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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断。与白斐那一战,白斐受的只是外伤,乔庆云受的却是极重的内伤,当时强撑着虽未发作,回来后却一发不可收拾。“到底还是老了。”乔庆云倚在榻上,脸色苍白,儒俊的面容没有什么改变,眉宇间却有倦怠苍老,“你不好奇朕有几岁吗?”季遥歌正拿拈碎的糕饼渣子喂窗边的鸟,并不回首:“对修士来说,年龄没有意义,我们只分生和死。”“也对。”乔庆云自嘲笑,但人不同,人分少年、青年、盛年、暮年等等,每个阶段意味着不同的身体状态,很快成长,也很快衰老。他十八岁登基,在位三十年,长期服食临星阁的丹药,容颜永筑,躯窍不衰,但代价是他比常人更快衰败的寿元。前几任帝王没有活过三十五岁的,临星阁会从小皇子里挑个合格的继位者,培养扶植。而所谓的合格,就是容易控制。他可能是个异类,即便在临星阁的控制下,他也没有妥协。从知道丹药带来的后果起,他就开始搜罗各种奇药为自己延续寿命,所以能活着与临星阁明争暗斗行走至今,将国家牢牢攥在手中,成为有资格与临星阁谈条件的凡人,得到一个帝王应有的尊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他也清楚,余生不长,可霸业未成,所以才迫不及待不计后果的攻城掠地。衍州三十六城,便是他的有生之年。然而,他也许看不到了,幸亏,他看到了她。“与白斐之战,陛下逞强了。”她将碎屑抖净,朝他走去。如果没有这伤,乔庆云可能还能再撑上数年,但现在……强弩之末。那一战表面看着势均力敌,可白斐到底年轻底子好,乔庆云依托丹药之效,身体早空,只是勉力支撑而已。“朕必需要胜。”他胜了,他的淮军才能胜。“说来你那徒弟当着你的面被朕刺伤,你却无动于衷,不担心他将来怨恨于你?”他又道。“他对我怨恨早生,不差这一点。我已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他自己放弃了而已。”季遥歌喂他喝了半杯温茶,正要取帕,眉色却忽然一凝,继而笑开。“怎么了?”乔庆云发现她的不对。暖融的炭火挡不住空气里悄然袭来的一丝冰冷,寒意正从四面八方缓慢地包裹过来。“明御来了。”季遥歌复又自若地取过帕子,替他掖去唇角水渍。乔庆云并无惊讶:“前几日朕命人拟旨封后,他们自然不能再忍。明御一出,朕也护不住你了。”为君多年,他与临星阁互相制衡,若是明离,他还能震慑一番,把季遥歌留在身边无人敢犯,但来的若是明家老祖明御,便连他也无能为力了。“要的就是他来,我不需要陛下相护。就像陛下的宿敌是白斐,我在凡间的对手,也只有明御,他不出来我才头疼。”季遥歌俏皮笑笑,眼中似春阳花开,满城锦绣,又道,“只不过陛下这决定,可是柄双刃刀,一不小心伤的就是自己。”明御若去,临星阁便会溃散,到时没了修仙世家的扶持,大淮更是岌岌可危。是的,乔庆云并非傻子,慢慢也揣忖出季遥歌此来大淮所为何事,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乐见其成,这其中,有她媚惑之功,亦有他本心所愿。“你说的,我的对手是白斐,没有他们,我同样可以与白斐堂堂正正一战。成王败寇,你徒弟都不害怕的事,我又怎会恐惧?”乔庆云咳了两声。王朝更迭是岁月轮转必会发生之事,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过多的忧虑只会束手束脚。除去临星阁,不是他想放弃,相反,是他太想赢,想要放手一搏。临星阁的存在,是他为君三十载的桎梏。再看她眼中山河,若是江山能够择主,他多希望,她的选择会是他,而非白斐。————平静的交谈很快结束,寝殿已寒如冰窖,明明炭火仍旧爆星,可一丝热意都已扩散不出。元婴期修士的威压并没降临,仿佛被人刻意收敛,只有满室陡降的寒冷,像是他森冷的警告。季遥歌不再多作逗留,行到殿门处,回首一眼,眸中江山尽去,只换作炽火成岭。乔庆云支起身体,像看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她很快便踏出殿,他眨眨眼,疑是错觉。雪化的季节,殿外却无声无息积了层厚厚的雪,踩上后嘎吱作响。季遥歌足尖轻点,腾跃半空,将破霞剑祭出,一刻也不耽搁,直往大梵山飞去。他们若是动手,整个东莱皇宫并京城,可能要被毁去大半。“想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冰冷的声音尖锐刺耳,隔空钻来。季遥歌将速度催到极致,心中沸腾不已。在人间百多年,她都没有痛快打过一场,这一来便对上元婴期修士,怎不叫人激动?身后是强烈的风团裹着雪雹追来,眨眼间就将她卷入。破霞剑被风刮得上下左右颠摇,季遥歌眼前只剩一片灰茫,冷风从四肢百骸涌入,灌得经脉似要冻结,灵气运转便涩痛难当。元婴期修士的力量,果然骇人,一个境界之差,便是天壤之别。季遥歌没打算强杀,强驭破霞剑往大梵山方向掠行,风中无数水气凝成巨大冰掌,似山峦般撞在她的后背。轰得一声巨响,冰掌碎成齑粉,季遥歌却被震得如断线飞筝,远远飞坠而出,如同流星坠向大梵山山腰,接连撞断数棵巨树,最后狠狠撞上山壁,这才停下。山壁一阵碎石滚下,季遥歌扶着石壁落地,耳畔阵阵嗡鸣,后背钻心的疼,脏腑被冻得麻木,幸而身上穿着龙鲤甲,替她抵御了泰半攻击,才保住她这条命。明御却没给她喘息的时间,掐诀结出两个巨大冰人,一边道:“季氏妖妃,惑乱君王,败坏朝纲,诛之。”声如雷鸣,传遍全京。季遥歌边逃开两个巨冰人,边回首望他——明御站在天际,着湛蓝法袍,发束冰冠,肤白如雪,神情冷傲,视季遥歌如蝼蚁。过了三四百年,明御可能已经不记得当初被他囚禁暗室的孱弱幼帝,他甚至不会记得“白砚”这个名字,但没有关系,她记得。她不仅记得白砚,她还记得在白砚记忆里看到的,明御出现在他面前时高高在上的模样,与现在如出一辙。她反手挥出一剑,将冰人震退,人疾速往大梵山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