不出身材曲线，但看脸还是很漂亮的。

    她很努力地装憔悴，披头散发如贞子，乱蓬蓬的长发遮了半张脸。住院一小时，她把视力不好的老人家吓了半条命，成功吓跑一位病友。

    初来乍到疯人院，护士对她很是重视，一定程度上限制她的行动，陪她逛花园、上厕所、聊废话，跟赶不走的苍蝇一样烦人。

    小护士又跟她说话了：“何小姐，没事的啊，老人家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辛云微笑：“嗯，我逛累了，想回房了。”

    路途中，她的余光里闪过反光的白。

    辛云回望，竟发现疯人院的地图布局。

    她走近一看，“原来这里有电影院啊，想看。”

    小护士面露难色，“是的何小姐，明天我带你看，现在很晚了，你早点睡觉吧。”

    现在才八点，这么早睡？辛云没空生气，争分夺秒背熟两米长的地图，护士耐不住催了她一声，她才悻悻地走了。

    凌晨十二点，病人睡得比猪还死。辛云精神振奋地打听消息，回程时与查房的护士赛跑时间。

    辛云比护士快一步，声控灯时不时就亮起，闪得她眼花缭乱。她离病房越来越近，快要接近熟悉的门时，突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脚步声。

    她心头一紧，迅速靠向墙壁，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头，发现一个少年如幽灵般轻浮地漂移，对周围的阴森环境并不在意。

    当少年走到辛云身边时，辛云一闪而过，倏地从少年身旁挤过去，避开他的一瞥。

    “谁？”少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但辛云已飞奔了几米远，步伐快如魅影。

    辛云跑回自己的病房，门咯吱一关上，辛云毫不犹豫地扑向床铺。换回病号服，藏好装备，动作快速而利落。

    辛云盖上被子，紧紧裹住自己，静止于黑暗之中。她闭上眼睛，假装沉睡，静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护士小声教训：“你半夜不睡觉到外边溜达干什么，滚回病房去！”

    少年理直气壮地拖辛云下水，“凭什么那屋的病人可以溜达我不行？”

    “少胡说！快去睡觉！”

    少年刚哀嚎了一声，就被护士捂着嘴拖走了。护士长费心地看着这一幕，“这孩子管不住，打镇定剂。”

    护士长悄悄走进病房，用手电筒照明，清点人数。十人乖乖地睡觉没乱跑，护士长满意地走了。

    辛云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人会相信疯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