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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顺利通过了升学班预选考试,可是上头却来了消息,高考推迟了,推迟了半年,梁秋在课堂上通知的,喉头艰涩。班里头通过预选考试的学生,有十几人,梁秋的话,给了他们当头一棒,他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有些人甚至有些泄气,他们怕的是时间会消磨掉人的热情与意志,梁秋的话一说完,底下就吵嚷起来,梁秋比他们明白得多,却也只能开口说些无用的安慰,让他们不能松懈,暑假时也要每天温习课本,梁秋面上扯出笑意,心里却直觉地认为,高考的推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即使有了梁秋的安慰,他们的脸上仍然笼罩了一层阴云。 接下里的日子,照常上课测试做卷子,梁秋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经过几次测试,梁秋发现有些学生的成绩下滑了,班里本来有三十几人,变成十几人本来就显得空旷,如今得了上头这样的通知,望着学生们惶惶的面色,梁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其他科目的老师,也不知道该如何,这时候,仿佛一切的安慰都失去了作用,他们只能向从前一样,上课布置作业测试讲题,把学生们拉回从前的状态,梁秋找了几个成绩下滑的学生谈话,总算是让十几人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可他们的面孔,偶尔还是会闪过一丝惝恍。 梁秋通知的当天,谢雨就去找了他,头一回,谢雨面上没有带着笑,他看着地上的一群,目光有些远,“梁老师,你说上头为啥要推迟高考?”,谢雨歪过了脑袋,瞧着梁秋的半边脸。 “老师也不知道,上头通知的校长,校长再通知的老师们。”,梁秋不敢看谢雨的眼睛,看向了右边,那儿他种的月季花正开着,他不敢跟谢雨说出他心中的担忧,现在的他们带着希望,梁秋若是说出心中的担忧,那么他所依仗的希望,就会变得渺小,不可及了,他只让谢雨相信老师们,推迟的半年里,好好备考,别管其他的,梁秋的话谢雨是听的,有了梁秋的话,谢雨明显安心不少。 谢雨离开后,梁秋进屋拿出了收音机,白净的手指捏着长长的天线,听着广播里的话,随便调到一个频道,都是关于这件事的文件,梁秋细细地听着,眉头却是锁地愈深,这件事,仿佛比他想象中得要严峻,且早有预示。 离开梁秋宿舍,谢雨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廖云家,廖云正在家里头看书,同他一起出了门,两人被困在书本的世界里已久,走到了水田旁,谢雨撤了跟芦苇嫩芽,叼在了嘴里,一跃,便到了对面的田垄,中间是开出的小水道,有着田螺和荷叶,谢雨塌了踏脚旁的泥地,将那处的泥土踏出一个浅凹陷,示意廖云跳过来,廖云弯膝做出趋势,腰板一直一弯,就过来了,如同体育课上,老师教给他们的跳远。 两人走在不宽的田垄上,空气中仿佛混着稻米的香气,再过两个月,就能割稻,现在的稻壳里,是干瘪的米粒,嫩绿的颜色却抓人眼睛,谢雨揪了根凉草在嘴里嚼着,微涩的汁水在口腔里流淌,廖云跟在他后头,平静的面色叫人看不透,“你和王娟关于这件事,咋想哩?”,谢雨扭头问他。 “还能咋想,高考推迟半年,咱就等上半年,都学了十几年,半年能有啥。”,廖云平淡地说着,谢雨却听出他话中那些无奈,是哩,爹娘盼着,老师也盼着,谢雨瞧着远些的田,叹了一口气,他为了梁秋,这半年,也不能松懈,扯了别的话题,“你瞧见没,赵进曹元俩小子,没通过预选考试哩。” “他俩平时就不认真,意料之中。”,廖云淡淡地说着,他明白那俩人心里不想他好,他俩也喜欢王娟,可他们却不能改变他的生活,所以,也就无关了,廖云抬起自己的左手,如今他能够长久地注视它了,那是他的家庭带给他的痕迹,他不能抹去。 谢雨听着他说的那些话,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些人,那些不好的话,廖云不放在心里,是他希望看到的。 七月,梁秋正想给四叔回信,离他原定回信的半个月时间,又过上了半个月,把他绊在汴乡的东西没变,却重了起来,班里的十几号学生,还有谢雨,望着那些学生面上惶惶的样子,他怎么能下笔写下答应四叔的字眼,还有谢雨,他也是从高考过来的,他怎么会不明白他们心中的惶恐,这时候,四叔的又一封信来了。 信里的内容,措辞比上回强硬许多,几乎是命令般的,让梁秋回扬州城,教不教书无所谓,四叔会给他安排个闲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梁秋不知道四叔得到了什么样的消息,才会写出这样一封信,迫切地想要他回去,梁秋望着院里的月季花,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他把四叔新给他写的那封信,同着之前的那一封,锁了起来,就算说他是为了谢雨也好,为了他那十几号学生也好,他会待在汴乡,直到那些学生们参加高考。 该来的总是要来,24号那天,梁秋终于是在收音机听见了他的担忧,他的担忧来了,高考取消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发表了北京四中学生要求废除高考制度的公开信,同时发表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改革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通知,通知提出高等学校招生取消考试,采取“推荐与选拔相结合”的办法,关掉收音机的梁秋,忽然就想起谢雨光亮的眼睛来。 学校上头是第二天来的通知,这会儿只有升学班的学生们还在上课,其余年级的学生们已经放了暑假,这十几号学生坐在教室里学习,惶恐的,带着希望的,其他科目的教师得了通知,回了家,向学生们通知这件事,交给了梁秋,学生们还和往常一样,十几双眼睛看着梁秋,梁秋突然想起他之前给他们的安慰,梁秋没有打开课本,他静坐在讲台上,扫过每一个学生的脸,上课铃已经响了许久,梁秋还没开始讲课。 “同学们,高考取消了,半年后也没有了,你们可以回家了。”,梁秋缓缓地说着,喉头仿佛进了沙子,艰涩地吐出这些话,有些沙哑,昨天听见广播到现在,梁秋没有睡。 低下的学生们听清了梁秋的话,竟是没有声音,当他们中有些人,似乎已经料到了今天,平静地收拾着桌上的书本,装进书包里,梁秋不敢看他们平静地外表下,却难过的眼睛,他低下了头,看着他的脚尖,直到熙熙攘攘的教室变得安静,有人碰了碰了他,是谢雨。 王娟把钥匙给了谢雨,梁秋的目光追逐着谢雨,看着他打扫教室,倒掉垃圾,攥着他的手出了教室门,梁秋想要知道谢雨心里在想些什么,是难过还是平静,他都想知道,两人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谢雨才开口说话,面色平静:“老师,俺去不成扬州师范学院哩。” 梁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切的话仿佛都显得无用,两人的手松开了,只会在走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