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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闻炎靖一声冷笑:“好个大将军!未得诏令就敢杀皇族中人!他想造反不成?”说罢袍袖带风,一掌拍在桌上:“他杀朕皇姊,朕灭他满门!”偌大的太液殿没有半点声音,炎靖语音没处,微微风起,送进殿外太液池中莲荷芳香来。时令不再,莲荷已败,往昔清雅如水的香气里隐隐有垂死的气息。在一片死寂里,林层秋静静站起,静静走到那军士旁,静静跪了下去:“陛下,是臣指示大将军除恶务尽,若有反抗就地格杀的。厉王厉王妃之死,罪在臣身,与大将军无干。”炎靖缓缓转过僵硬的脖颈,死死盯在地上跪着的人的身上,而林层秋却只微微垂首。地上残破杯盏下的茶水慢慢蔓延,林层秋雪白的衣袍浸上浅褐茶色。炎靖奇异地笑着,退后一步,绊在椅上险些摔倒:“好,好,好--”他一边笑着一边连声道好,猛地一摔袍袖,向外快步走去。待他身形出了太液殿,众人猛地闻得远远一声传来,锥心泣血:“好个林相啊--”林层秋闻言,本已雪白的脸更是煞青一片。左手掩心,右手撑着地面,艰难站起,环顾周遭仍跪地不敢起的侍从宫人,神色平静:“都起来罢,是层秋连累大家了。”苏福先回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抢上去扶住林层秋。林层秋站得稳稳当当,望他微微一笑:“我没事的。苏公公,你赶紧跟着陛下,他一发起怒来就乱摔东西,你帮我看着,可千万别让陛下把国玺都摔了。”他刻意说得好笑,苏福听着,却已泪流满面,哽咽着道:“林相,奴才只守着您。”林层秋拍拍他的手:“去罢,陛下小的时候,你就侍侯着他,这宫里头,公公跟他最久,也就你的话,也许陛下还能听进几句。”苏福这才有些明白了林层秋的意思,点头道:“林相放心,奴才舍了贱命不要也要让陛下明白您的心意。”林层秋只淡淡笑着,眼见苏福已要出了内殿,提声道:“苏公公,千万记得敦请陛下用膳。”苏福早已泣不成声,勉强应了,出了太液殿。林层秋从容清定,挥手退去一干侍从,只留下那军士,和声道:“祝兄弟起来罢,一路辛苦了。”那军士终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林层秋扶着桌子坐下,带着淡淡的笑看着他:“大将军必定还让你带了折子或书信来罢?”那军士应是,从怀里取了一份奏章出来,双手敬奉过去。林层秋接了过来,只见那折子用雪白缎带扎着,结口处用火漆封了。林层秋也不打开,随手放在一边:“我这就写一封信给大将军,你代我交给他。”那军士应是,躬身静立一旁侯着。林层秋移开湿了的宣纸,慢慢研好了墨,这才取过信笺来,提笔蘸墨,落道:大哥如晤:弟欣闻……盏茶功夫,林层秋放下笔,轻轻执了那数页信笺,迎风一荡,那墨笺皆是上用之物,片刻便干。林层秋小心叠好,放入封中。天色已极暮,夕光暗淡。林层秋唤人点了烛火来,取过烛台,微微一倾,一滴烛泪落在封口上。将信交给那军士,道:“我想说的一切都在这信里了。大将军若再问起今日的情形来,你便与他实说了,请他勿负我心。一会你去兵部报备一声,就速回罢。”那军士见以王侯之礼,道:“以德谨遵林相之命。”林层秋微微含笑点头:“辛苦了。”眼见祝以德衔命而去,林层秋才取过凤岳的奏折来,打开来细细看过,移近了烛焰。火苗舔着折子上的雪白缎带,林层秋静静看着那雪白缎带为火焰灼红,复又渐渐灰白,再想起一个多月前在自己家中烧掉的信,微微一叹。慢慢起身,走到外间让人去请拙尘来。再慢慢挪回内殿,脚步如心口跳动一般,一步比一步艰难,一下比一下凝滞,未至榻前,已再撑不住,心跳几是完全滞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已要仆倒在地,再无半点气力叫人,最后唯一来得及做的,只是左手护住腹部,右手撑出,整个人向右倾去。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声骨骼裂响,剎时一股剧痛从腕间传来。但是只一瞬间,他已完全昏迷过去,再无知觉。第十五章月色如水,流过梨树葳蕤的叶,一滴一滴落在炎靖的衣发上,将九龙团绣的衣袍也洗褪了煊赫的明黄颜色。炎靖离了太液殿后就来了这文华殿,站在这梨树下,不发一言,静静站着,从斜晖站到了月华。虽在初秋,但帝都处北,夜里已极寒。露气凝结,渐渐在炎靖衣发上已结了一层微霜,映着月光,显出白骨一般的幽蓝惨白来。苏福轻轻走过来,手上捧着锦袍:“陛下,披件衣裳罢。天寒了。”炎靖看看他,背过身去:“朕身上不冷。”冷的是心,心若成霜,穿再厚的衣裳都温暖不了。苏福看着他的背影,在梨树阴影下分外孤寂,慢慢跪了下去:“陛下,奴才侍侯您十七年了,从没求过陛下一件事。但今日,奴才冒死,要求陛下一事。”“你不必说了,朕知道。”炎靖神色漠然,淡淡地道:“其实,朕并不怪层秋,更不会降罪于他,你不必为他求情。”苏福大喜之下声音都颤了:“那陛下前儿--”炎靖沉默良久,低低一叹,却道:“朕第一次见到层秋,就是在这株梨花树下。那时候,皇姊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