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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他能看到高耸的大楼,此起彼伏的建筑。耳边还传来人声,马路上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看向自己的双手。他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身体则传来宿醉后的疲乏,头痛欲裂。裤兜里响起铃声,方淮下意识去摸索,掏出来一个手机,屏幕上浮动的是他公司同事的名字。那个名字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一下子将他心头模糊不清的疑惑赶走了,他就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又或者是被强有力的催眠带入了梦中。哦,是的。他回过神来,昨晚他抽风了,小白从他家里搬走之后,他一个人跑出去喝酒,喝得半醉半醒,迷迷糊糊走到海边来了。身后传来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方淮转过身去,天大亮了,阳光明媚,在海面上跳跃着。电话还在响,方淮一边看着海上鸥鸟飞过,一边自然而然地接起电话。“哎哟我的天你终于接电话了,大哥你在哪呢?今天早上项目就要给人家汇报……”电话那头传来同事无比焦急的声音。方淮一边应着,说着抱歉,转身往公路上走,但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微微泛起海浪的平静的海面,湛蓝的天空,日光和煦。为何他总觉得,他忘了些什么?余潇日夜兼程赶到宁州,找到金蟾谷入口后,又花了不少时日,破开一路上的机关,才到了此处。他眼下站在江边。看着水上轻轻摆动的小木船。四周都寻遍了,这幻阵的确做得天衣无缝,只有这条船是唯一一道出路。他没有再多想,扯过绳索,踩上了船。小船缓缓游向江心。越往江中走,雾气倒是越来越薄,一轮耀眼的红日挂在天空,水面倒映的红霞,盈盈闪动。余潇注视着水面。此处他上一世曾来过。他是被水镜老人请来的。两人乘船游过这江面时,水镜老人对他说,这是他生平最为得意之作,任何人走过这江面,都逃不过自己的心魔。上一世过江时,他的身形倒映在水面上时,水中晃过了许多人的脸,方淮,娄长老,害死他母亲之人,月教那些想从他身上拿到金丹的人,水面上一一浮现了他们或死或生不如死的惨状,最后那些景象都散去,只剩他一个人的影子。水镜老人道:“你的心魔,正是你自己。”不错,所以他自戕了。那天道为何又要他重活一次?余潇盯着水面,他以为这次的结果仍会和上一次一样,但当画面在水中浮现时,却完全出于他意料之外。画面里是一间马车车厢,一个小少年躺在其中一侧,看着躺在他对面另一侧的男孩。少年面孔虽稚气未脱,但已有俊秀的轮廓,一眼认得出来是方淮。而他对面的就是余潇自己。余潇知道这是哪儿了:随父母前往碧山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李持盈夫妇,晚上他和方淮睡在一间屋子里,被潜入客栈的魔修抓走。是他上一世的回忆,还是这一世的?很快余潇就分辨出来了,因为和他上一世的记忆全然不同,少年从衣领里拉出镌刻有“盈”字的玉牌,悄悄地放进了男孩的怀里。然后几个魔修拉开壁板,抓起余潇,玉牌从余潇的脖颈间坠下来,表明了他的身份,几个魔修便打开车门,将余潇扔了出去。他从昏迷中醒来,依偎在母亲怀里,爹告诉他,淮哥哥为了救他,被魔修毒害,眼睛看不见了。紧随其后的画面是入太白后,他在林中打坐,长成翩翩少年的方淮走过来,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一双眼却黯淡无光。他打伤口出不逊的弟子,方淮阻止他。他被关入小黑屋,方淮来带他出去。他们在屋中拥抱。方淮任由他抱着他,他说了什么,大概是请求,方淮面有难色,似乎答应不了他,但仍然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他难过。他和上一世一样禁足在三叠峰,方淮来看他,送他些零零碎碎的玩意。鉴道大会后,两人到了昆仑,他第一次见到方淮被别的男人用暗含欲望的目光注视。到了晚上,他趁他入睡吻了他。太真宫中,方淮捧着他的脸,珍而重之地对他许下承诺,让他等他。但他没有耐心地等到他回来找他。他剖走了他的金丹,占有了他。他以为只要占有他就够了,但方淮还是在大雨中离开了。他好像明白了一点儿,于是悄悄地跟着方淮,学着不去打搅他,为了能离他更近一点,他幻化作麒麟兽,伴在他身侧,直到最后。看到那只黑麒麟,方淮玩笑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起:“哦,对了,你还一直偷偷跟着我,为了接近我,还经常变成一只小麒麟,趁我打坐时坐在我怀里。”余潇僵立在船头许久,水里的画面消散了,他口中喃喃,到嘴边的那一声喊呼之欲出:“师……”“师兄。”余潇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薄薄的雾气里,也有一只小木船,两个人影正站在船上。一个是方淮,另一个是……“阿潇。”“师兄……你为什么要害我?”“我没有害你。”“师兄,我……”“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不恨我么?”“我爱你。”最后一句话,如同从天而降的一道惊雷,劈在余潇头上。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那一瞬间再也没有迟疑,脱口而出大喊道:“师兄!”船上的方淮听见了他的呼喊,回过头来,看到他,微微一笑。余潇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一纵身,跃离了船头,不管不顾地向他奔去。原来他忘了这么多。原来他的胸中还塞了这么多话,想要对他说。然而方淮的微笑却在变淡,小船和人都快要隐没在雾气中。余潇紧紧盯着他的轮廓,尽全力向他赶去。就在最后一刻,在他即将要触碰到方淮的衣角时,船与人都如同轻烟般消散了。余潇扑了个空,落入江中。没有一点声音和水花,他淹没进了水中。江面只剩一尾小船,一片死寂。“嘿……”天水之间,又出现了那精瘦老人的身影,看着余潇淹没的地方,“又进去一个。这一个还不如上一个呢。”他摇了摇头,拄着拐,像走在平地上一样行于水面之上,抬头看着那一轮红日,“不愧是师父毕生的绝学……”老人低头看着脚下仿佛凝固了的水面,从水面往下细看,只看得到一片虚无,他眯起眼道:“有朝一日,我也能做出这样的阵法……”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一晃。老人睁大眼,他并不老眼昏花,所以能确定方才水面下那转瞬即逝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