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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三小姐若是那日只是前来沐汤,净除污秽,为何不告知女侍,而是突然消失呢?但既然是兄长的秘密邀约,她自是信任,也不会轻易告诉旁人。只是她未能想到,这是一场死约。封如故道:“你招得倒是快,连魔道之事也一并招了。”他并未告知文忱,是小魔修出首状告他,只当那尸体是自己在松树底下发现的。文忱面色青灰,眼神里已失了光彩:“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封如故神色一顿。“那黑衣人在离去前,说,他不会对外人言说文始门秘事,但封如故只要到了文始门,总会发现蛛丝马迹;如果封如故发现,找我质问,就要我传达给封如故一句话。”文忱惨笑两声:“现在想来,以你之聪慧,或许早已堪破秘密,我又何必隐瞒?”“……何话?”文忱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声音里带着拖长了的哭腔,宛如哭丧:“‘道已非道’啊——”第8章一个难题封如故没有应声,只望着天边皎月。月光向来公正,不分善恶,一样照人。文忱自言自语,分明是入了执念:“这些年来,我越来越搞不明白父亲,搞不明白道门这一切事务,搞不明白,为何道门荣耀比修身自持更重要……我越是修道,离‘道’就越远。为何会这样?”封如故忽道:“你走吧。”文忱像是没听到,抬起脸来,脸上尽是茫然之色:“十年前,我是不是该死在‘遗世’里?也省得面对如今之事,左右为难,于道不忠,于父不孝,为兄更是……”封如故豁然大笑起来,打断了文忱的顾影自怜。“这话说得好滑稽。”封如故盯着他的脸,说,“当初是你求着我说要活下来,现在又说,死了更好?”他俯下身来,一把扯下文忱腰间的宝石剑鞘,以鞘挑起地上的剑来。那柄陌生的剑落在他手里,如臂指使,长剑在鞘上圆转一圈,剑柄正转到文忱面前,稳稳停下了。封如故平举着剑鞘,说:“那现在,把你欠我的东西亲手还给我,然后死去吧。”锐锋当前,文忱神智也渐渐清明。他响亮地咽了一口口水,显然还是贪恋人间的。“不死吗?”封如故观察他片刻,露出了无趣的表情,信手把那支好剑往下一掷,金铁之声惊得文忱毛发倒竖。“那请滚吧,别打扰我喝酒。”文忱捡起剑,灰溜溜钻出别馆。封如故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端着空杯,起身蹑手蹑脚折回主殿前,一把拉开殿门——罗浮春和桑落久双双从门里栽出,趴在门槛上。罗浮春露出了些尴尬之色,桑落久则是红着脸,冲着封如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封如故笑嘻嘻地蹲下,与两个偷听的徒弟面对面,把酒杯放在桑落久脑袋上,又在罗浮春的道袍后背上擦了擦沾了酒液的手,旋即背着手,从两人中间跨进了殿内。如一正坐在桌边喝茶,海净则不敢分神,警惕地面对着房间角落,手押在腰间剑柄上,不错眼珠地紧盯着前方。但是,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封如故走向房间角落。四个最小不过七八岁、最大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站作一排,瑟瑟发抖。封如故点了点数。“一,二,三,四。”他问那个脸上红痕犹在的小魔修,“被掳入山中来的就是你们四个,没别人了吧。”小魔修鼓足勇气,点了点头。他是尸宗的后裔,也是负责在别馆洒扫、无意撞见文三小姐断头一幕的。文忱当时心神受到巨大影响,根本无暇顾及那个藏于暗处的小小气息。在文忱离开后,他也慌张逃开,找到同伴,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后,又偷偷返回,在文三小姐的埋尸地下了诀。醒尸也是他炼的。尽管手法粗陋得可怕,但这个小魔修,已经算是这四个小孩中修为最高的了。封如故“嗯”了一声,脑中却在想,文忱神思混乱,那拿唐刀的人却是冷静至极。他没有拆穿那躲在暗处的小魔修,甚至命令文忱埋尸,一举一动,看似毫无条理,实际上,他的每一步,都是要把这个难题送到自己跟前。……竟像是好整以暇,要看自己怎么处理这桩道门丑闻一般。罗浮春拍拍身上的土,巴巴迎上前来,眼里都是闪亮的光:“师父!”方才,隔着一扇门,封如故竟有了罗浮春幻想中的师尊模样。罗浮春踊跃道:“师父,文始门做出这等龌龊事情,我们要如何惩处他们?”封如故却像是失忆了一样:“惩处?什么惩处?”罗浮春一指那四个小孩:“绑挟幼子、勾结魔修,这两条都是大罪啊,”“哦。”封如故反应却是平平,转向如一,打了个招呼:“道门的糟心事,让佛家见笑了。”如一神态平静,倒像是看惯了这等事情。“……师父?”罗浮春听出话头不对,“难道师父打算放过文始门?”“如果不打算放过,浮春想要怎么处罚?”罗浮春不假思索:“自是把这四个魔道之子当做证人,将文始门的作为大白于天下,将他们除去道籍,永世不得录用!”“好,这四个孩子,你亲手交出去。”封如故撑着脸颊,“他们是魔道后裔,血脉作证,确凿万分。按现在的道门规矩,魔道一旦被抓,最轻是枭首哦。”四个小萝卜头齐齐打了个冷战,一时都不知他们来找封如故是对还是错。罗浮春被狠狠噎了一下:“可……他们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无辜不无辜,可不是他们说了算。”封如故道,“我且问你,如果文润津说,这四个魔道之子是混入文始门的探子,他并不知情,你待怎么办?”“他们身上有文始门打下的‘禁止出山’的法印!文门主怎么可能不知情?他不可能推卸得了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