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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得人的有的没的。一个半月是多久?是正好一个半月,还是会多一天,少一天的?唉,那天晚上没问清,这也没个准信儿。他突然觉得这办公室的四方地儿,实在是憋闷,跟个囚笼似的。他天天准时来,准时走,不能耽搁,为了啥?为了养家糊口,日子能过得下去,真要说热爱喜欢,还谈不上。第十七章这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转眼间离四月结束只剩两三天,村里当时一块去挖矿的人都已经三三两两地回来了,可乔万山还一点音信都没有。方卿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一封信,直到自己忍不住了准备提笔,才发现根本不知道往哪寄。一问,人家说去了之后都分配到不同的地儿了,谁也没再见过他。再问怎么没有信儿?人说:“那矿底下又潮又暗,吃住都在底下,”那人眼睛一斜,“先生诶,你是没见着,到那里干活的,几个识字的?邮递员都不往那走!”方卿心里着急,心里暗自懊悔当时怎么就没阻止乔万山走。同村还有一个壮劳力也没有回来,他媳妇儿水草天天去清水河边等,逢人就问有没有见着他男人。过了几天,抬回来一具死尸,浑身被煤染得乌黑乌黑的,看不清脸。送来的人说是矿井里头通风不顺,没注意,生生给闷死的。给人洗净了脸,凑上去一瞧,是那个壮劳力,他媳妇儿当时就昏过去了,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在身边哭。方卿一会儿觉得心里头石头落了地,人还没回来,就还有希望。一会儿心又揪起来,他心里害怕,怕下一个被送来的就是乔万山,他最后一次见着人还对他爱答不理的,要是......要是乔万山能活着回来......他要亲要抱,全都随他。一死了人,整个村子仿佛都跟着静了一些,外头鸡鸣狗叫,全都更清晰入耳。方卿躺在床上,想起白天被抬回来的那具尸体,去时一个壮小伙,回来却是躺在一块作担架的门板上,又黑又瘦,整个儿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不知是过了多久才被发现,又不知是过了多久才被送回来,听说他家里头除了水草和还在吃奶的孩子,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母亲,方卿一阵黯然。第二天傍晚方卿从学校回来,就见清水河河边围了一群人,他急急忙忙上前去,上回那个人被送回来也是这个场面,他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乔万山要是死了......他也就......“可怜见的,他娘还不知道呢,”方卿听到有女人抱娃说,“这要是知道了,又得是一条人命。”说着捂上自家孩子的眼,不让小孩子瞧。“就是......就是,早说不能去,要命的钱这么好挣的?幸亏俺家那个我没让走......”“这不才结婚一年,作孽哟......”“诶,可别这么说,回来那几个,你看他们家媳妇买菜花钱都不眨眼,”说着使着眼色,手掩着嘴,几个女人心照不宣地把头往一块凑,声音压下去,“就昨天,没过年没过节还买rou呢,那rou,俺瞧足足有三斤!”“昨晚俺出来上茅房,眼瞥着河边有人影,俺叫了一声,没人理,还以为是俺眼花了呢,谁知道......”......方卿从围着的层层人群里挤进去,王富贵站在那指挥人,“二柱,三水,你俩来把人给抬回去!”男人还没动,就被自家媳妇按着,“抬哪儿?俺家不能放死人!”王富贵一挺腰,rou也跟着动,“谁说要抬去你们家了,抬去她自个家!”那女人牙尖嘴利:“那干啥要叫俺家人去抬?沾了死人,可不吉利,要抬你自己咋不抬?!”方卿到跟前,王富贵脚边不远处是两具尸体,一大一小,被水泡了一夜,已经肿得看不出人形了。正是水草母子俩。方卿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正巧这时王富贵看见他,招呼着:“方儿,来,来帮叔一把。”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一点不动。方卿把那女人抱起来,明明长得很娇小,经水一泡,特别沉。听说死人比活人重,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手里这具尸体分量不轻,他费了不少劲儿才把人放上旁边的草席。喘了两口气又把那个小孩子放在他母亲的旁边,旁边围着的几圈看热闹的人还在窃窃私语。他忽然悲从中来。他不知道下一次这样抱着的人会不会是乔万山。人命不值钱,死了如一草芥,等到明天后天,十天半个月后,还有谁再记得?哪怕记得,好一点是怜悯的,大多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完事儿咂摸一下感慨一下,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晚上方卿在备课,煤油灯没油了,他也忘记去打,翻箱倒柜摸出一只白蜡烛点上,滴了两滴烛泪在桌上,然后把蜡烛立上去。书摊在桌上,可一页一页纸翻来翻去,怎么也看不进去。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夜里做梦都是乔万山被抬进村的样子。忽然外头有人敲门,他心里一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咚咚咚”,那声音又响起来,他把蜡烛拿起来,摸着墙根往外走。有滴|蜡滴到他手上了,被火燎一下似的,有点疼。到门后,他没敢开门,小心问着:“外头谁?”真静呀,他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带着点期盼。“卿卿,是俺,俺回来啦!”方卿手一抖,蜡烛掉地上了,砸出几粒火星,很快就灭了,他伸了伸手够着门闩,把门打开。他眼前一片漆黑,可近在跟前的气息却很熟悉,混杂着些不属于清水村的泥土的味道。“哥?”他像是不敢相信,伸手往前摸了摸,没摸着人。手一下子被攥住了,很糙,“是俺,你睡了?”家常话一般,像是两人根本没有分开过。方卿一下子落泪了,往前扑就要抱,可却被乔万山怀里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挡住了,那东西发出“咩”的一声,把他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他还沉浸在重逢的震撼与喜悦中,情绪从心里涌上来,说话都有些哭腔。“羊,俺又买了一只羊,”乔万山说,“怎么不点灯?进去说,俺搀着你,当心摔着。”“点了蜡烛,”方卿摸索着扶上乔万山没拿东西的那只胳膊,瘦了,也更有劲了,手臂上肌rou结结实实的,充满了力量,“到门口没拿住,掉了。”乔万山笑了一声,方卿看不见他的脸,有些着急,“先进去好不好?”“别急,”乔万山把小羊放到方卿怀里。这话说得方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