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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苦笑从蛇嘴里发出来,就显得阴恻恻的古怪,“我随阵死,阵困我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我有什么选择?”“既然你这么说了——”李祎不再犹豫,摸出一张火符,蓦地向牢中丢去,“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道火符准确击中了状貌丑陋的恶鬼,“呼啦”一下子燃烧起来,那道本来就不成人形的人形瞬间被烧掉了脑袋。火焰在凄厉的尖叫声中一路向下,竟“噗”地钻进了污浊的碧水里,直击厉鬼脚下一摊被淤泥包裹的白骨,沉闷地噼啪燃烧。他借着龙目与火光,看到那堆白骨被摆放成了诡异的形状,绝非正常死亡后倒塌落地的样子。即便有水流流动,也掀不开嵌在淤泥里的白骨,正是个绝佳的阵眼所在。彭彧似乎不忍看这魂魄燃烧的惨相,方才李祎说的话也让他多少有些难受——两人相处了这些天,对方一直是人的样子,他都快忘了那人到底不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高高在上的龙王,哪会管人间这些小鱼小虾的死活呢。他背过身去,暂时让那道白影脱离了自己的视线。他强作镇定地看向背后这一间牢房,奇怪的是,里里却并没有关着人,也没有困着鬼。他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番,发现里面出奇的干净,简直不像这座阴森的水牢里该有的样子。油灯往前一探,照得更清楚了些,忽然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反射出细微的光,他定睛望去,发现在墙壁上原本安插油灯照明的地方插着一样东西,碧绿的材质,似乎是一根玉簪。他那双在古董面前从不会失灵的眼睛瞬间放出了光,几乎想也没想就推开了牢房的栅栏门——这门居然没锁,他轻轻一推便随着水流滑开了。等他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到了牢房里,手指捏住了那枚玉簪。与此同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为什么要进来?虽然他喜欢钱,也喜欢挣钱,可绝非为了贪图一点小便宜不顾性命的人。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心头那点小小的贪婪被放大到了极致,好像不拿到这东西有多么大的损失,能后悔一辈子似的。可惜那点难得的清明流星赶月似的划过,他还是合拢了手指,用力攥住了玉簪。潜岳并没有留意到自家少爷奇怪的举动,她的视线还落在那簇“水中火”上,好像平生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水中隐现的火光,那灵活跳跃的火苗好像某种美丽的精灵,引得她身心都全神贯注地投在上面。直到身后传来“哐”的一声,她才仿佛挨了当头一棒,倏地转身看到牢门紧紧地关闭,震起一串颤动的水流。于此同时,彭彧手里那盏风雨不变的油灯“噗”地一响,无缘无故地灭了。“少爷!”潜岳心头大骇,飞快地伸出手臂试图打开那扇牢门,可那锈迹斑斑看似一掰就碎的铁门此刻不知怎么,竟像生生长在了原地,任她怎么推拉摇晃都纹丝不动。“闪开!”这边的动静潜岳都听见了,李祎不可能没听见。他先是愣了一秒,似乎没弄明白彭彧是怎么莫名其妙进了牢房里,随后心头猛地一跳,脸色沉沉一坠,双手握住两根铁栏便生往两侧掰去。那二指粗的实心铁栏就这么被他掰出了一人能通过的间隙,可彭彧魔障似的戳在原地,竟丝毫未察。他以为对方又犯了夜盲不敢动,就要亲自进去把他逮出来,忽听腾蛇一声凄厉的嘶吼:“小心!”原本应该葬身在火符下的厉鬼居然挣脱出来,被火焰烧成了一团没头没尾的灰雾,咆哮着冲李祎席卷而去。潜岳反应极快地抽出了刀,将灰雾劈个正着——可惜杀人的刀到底不是斩鬼的刀,根本没能撼动灰雾一丝一毫,还是长虹击日般朝着龙王撞去了。李祎已经一脚跨进了牢房,身体正卡在狭窄的栅栏缝里,饶是他再瘦也不可能转得过身,背上结结实实挨下了那一击。他直接被那突如其来的大力掀进了牢房里,脚下踉跄了一下,手里避水符也差点脱出。灰雾击中他后冲势不减,拐了个刁钻的弧度,又朝着彭彧直头愣脑地撞去。“你找死!”他强忍下一口滚到喉间的腥甜,厉喝带着血腥气破口而出,直掀起一股无名的气浪。他倏地伸手,五指成爪朝着灰雾用力一抓,灰雾竟在扭曲的尖啸声中被生生抓散了。同时他另一只手扣住了彭彧的手腕,彭彧这才激灵一下清醒了过来,没头没脑地问:“啊?怎么了?灯怎么灭了?”李祎全然不答,拽着他便将他拖出了牢房。还不等众人缓一口气,整座水牢又开始颤抖起来,水面随着抖动开始震荡,泛起了无数涟漪。“快……快走!”腾蛇说着已朝出口飞去,还不及它拐过那个三岔口,便被一团灰雾硬顶了回来——这水牢里所有的冤魂,居然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齐刷刷挣脱出来,朝着他们呼啸而至!难怪这地方要设计成这种样子,在这里等着他们呢!“这边交给我!”腾蛇身体蓦地涨大了一圈,变成了手臂粗细,蛇口张大到了极致,鲸吞般将空气连同灰雾一并吸入体内。而李祎也不要钱似的抽出一沓符纸,狠狠在掌心啃了个口子,血珠“啪嗒”“啪嗒”地接连甩落上去,符纸首尾相接,遇血即燃,烧成一条火龙将另侧通道扑来的灰雾截住。潜岳护着彻底瞎了的彭彧,几人且战且退,可还没能挪出几步,水牢入口方向便传来“轰隆”一响,门口透进的微弱光线彻底被隔绝在外——厚重的石门居然自己关了!几人被瓮中捉鳖似的困在了水牢内,腾蛇尾巴一甩抽开一团灰雾:“走天窗!”李祎才招了一道风符,狂风铺天盖地地从天窗涌进,火势瞬间被助长了数倍,几乎将整条通道烧满了。枉死的冤魂在火焰灼烧下凄声哀嚎,怨声冤声此起彼伏,悉数撞进因为暂时失明而听力格外敏锐的彭彧耳中。“我冤枉!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报案的!是他自己喝多了栽进井里,凭什么定我的罪!”“我不过贪小便宜从张屠户案板上摸了三枚铜钱,我还买了他的rou!凭什么关我折磨我!”“我没有通jian!我是清白的!我们萍水相逢不过雨天送了她一程顺道在她家躲雨,凭什么判我通jian!我死也就罢了,你放过我的妻儿!狗官!我咒你碎尸万段!”“我没想杀我母亲!是她人老了不清醒拿着菜刀到处乱跑,我夺下的时候无意中伤了她!不过是一点小伤,凭什么说我大逆不道——!”“我冤枉——!”“冤枉——!”无数冤魂的嘶喊一股脑儿地灌进耳中,彭彧只觉得自己的太阳xue像被生生刺进了一根针,脑袋下一刻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