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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彧:“你不是说这是个结界吗,是结界……就总能打破的吧?你这样一直沉还是始终在结界里,永远也没办法打破啊。”李祎:“那你说该如何打破?打破结界需要找到结界的薄弱之处,你能找得到吗?”彭彧忽然不说话了,上上下下地四处打量,似乎很想从浑然一体的湖水中看出什么破绽。李祎没有出声打扰,一边等着他的下文,一边继续下沉。彭彧睁大那举世无双的乾坤眼,寻找结界的所谓“薄弱之处”——往下是一片漆黑,便只能往上瞅,瞅着瞅着似乎觉得那混沌一片的水域里折射出一丝光,像是人在浅水往上望时,看到水面荡漾的波光一样。他脑子里瞬间联想到了什么事,浑身汗毛一炸,猛地伸手一拍龙背:“那里!”第45章蓬莱(五)巨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动了,顺着他的指向猛一抬头,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啸催动水流卷了过去,其势如破竹。彭彧差点被他一并掀飞,连忙手忙脚乱地扒紧,只听头顶水声激荡,方才那一线波光好似银瓶乍破,倏地崩裂开来,明晃晃的天光骤然从缝隙中挤出,朝着他们倾盆漏下——周遭瞬间明亮起来,彭彧眨了眨眼,发现他们果然早就到底了,这湖的深度大概也就不到十丈,湖水清澈透亮,抬头便能看到湖面不断反射的波光与掠过的游鱼。“‘相由心生’,原来如此。”李祎似乎是恍然般开了口,“不愧是神留下的结界,连乾坤眼都不能第一时间窥破。”彭彧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接上话,注意力就被远处的什么东西吸引去了。他惊讶地睁大眼,只见数丈开外躺着一具巨大的骨骸,竟一眼望不到头、摸不清尾,仿佛这偌大的湖泊也盛不下它,白森森的一条蜿蜒蜷曲着,要延伸上天边似的。那白骨一半掩埋在河底的泥沙里,一半裸露在外,不知在此地沉睡了几千几百年,上面竟不生一丝水藻,游鱼也远远地避开,似乎因害怕什么而不敢凑近。龙王慢慢拿爪子扒拉着湖底,不怎么灵便地划了过去,彭彧两相比较只觉那具龙骨比龙王的原形大了三倍不止,哪怕只剩骨头都存在感极高,仿佛死了依然神威不减。“你说四神死了两千年,那这骨头……也在这躺了两千年?”彭彧也以狗刨的姿势划拉过去,十分手欠地摸了摸那庞然大物,只觉那触感尤其沉厚,粗糙的骨面仿佛由时间打磨,无比真实地从指尖刮擦而过。“应该是吧,毕竟这么大一副龙骨,可不是想搬动就能搬动的。”李祎说,“把那半片龙鳞给我,你躲远点。”彭彧依言照做,转身游到了龙屁股后面,以他凡人的耳力实在听不出龙王跟龙神的骸骨做了什么交流,却见那半片龙鳞微微地亮了起来,光滑的龙鳞表面似乎浮现出什么景象。随后龙王无故伸出爪子去碰那副龙骨,碰到的一瞬间,彭彧心里毫无缘由的“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沉了下去,与此同时,视线所及处所有的鱼齐刷刷一摆尾巴,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彭彧无端有种不祥的预感,还不等他的乌鸦嘴说出口,这预感便成了真。他忽觉自己浑身一凉,周身压力骤然增大,原本顺畅的呼吸被水硬生生阻隔开来——那避水诀竟然毫无征兆地破了!他顿时一阵心慌,连忙闭住气,同时伸手捞了一把龙尾巴,然而某龙下半身尚且没有知觉,根本感觉不到他的触碰。彭彧抬头看了一眼,估摸着以自己三脚猫的游水功力恐怕没法在这口气用尽之前浮上水面,避水诀一破也没法再说话,只好顺着龙脊上的毛一把把拽过去,从而把自己往前带。然而彭少爷一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缝——迎面来了一股极强的水流,那威力比龙王坠天还强,若非他眼疾手快一把抓稳了龙背,只怕要被当场掀飞出去。可惜也就勉强维持住了没被掀飞,肺里最后那口气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彻底撞散,心不甘情不愿地化成气泡从鼻端漂了出去。强烈的呼吸欲在脑中炸开,他全无反抗之力,瞬间呛进一大口水。彭彧只觉自己的肺要生生撕裂了,急忙捏住自己的鼻子以免继续呛水,另一手慌乱地扒拉着龙身往前刨,意识逐渐变得不那么集中,耳朵像被封上了一层膜,双眼让湖水刺激得生疼,无法看清东西,四肢也开始不听使唤,变得麻木且僵硬。大脑自动将其他的感知一点点放空,只剩下无形的恐惧仿佛无处不在的水般攫住了他,他来不及思考避水诀为什么会突然失效,也来不及想自己是不是会死,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占了至高无上的顶峰,从而暂时忽略了“绝望”二字。或许是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他这一把不知抓到了龙身上的哪里,龙王那根不敏感的神经终于后知后觉地连通,疑惑地扭过头来,顿时大惊失色——“彭彧!”李祎几乎整条龙都炸了,想也不想地催动法术,将避水诀重新拍过来,同时身体一卷将他整个人裹住,箭似的冲出水面。巨龙破开水流重重砸进岸边的芦苇丛里,他迅速化作人形帮对方逼出呛进去的水,又下意识地给他渡了口气。彭彧咳嗽着悠悠转醒,看到明净无垢的蓝天,觉得自己大概是又活了。肺里火辣辣的灼烧感逐渐平息下去,麻木的四肢重新回暖,就是脑子还保持在茫然状态中有点回不过神。他没由来地想——商队那几位兄弟溺亡在海中的时候也是这种无助的感觉吗?他们呛进去的是海水,只怕还要更难受吧?李祎见他这副模样,只觉一阵后怕,近乎惊慌地拍了拍他的脸:“还好吗?”彭彧虚弱地“嗯”了一声,用发抖的胳膊撑着坐了起来,咳出嗓子里残存的水:“没……没事。”“抱歉,我……”彭彧摆了摆手,把湿漉漉的头发拢到脑后,无奈地咧嘴一笑:“怪我不会游水。”李祎紧紧地抿了唇,没再说话,只拈了一道法术将对方湿透的衣服烘干,听到他问:“所以你知道那半片青龙鳞的位置了吗?”“知道了,在青丘。”听到“青丘”二字,旁边的狐十七也投来目光,彭彧瞧着他微微一哂:“所以……我们这趟不光得把狐狸送出蓬莱,还得一路护送他回青丘?”李祎支吾说:“恐怕是的。”彭彧随口应声,又问:“那你急吗?不急的话,我想先睡一会儿。”他说罢也不等对方答应,自顾自地再往岸边挪上几步,就地躺了下来。耳边还在嗡嗡作响,前所未有的困倦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他的意识,让他迅速坠入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