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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嫁入裴家之后,便视他们兄弟俩如眼中钉,屡屡生事,裴绍与裴夫人每次都站在她那边儿,不问青红皂白,便问责他们兄弟俩。夏氏进门之前便有了身孕,为了遮掩,裴绍才急匆匆娶她进门,但那时候母亲才过世两个月,礼法上实在是说不过去,裴绍硬着头皮拉他们兄弟俩来挡枪,说是为了娶个当家之人顾看儿子,才勉勉强强的有了一层遮羞布。妻子的一年丧期未过,裴绍便娶了妻,已经够引人侧目,而夏氏进门时便是五个月的肚子,用绢布束腰,才给遮下去了,要是进门四个月就生孩子,满建康勋贵们的牙都能笑掉。裴夫人打算叫她把孩子生下来,届时就说是裴绍侍妾所出,养在主母身下便是,裴绍也是这么想的,夏氏却不愿叫腹中孩子活的不嫡不庶。再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生下来了,岂非落人把柄?倒不如叫这孩子最后帮她一次,除掉那两个眼中钉。夏氏寻了大夫前来,叫帮着诊脉,听大夫说腹中孩子多半是个女儿,便狠下心肠,寻个时机流掉这个孩子,又把这一切推到了裴章身上。那两兄弟之中,裴启虽是长子,相貌却更像沈蘅,反倒是裴章,与裴绍相似,更得老夫人宠爱,故而她才选择将流产之事栽赃到裴章身上。裴绍原本就不喜沈蘅,娶她之后,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对于她所出的两个儿子,也无甚疼爱之处,见表妹躺在床上,苍白着脸垂泪的模样,心疼的不行,一边柔声安慰她,一边又叫人抓了裴章来行家法。裴章挨了一顿打,也因此落下了病根,此后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裴启则叫人去向老夫人求救,意图搬个救兵过来。裴老夫人亲眼看着两个重孙长大,要说他们有坏心,那是决计不信的,只是此时沈蘅之死已经传回吴兴,沈恪亲自抵达建康,要求查验女儿遗体,却被裴家拒绝,此后又因为沈蘅的嫁妆一事,闹的极不愉快,再次面对两个重孙时,裴老夫人的态度便很复杂了。沈蘅是怎么死的,她心知肚明,只是人都死了,夏贵妃在宫中又如日中天,她难道还能把夏氏赶出去,为一个死了的沈蘅主持公道?裴老夫人不可能叫沈家人验尸,更不可能把沈蘅的嫁妆吐出去,她知道这样一来裴家必然与沈家结仇,既然如此,这两个流有沈家血脉的孩子……裴老夫人最终选择了沉默。她放弃了这两个孩子。夏氏满以为自己舍弃一个女儿,就能扳倒沈蘅留下的两个儿子,虽然心疼自己的骨rou,但也算划得来,不想孩子打下来之后,却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她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也更恨那兄弟俩。裴绍见她如此情态,自是怜惜异常,又见裴老夫人也不再庇护那兄弟俩,一个不孝的帽子扣过去,直接把人赶去了庄子里。沈恪身在吴兴,得知长女死讯之后飞马赶往建康,抵达之时,裴家却已经将她下葬,再听说陆嬷嬷因伤心过度,业已殉主,便知其中另有蹊跷。他并非拘泥陈规之人,一边问责裴绍不曾为妻子守孝一年便另娶之事,另一边又就女儿的嫁妆一事向裴家发难,私下却趁着裴家焦头烂额之际,派人去挖开了沈蘅的坟墓,开启棺椁验尸。沈蘅是被毒死的,仵作验尸之后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沈恪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得知女儿死于非命,心中如何不痛,听闻裴家变故,两个外孙被赶到庄园中去后,便亲自带人前去,将他们接了出来。稍作休整,第二日,沈恪便联合金殿鸣冤,状告裴家谋财害命。这着实打了裴家一个措手不及,毕竟沈蘅的尸身在那儿,验尸的结果也显示出她正是被人毒死的。顶级门阀里闹出这种丑闻,真是颜面扫地,更不必说沈恪又把昔日官府公证过的嫁妆单子拿出来,一张一张的列出来,要求裴家归还,这便是真真切切的要割裴家的rou了。皇帝偏宠夏贵妃,有意偏向裴家,沈恪却先一步拉拢了承恩侯府相助,另一边儿,又挥舞着数不清的银钱,编纂歌谣,把夏氏黑了个底朝天。他不知道夏氏未出嫁前便与裴绍有了首尾,但只消知道她以腹中孩子嫁祸外孙,就知道那不是个好东西,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留情的。什么未婚之前就跟裴绍勾搭成jian,什么珠胎暗结,什么脚踏两条船,在外勾三搭四,真的假的脏水泼了几十桶过去。沈家有钱,而且是非常有钱,海量的银子撒出去,夏氏跟裴绍私通有孕,狗男女暗害原配发妻的歌谣传遍了建康。三人成虎,满城的乞丐和小孩子都在这么传唱,众人心里总会有个嘀咕,夏家的名声是彻底臭了,再加上夏贵妃在宫中也不甚安分,皇后和皇太子便鼓动御史上疏弹劾。皇帝焦头烂额,既心疼爱妃受了委屈,又没法对抗烦人的御史,只得和个稀泥,叫裴家归还沈蘅的嫁妆,再就此事给个说法。闹到这等地步,裴家是绝对不可能把裴绍又或者是夏氏交出去的,否则,还如何在建康立足?皇帝发话之后,裴家拼尽老命,才东拼西凑把沈蘅的嫁妆还回去,至于杀死沈蘅的凶手,却只假模假样的交了几个仆婢出去,显而易见是用他们顶罪。沈恪如何不知他们并非真正凶手,但皇帝已经发话,又闹成这样,也只得认了。他载着女儿的尸骨返回吴兴,离京之时,有些伤怀的对两个外孙说:“这便是所有人都想到最顶端去的原因了。裴家害死了你们的母亲,我的女儿,侵吞了她的嫁妆,但最后只是交还财物,象征性的交出来几个人顶罪,所有人便觉得我该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夕阳西下,沈恪有些疲倦的合上了眼:“可我的女儿,却再也回不来了。而你们,也永远的失去了母亲。”轰轰烈烈的裴家杀妻案落下帷幕,沈恪以一己之力搅动建康风云,裴启和裴章都觉得这个外祖父无所不能、果敢刚毅,但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也会这样落寞,这样伤心,这样无能为力。这是他们野心的起点,苦难催化了那颗种子,叫它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后来的后来,裴启登基为帝的前夕,与弟弟一道,再度回到昔日的裴家。裴家正门大开,毫无所谓顶级门阀的风骨,所有人都等在门外迎接,脸上是即将成为皇室宗亲的荣耀与张扬,看向他们的时候,目光恭敬而拘谨,全然不似他们离府时的冷漠与轻蔑。苍苍老矣的裴夫人笑容满面的迎着孙儿进去,道是昔日搬弄是非、离间裴家骨rou的毒妇夏氏已经被扣住,随时听候两个孙儿发落。裴启笑了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