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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打通了这个电话,卢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时,他几乎要哭出来。“喂?你是?”“卢晖,你在哪?”那儿好像信号不是太好,卢晖又喂了几声。“是我,我是黎旭。”“喂……黎旭?你怎么了?”“XX日报这一片你有认识的人吗?”“有。怎么了?”“帮我找个人……帮我找找我jiejie,求你……”黎旭最后在一个小公园的小广场角落见到了尹慧珊。她似乎跑累了,紧紧抱住自己,哆嗦着蹲在地上,身上全是泥水,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她很抗拒别人的接近,一有人靠近她,她就大声叫唤。也听不清叫的什么,嗓子都喊哑了,只能听得出深深的恐惧与绝望。“姐。”黎旭的心抽痛着,脸上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姐。是我,我是旭子。你记得吗?”尹慧珊仍然充满敌意地看着他。“我是黎旭啊,你弟弟,你记得吗?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带你回家,给你做蛋包饭吃。你最喜欢吃这个,你记得吗?……跟我回家好不好?”他慢慢跪在地上,骑行着靠近她,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黎旭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终于说出了十年前的那个少年该说出来的话:“jiejie,不要再走了,跟我回家好不好?”“不……不……”“别怕,我带你回去。没人能伤害你,我已经长大了,我会保护你的。你看,我是旭子啊,我是你的弟弟,你不要我了吗?姐,你不要我了?”尹慧珊使劲摇头:“不!不——”黎旭开始给她讲小时候的事情,开心的事情,好玩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全部说给她听。僵持了一个多小时,夜色慢慢深了,尹慧珊的态度终于有所软化,身体也撑到了极限,晕了过去。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入目是清一色的白,这个颜色象征着脆弱,疾病,苍老,和死亡。黎旭坐在病床边上,紧紧握着尹慧珊的手。这个场景何其眼熟,几年前的他也是坐在病房,看着尹慧珊憔悴的睡颜,心中充满痛苦和悔恨。……“咳,听好了啊,我,尹慧珊,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女主人呢,就是这个房子里权力最大的女人,我是不会向你mama认输的,你知道了吗?”小黎旭点点头:“知道了,jiejie。”“谁是你jiejie!别瞎叫!噫!拿开你的手!脏死了!”“你干嘛呀,你哭什么呀!你、你装可怜我也不会同情你的!”“你别哭了!嘘!别哭……爱哭鬼!”小黎旭继续默不作声的哭着,眼泪刷刷的,不要钱一样。“别哭别哭!你至于吗我就说你几句!我不凶你了行吗?别哭别哭了!我怕你了行不行?”小黎旭:“我想爸爸,我想回家。”“你以前的爸爸吗?”小黎旭抽噎一声,点了点头。尹慧珊抽了张纸给他擤鼻涕。“天呀,鼻涕泡都出来了。”“jiejie。”“不许叫我jiejie!”……“姐……”他把头埋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不会放过他的,那个人,把你毁成这样的那个人……我一定要亲手把他送进地狱!卢晖把拿起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旧了,大概是杨启安十几岁的时候拍的,对着镜头一脸青涩,嘴角微微抿着。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杨燕南,看起来和现在没有太大的变化,头发是乌黑的,他搂着杨启安的腰,也对着镜头慈祥地笑着。不知怎么的,这张照片看起来非常的违和。一种说不出的奇异的感觉,让他觉得怪不舒服的。他把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看到背面贴着一小块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楷:爱子启安十五岁生日纪念。他又看了眼照片,不由得感叹,杨启安还真是从小好看到大啊,跟黎旭一样。正感叹完这一句,随手再翻过几页,这本相册已经翻到了底。最后一张照片上有三个人,年轻时候的杨燕南,小男孩大概是杨启安,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但是这张脸给他一种熟悉感,微微笑着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黎旭。这是个什么人?他把照片拿了出来,背面却没有再写字。只有一串日期:1990.02.09又是张给杨启安庆生的照片,没什么特别的。他又看了眼那个人的脸,把照片放了回去。剩下的东西是杨启安以前手抄的笔记本,有些是一些优美的句子摘抄,有些是他琐碎杂事的日记,还有些类似于段落的东西,不知道是他抄下来的还是自己写的。这些个段落全是关于束缚和压抑,充斥着一种悲哀的情绪。“他要封锁住我,用绫罗绸缎,那是他温柔的触手。漆黑的穹顶,疯狂蔓延的紫黑色的藤蔓,遍地是腐rou枯骨,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苟延残喘的我,是看不见阳光的。可我偏偏要知晓了这片阳光的存在,并且开始向往这片土地外的世界。……”“挣扎啊,恐惧啊。人类的骑士无法跨上独角兽一样的骏马,血腥而肮脏的人,他们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我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害怕鬼,这大街上明明全是鬼,笑意盈盈,青面獠牙。”“自由。像卑微的爬虫渴望蜕变出翅膀,像枷锁下的罪囚妄图登上天堂,去甩开这沉重的生命,这可怕的包袱。”……诸如此类。他印象里的杨启安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一个人,温和的笑容,礼貌的举止,很秀气的一个人,白马王子似的。这种沉重的文字不像是他会去写的。一周前,他联系上了杨启安从前的一个友人。这个联系方式是从他以前的住处发现的,孤零零的被记在一张压皱纸上。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打通了这个电话,没想到果然联系上了。这个人说杨启安在两年前给他寄过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人在美国,东西是寄到了他乡下老家,被他爷爷签收的。卢晖记下那个地址,准备自己亲自去找一趟。王一山做事还是不够沉稳,他连王一山也没告诉,只说要去找证据,王一山在电话里气得跳脚,却也没办法。他自己坐了一天半的车,从火车转汽车大巴,大巴又转乘小型中巴,又顺路搭了辆拖拉机,还走了不少山路,才到了这个地方。那位朋友的爷爷还健在,力气也还足,自己种了一块地,什么花果蔬菜都有,十分自给自足。但是他的记性已经不大好了,不知道那个包裹究竟被放在了哪里。他们在小屋里找了很久,最后才在堆满灰尘和杂物的小隔间里把东西找了出来。根据包裹上的单号,他查了查,寄出来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