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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开了满脸褶子,笑成一朵雏菊,“正寻你呢,可巧就自个儿撞上门来了。”她觉得奇怪:“寻我做什么?”“这话得我问你才是吧?”范主簿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跟上,边返回官邸这才边对她道,“仙界巫咸族来人了,点名要见你呢!”听得这话,孟婆娑心里有了点底。又闻那范主簿问道:“你可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那来寻你的可是个大巫!”巫咸族除却巫咸外便要属大巫位份最高,也无怪他惊奇。毕竟孟婆娑自三百多年前做了鬼后便一直安安分分,虽平日里会捅些篓子却都是无伤大雅的,总不至于把娄子捅出了鬼界。“说来话长。”孟婆娑勾着食指挠了挠后脑,见得陆判官邸已是近在眼前,索性给他挥了挥手,“这事儿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先进去了啊!”说罢也不要那范主簿回应,她撩起裙子便脚步轻快地迈上台阶进了官邸。叩了叩主堂木门,里头传来一声温温和和又威势俱在的男音:“请进。”看来不是陆判。孟婆娑略有些紧张,抬手捋了捋头发,这才规规矩矩地推开大门。主堂中央只负手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身着一袭玄衣,衣长落地几寸,袖口领口还用金线绣着孟婆娑看不懂的复杂符文。与白沉上神不同的是,眼前这个巫咸族的大巫是黑发。面容清秀,带着温和的笑意。孟婆娑一眼瞧出了这男人的身份,有些拘谨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大巫好。”男人很是礼貌地朝她点头致意,“我叫乌风,供职于白沉上神座下。”他说眼角余光落到了孟婆娑手腕上,表情一时有些怔然。孟婆娑以为他是要拿回这串载有上神神力和记忆的链子,于是动作很快地想要把链子从手腕上摘下来。只是颇有些尴尬的是,她费了吃奶的劲儿,甚至把手腕都给弄红了也摘不下来。还不待她开口,那乌风已是出声制止了她,“上神既是将这仙链予了你,自然是无旁人可摘下的。”孟婆娑闻言顿住了动作,有些疑惑地看他:“那大巫来找我是要做什么?”“是为了交代些事。”乌风给她比了个“入座”的手势。看来要交代的事情好像还不简单。孟婆婆抿抿唇,坐在了侧座上。那乌风见状也坐在了她对面。“雷泽孽龙破境而出,逃往凡界,上神在此前已经给那孽龙下了一咒,那孽龙会在凡界休眠二十年。”那乌风言简意赅地给她说明了背景。可孟婆娑很懵。她做鬼做了三百余年,自然也听过上古大战和上古真神的一系列奇闻异事。听闻巫咸族雷泽内的凶犁之丘下压着一条开天辟地最强大的应龙,而巫咸族世代的使命便是看守雷泽孽龙,不让其为祸世间。可他告诉她,这传说中的孽龙跑出来了?原来上神口中那孽龙真是如假包换的孽龙!“上神身体有些特殊,不能离开雷泽半步,所以只能托生于凡胎下界。”乌风定定看着孟婆娑,“为了让上神的凡界身体能够承受得住神力,需要令上神的凡胎尽快修得仙体。这便是我此次的来意。”“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上神的凡胎送去修仙,而且他要在二十岁以前修得仙体?”孟婆娑有些咋舌,不由自主比了两根手指头出来,“不是,二十岁,怎么可能?”可乌风点头了,“你只需将上神的凡胎送往凡世修仙门派。至于二十岁的期限,相信上神自己能做到。”这还真是,盲目的信任。似是瞧出了孟婆娑眼中的质疑之色,那乌风笑了一声。“毕竟上神可是史无前例的,以百岁之龄便渡过天劫的神仙。”他道。孟婆娑于是不说话了。然后她瞧见那乌风站起身突然朝她微微鞠了一躬,她吓得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上神之事,便劳烦孟姑娘了。”孟婆娑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尽力就是!”那乌风直起身,微笑看她。就见孟婆娑犹豫着伸出了一根食指,“最后一个问题。”“请讲。”“你如何知道,得了这链子的人是我的?”闻言他就笑:“这等小事,乌风还是能卜算出来的。”孟婆娑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很傻。巫咸族的“巫”字已经明晃晃亮在眼前了。乌风离开后,孟婆娑如愿以偿找见陆判借到了往生镜。她把玩着小铜镜走在回她住处的路上,颇有些感慨。这镜子她可有大约一百年没碰过了。孟婆娑其实不是鬼族人。她原本是个凡人。三百多年前,她还和她的老爹孟拙好好地生活在凡间斗智斗勇。孟拙是个郎中,死板的很,要求她走路迈小步、吃饭张小口、笑不露齿、会女红琴棋书画等等。奈何孟婆娑天生性子野,自小便与他对着干,以至于成了邻里乡亲提起来便会摇头感叹一句“野小子”的存在。孟婆娑十七岁那年瞧见了索命的黑白无常。彼时她胆子大,被盘问了两句竟也不要黑白无常给她上锁链,便新奇地跟着走了。直到她到了阴间,见着陆判,才明白自己被索错了命。说起来是个大乌龙。陆判醉酒将另一个孟氏女的名字给抄错了,黑白无常照着名册索命时她与那孟氏女的年纪又恰好对上,于是她便这般稀里糊涂地……死错了。可她再无法还阳,甚至无法投胎转世。因为就在她在阴间溜了一圈的时间里,她在凡间的壳子被一个蛇妖给占了。陆判于是怀着愧疚补偿的心里助她修得鬼道,后她便在阴间任了个小差事。做鬼的头两年倒也自在。没了孟拙的管束,孟婆娑将鬼界的风月之地都给逛了个遍。只是愈到后来便愈是想念孟拙那个与她相依为命了十多年的糟老头。陆判见她可怜,给了她一面往生镜,叫她能日日瞧见仍在凡间生活的孟拙。那个占了她壳子的蛇妖心肠不坏,好好地给孟拙养了老送了终。若是孟婆娑还在世,指不定也不能做得比她更好。然后有一日,孟婆娑在奈何桥头遇见了孟拙。她告诉了孟拙一切原委,孟拙气得破口大骂她心大。最后他喝了茶汤,再入轮回。其后孟婆娑又在奈何桥头遇见过孟拙两回。可那时的孟拙已经不叫孟拙,他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记忆,也再不会骂她。孟婆娑在第三次于奈何桥头遇见孟拙后,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酒醒后她便将往生镜给陆判送了回去。如今再瞧见手中这铜镜,她竟体验了一把恍若隔世之感。真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