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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就觉得有些憋屈,觉得这实在是狐狸精的耻辱。他晃了晃脑袋,一蹬腿纵上桌子,嗅着碟子里的香气,伸出舌头卷了一块鸡块嚼着,就觉得心情益发舒坦了,便从鼻子里发出声响,含糊地道:“我几时有关心你……”杜衡笑了笑,却又叹了口气,眉头还并未全展开,仍是不放心地冷冷交代:“那符纸,别想揪下来,若再乱来,我叫你一个月也化不得人!”狐狸抖了一下,也觉得他不像说笑,到底有些害怕,默默地试着把体内的灵气聚了聚,发现果然集不起来,想恼却又不敢,心里恨恨地想,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大爷就记着这一回!可终究还是盼着能早点儿变成人的模样,就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也不顾吃东西,只睁着黑漆漆的眼盯着杜衡,眨出汪汪的水光来,然后努力讨好一般摆了摆蓬蓬的尾巴。杜衡本就是温存的人物,见他这模样,再也板不了脸,不由地笑了出来。狐狸恬着脸装乖巧,心下羞恼得要死,好容易才想,好歹只有杜衡看见,能讨他心软原谅,丢丢脸却也不算大事,大不了往后……哼哼哼……这才觉得好过了一些。杜衡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地道:“吃吧,一会儿我多传些灵气给你,助你早日恢复就是。”他舒了一口气,暗想值了值了,还是甩了甩尾巴示了个好,才又迅速埋头吧嗒吧嗒吃起来,勉强把一腔困窘的感觉一并抑下去了。待他吃完,杜衡收拾了碗筷,恰恰一弓弯月初上,杜衡便把他抱到腿上放着,伸手搭在他的脑袋上,澄明温润的灵气汩汩地输了进去。狐狸折腾了许久,确也把这几日攒的灵气耗了大半,杜衡给了他许多,才勉强恢复到前日的状态,他偷眼瞥了杜衡一下,果不其然看见他面上泛白疲惫的神色,心底里一阵后悔,忙垂头衔了胸前玉片,挣了出来,跳到石桌上自去采纳月华,一边哼了一声:“够了,我自己可以。”杜衡有些疲乏地笑了笑,轻声道:“我实在累了,不然还可以再传给你些。”狐狸眼里流过一线愧疚,忙垂下眼帘掩饰,一面把玉片含进嘴里,一面嘟嘟囔囔道:“那我也不要了——你呆着做什么?我要修炼,你进屋子里去,莫打扰我!”杜衡慢慢站起来,打了个轻轻的呵欠,也不推辞,只倾下身来抚了抚狐狸的头顶,笑道:“那我就先去歇着了。”说罢,垂下手,转身就走。狐狸观察了好久,终于瞅到一个机会,就在杜衡的手慢慢放下的刹那,伸了舌头悄悄且迅速地舔了他的手背一下——狐狸承认,这确也是镇上那只大白讨好人的招数。杜衡显然有些惊异,嘴角上带了惊奇的笑,连脚步也驻了,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他装着什么事儿也没有,只淡定地阖着眼蹲坐在月下的桌上,银白漂亮的毛在月光下几乎能晕出一层纱一般的光亮。他直到杜衡的脚步声渐远,再到屋门吱呀一响时,才缓缓睁开眼来,瞥了那亮起的窗口一眼,又瞧着那烛光烁动了一下熄了,心底里暗笑了一声,然后慢慢伏下身子,专心地沐浴进月光里。也不知过了多少日,杜衡才终于松了口。狐狸眯着眼,感觉得到他微凉的手指探进自己绒绒的毛里,小心地揭了那张纸符。缺下去的月又已经满了,晃晃地挂在琼花树浓密的枝头,狐狸抖抖毛拔直了身子,在清明的几乎漫出凉意的月光下,慢慢伸展成少年的模样,眉眼一挑,轻轻巧巧就笼了一捧水光。杜衡静静立在一旁瞧着他变化,纸符夹在白且长的指间,突然一闪,迸出一簇萤火一般的光彩,最后还是化成了一缕袅袅的烟,盘盘旋旋上升,泯在山间的夜雾里。狐狸看着这景象,陡然觉得有些熟悉,一面把散落的发胡乱抓成一束,一面也伸了手,在指尖弹出一点银蓝色的狐火。杜衡便笑着看过来。狐狸做出随意的模样,把眼光挂在杜衡的面上。已是入了夏了,院子里不知从几时起,就多了纷飞的萤火虫,像撒了一把悬在半空里的星星一样,闪闪烁烁,明明灭灭,烁动着从他和杜衡之间翩然地飞过,他看着杜衡映了光彩的眸眼,想,真想就这样,每一天都能见到他笑。然后忽然就皱了眉,一埋头把指尖的狐火吹去了。那团幽蓝的亮光也没有立时熄掉,只是飘飘摇摇的,浮沉在空气里,慢慢、慢慢儿变小,遥遥看去,倒也像是一簇格外暗沉些的萤火,渺渺地飘远,淡淡的消隐,同这天地朦胧到一处。杜衡正看得有趣,冷不丁瞧见狐狸做出这样的举动,微微一惊,讶异地问:“怎么了?”狐狸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也不去回答他,只大摇大摆地走到石桌旁坐下,兀自去斟一杯清酒喝,壶口落下的水流在无风的夜里无端地抖成不均衡的银线,时粗时细,偶尔还断了开,把水晶一样的珠子断断续续地甩下来,溅在石桌上,就慢慢洇出一斑散着酒香的痕迹。狐狸对此十分不满意,可又无可奈何,就啧了啧嘴。他吹了狐火,不过是迫着自己别再去想往昔的事。他也不知怎地就起了这种念头——就是这次回来之后起的——只觉得对寻回自己的过去,似乎也不那么执着了。他现下过得快活,而他觉得自己有点儿离不开这种快活了。他也曾想过,过往时,定是出了什么残酷的事,才叫自己在伤重时彻底抛了有关那事的记忆,既然不是什么好事,又何必这样心念着去折磨自己?虽说这样想着有点儿没志气,可现下,或许是个命定的解脱的时刻,又何苦那样着急,寻回过去的樊笼里去。说来,初时也不过是记恨有人把自己伤成那样,被折了傲气,面子上挂不住,可到了如今,梦里越来越多的,已不再是自己咬牙一般恨恨地唤“阿琰”,却尽是杜衡的姿影,或行、或立、或笑、或怒、或是难得的无恶意的狡黠,就是他掌心和眸间几乎永恒的暖意,也叫自己眷恋不去。狐狸明面上从不把话老实说予对方听,心底却是清明,就算再别扭他也明白,因为杜衡不舍他走——尽管这多半不是因为他对自己起了爱意——他就想尽量,不叫杜衡察觉地,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反正在这儿,自己也是个山大王不是。他想着,就顿了顿酒壶,也给杜衡斟了一杯,转头唤他:“一起喝两杯。”杜衡轻声道了句好,就也一道坐下,慢慢地啜酒。萤火虫飞的很轻盈,是在空气里自在的、胡乱的飞着,有两只胆儿格外大些,就飞到狐狸的头上落了下来,杜衡不经意抬眼瞧去,就看见狐狸的发间簪了一朵晶亮的花儿,不禁失笑。狐狸不明白究竟怎么了,就恨恨地举手,在他目光汇集的地方胡乱挥了两下。杜衡好容易忍了笑,却只管盯着狐狸看,狐狸被瞧得有些羞赧,就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