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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已至,不必麻烦了。”下属还想说什么,王洵摇摇头:“我倦了,你们都下去吧。”他神态坚决,房中的人只能依言退下。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王洵半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眼神有些怀念:“已经这么多年了啊...”洛阳城破,家国倾覆,距今已经二十余年。当年旧人,悉数凋零,如他,已经算长寿了。而他死之后,世间还记得当日洛阳繁花开遍,打马过章台,满楼红袖招的人,就只剩她一个了。“蓁蓁,不知我去以后,你少了个对头,会不会觉得寂寞。”王洵喃喃道,说着,又咳嗽起来。他只觉得口鼻之间的空气越发稀薄,心脏仿佛要炸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他快要死了。王洵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蓁蓁...”王洵的声音虚弱到叫人几乎听不清。“再见...”大朵大朵鲜红的血花在锦被上盛开,混沌之中,王洵恍惚看见家臣和下仆忙乱冲了进来,面色悲怆。他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缓慢而沉重地闭上了双眼。人生在世,原来终究不过,人生长恨,水长东。(注1)泰康十三年十一月,冬至。古人云,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这一天,也正是王洵出殡的日子。裴蓁蓁站在高楼之上,玄色曲裾外披着雪白的狐裘,从高处俯视着楼下自远处而来的棺木。领头的人披麻戴孝,裴蓁蓁认得,这是王洵收的小徒弟。王洵无妻无子,这捧灵摔盆的仪式便只有让弟子代替。道路两旁站满了寻常百姓,神色悲戚,待棺木近前时纷纷俯首下拜。王洵为相期间行了许多有益民生的举措,在百姓之中官声极好。雪白的纸钱被人扬手散在空中,哭声呜呜咽咽,在灰白的天空下回荡,经久不绝。裴蓁蓁静默地看着,仿佛一尊木雕一样站在原处,直到出殡的队伍慢慢离开了她眼前。她就那么看着远处,眼神中渐渐多了些许空茫。“夫人?”侍女瞧她一直不动,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询问。裴蓁蓁这才回过神来,木然道:“走吧。”侍女不敢多言,急急跟上她的脚步。裴蓁蓁踩着木质的楼梯一步步走了下去,她唇边渐渐扬起一个笑,那笑意如同涟漪一样,徐徐扩大。“为我备酒,王洵一死,北魏不过我掌中之物,合该痛饮一番才是!”侍女连忙应是,心中却觉得,夫人这番话中,并没有多少得偿所愿的欢喜。*南魏,宣武十七年,都城洛阳,天麓书院。“蓁蓁,蓁蓁!”有人拽着她的袖子,带着几分急切呼唤着。睡梦中的裴蓁蓁紧紧皱着眉头,她终于被这道声音吵醒,眼眸半阖,露出两分凉意,府中哪个不知死活的侍婢,敢扰她清梦?!她缓缓睁开眼,冰冷的目光落在吵醒她的少女身上。少女见她醒了,松了口气,不由抱怨道:“蓁蓁,叫你来换骑装,你怎么还在这里睡着了。”也就是同时,裴蓁蓁确定,眼前的少女,并非她府中侍女。她是谁?裴蓁蓁打量四周,是生了什么变故,自己如何会一醒来就到了陌生的地方?难道是…府中出了叛徒?!“蓁蓁,你发什么呆呢!”少女见她眼神游离,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蓁蓁?跪坐在矮榻前的裴蓁蓁终于抬头正眼看着少女。会这么叫她的人,明明都已经都死绝了才是。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出自五代李煜的,意为人生令人遗憾的事情太多,就像那东逝的江水,不休不止,永无尽头。小天使们,我又开新文了~~~感兴趣请帮忙点一下收藏,么么哒(* ̄3)(ε ̄*)☆、第二章情况不明,裴蓁蓁没有出声,只是冷淡地用目光将眼前的少女上下打量一通。大约十五六的年纪,眉目清秀,身着月白色骑装,看得出身份不低,当是哪家娇养长大的女郎。裴蓁蓁在心里把盛安城的闺秀数了一遍,却没对上号。是谁费尽心思把她弄来这里…裴蓁蓁心念微转,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被少女拉着手站起来,匆匆向外跑去。两个人穿过回廊,春日的阳光洒在裴蓁蓁火红的骑装上,日光明媚得灼人,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在眼前挡了挡。当目光落在自己右手上时,裴蓁蓁怔住了。五指纤长,肌肤透着水润的粉白,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手上更没有任何伤痕和老茧。这不该是她的手…是梦么?裴蓁蓁明明记得,她在庭院中独饮,多喝了两杯,迷迷糊糊便靠着石桌,睡了过去。所以,眼前这一切,是她的梦么?长长的回廊尽头,是宽阔的校场,数百少年少女们站在一旁,场内有人弯弓搭箭瞄准箭靶直中红心,引来一片叫好声。少女和裴蓁蓁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只有站得近的几个小女郎听见脚步声转头瞧了一瞧,随即就回转去小声说笑。少女放开裴蓁蓁的手,侧首对她道:“还好,还好,赶得及呢!”裴蓁蓁对上她的眼,在她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脸。准确地说,是属于二十多年前她的脸。那张,还没有被她自己用匕首亲手毁去的脸。裴蓁蓁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这里是…——天麓书院!她花了些力气,终于从记忆中找出了这一部分。毕竟,她已经许多年没有梦见当年旧事了。天麓书院入学考试,南魏宣武十七年,洛阳城,裴蓁蓁,十三岁。而裴蓁蓁也终于想起她身边的少女是谁——南阳许氏嫡出三娘,许音,她少年时最好的玩伴。彼时河东裴氏声名不显,全仰仗主母出身兰陵萧氏方在洛阳城中占有一席之地,与裴蓁蓁来往的自然也只有许氏这样的地方小世族。不过两年,裴蓁蓁坏了名声,被拘在家中,与许音的来往变少了,又过了不久,她听说许音嫁了门第相当的夫婿,随他外放。再后来,南魏倾覆,有门路的人纷纷北上,许音和其夫婿侥幸在离乱中保住性命,还在北魏朝堂谋得一职。裴蓁蓁最后一次见许音,是她跪在自己面前,姿态谦卑地求自己放过她失职的夫婿。二十多年后谨小慎微的妇人和眼前的清秀少女重合在一处,裴蓁蓁心中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