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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旁。他死死盯着地面,却见副祭司的衣袍在他视野中翩然而过,像一缕漫不经心掠过的风。他悄然抬头。那人走得轻快,微卷的黑色长发无拘无束地散落在背后,如春日招摇蔓草。朱雀祭司暗中咬牙:这个外来者……他一定要找出这个外来者的问题!*拨开藤蔓、走出星渊堂,便有一片开阔景象。太阳已经彻底升起,光辉遍洒烈山。裴沐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山洞出口,外面延伸出一小块平台。这里正好是她之前与白虎祭司交手的石台正上方,从这里往下看,就能看见圆形石台。原来那里就是祭祀台。现在,台上还空无一人。星渊堂中的祭司们已经走出,围在四周,并虔诚跪下,双手奉起属于自己的手杖。她望着石台,莫名有些在意。祭祀台刻有无数花纹,从上往下看就能发现,这些线条组合成了一片片椭圆的树叶;树叶从中心向边缘散开,由疏而密,每一根线条都简洁古朴,似乎别有深意。“相传这是当年轩辕皇帝使用过的祭台。”青龙祭司悄声说。“难怪别有古朴深奥的气息。”裴沐点点头,顿了顿,“青龙祭司。”“属下在。”“方才朱雀祭司是否想说,五年前的叛乱是导致神木被毁的根源?”裴沐冷不丁问。青龙身体一颤。他假作镇定,强笑道:“神木何时被毁,副祭司大人也见着了,神木明明……”“治标不治本罢了。若是延续现状,神木早晚枯萎。”裴沐一边说,一边以余光观察青龙祭司的反应。冬日明澈的阳光照拂下,青龙祭司脸色苍白,鬓边已经滴落冷汗。裴沐心中就有数了。“无需惊惶,这是大祭司亲口告诉我的。”裴沐笑了笑,安慰道,“我也想早日找出救治之法,为大祭司分忧。青龙祭司,你实话告诉我,当年到底是谁害了神木和大祭司?”青龙祭司这才长出一口气。他苦笑一声,喃喃道:“大祭司大人真是信任您……也罢。五年前,当时的玄武祭司与先首领联手,勾结敌族,想除掉大祭司。”“除掉大祭司?玄武和……扶桑部的先首领?”裴沐十分意外,甚至诧异得笑了一声,“怎么会,他们脑子坏了?扶桑部能有今天,全因大祭司震慑四方,他们是想自尽不成?那也未免太迂回了!”直接低头往墙上一磕,碰个脑袋开花不就好?“是。”青龙祭司更是苦笑,“兴许……他们是不满大祭司大人在部族中的威望吧。阴差阳错,他们的阴谋败露,却伤及神木之心。若非大祭司大人有天神之能,恐怕扶桑部早已……”“当年的玄武祭司乃自外来投靠的部族中选出。朱雀过去与他交好,却被那人利用,反而害了神木,他一直十分自责,所以对副祭司大人您……”“我知道了,只要他不再挑衅,我不会管他。”裴沐摇摇头,鄙夷道,“一群蠢货。”要是子燕部有大祭司这样的人,她和妫蝉一定高兴得天天唱歌跳舞,把他好好供起来,就怕他甩手不干活。只要有他在,别的什么都不cao心,可扶桑部竟然还算计他?她不再多问。蠢货的事情了解那么清楚做什么?不过……神木之心的事很难办。还从未听说神木之心被损毁后,能修补好的。按裴沐所想,神木之心五年前被损坏的刹那,就该走向消亡,如今还能发挥作用,全因大祭司一人苦苦支撑罢了。她忖度片刻,忽然道:“青龙祭司,你们知道神木毁损,怎么却不担心大祭司?”青龙一愣,很快失笑。“您多虑了。”他的双眼中忽而充满了崇敬之情,带着深刻的信赖,“大祭司大人的力量深不可测,必能支撑神木存活。我等只需相信大人,按照他的命令做好每一件事,就定能让扶桑部……不,让整个人族壮大,重现当年轩辕联盟的荣光。”裴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她的笑容淡了,神情也变得有些复杂。她微微摇头:“终究他也还是个人,不是神……”——咚!咚咚!!下方祭祀台边,鼓声大作,伴有清脆铃声,响彻清晨的烈山天空。祭祀开始了。深灰长发、身披黑袍的青年,手执华丽乌木杖,走上祭祀台。他披着一道长长披风,戴着一只骨白牛角面具,兼具传说中神灵的庄严与可怖。鼓声更密。大祭司站在中央,双手高举乌木杖。九色宝石交织出比彩虹更绚丽的光辉,在四方投映出模糊的虚影。“副祭司何在?”他背对裴沐所在的地方,语气淡漠、声音不高,却自有传达四方的威严。裴沐回过神,从高台上翩然跃下。“属下在。”她站在他侧后方,认认真真地应下。第6章祭祀与战争鼓声停了。铃声消失。裴沐望着大祭司的背影,只见到他头顶超出两只高高的牛角,每一道螺纹都被磨得光滑异常,并将阳光折射成两团冷冽的光晕。这让她想起大荒上游荡的凶兽,它们总是形单影只,残酷又强大,只会在满月升起时仰头发出无人听懂的嚎叫。而她现在注视着的这个人……也许比任何一只凶兽都更强大。也同样,他明明站在无数人敬畏的目光前,却显得比任何一只凶兽都更加孤单。如果没有人敢站在他身边、敢与他平视,那就是一种孤单。咚!乌木杖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天地间的寂静。“副祭司,”他说,“卜雨。”卜雨?裴沐一怔。卜雨是最常用的占卜之一,无论是种植庄稼、外出狩猎,都需要部落祭司占卜晴雨。也正因为常用,卜雨实在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种活动。这么郑重其事的祭祀……要卜雨?裴沐先是疑惑,立即又心虚起来。她虽然顶着祭司的名头,与神木也相处得很好(她总觉得神木说不定有灵智,能算半个人),打架也打得很不错,但……所有和“占卜”相关的事,她都不会。不管是艰涩如占星,还是简单寻常如卜雨,裴沐都只会摆出高深莫测的架势,而后瞎猜唬人。这也许是因为天神太重男轻女,不肯给她提示。不过裴沐时常怀疑,其实整个大荒上真正能占卜的祭司,并不超过一只手的数,其余男人也只是装模作样而已。可这里不是小小的子燕部,而是偌大的扶桑部。她面前是整个大荒中都赫赫有名的大祭司,下头更是跪了一群货真价实的祭司。大祭司说卜雨,必定是指货真价实的卜雨。如果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