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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采青姑姑用根粗麻绳吊死在了司礼监门口。”何安本刚端了碗茶要喝,听了这话,手不由得一松,碗盖哐当就砸在碗上,溅起guntang的茶水,烫着何安的指尖。“你说什么?”“采青姑姑,她吊死了!”喜乐道。何安脸色白了白,过了会儿,道:“带我去看。”喜乐安排了个二人轿,抬着他到了司礼监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圈人,都是些太监宫女。采青整个人吊在司礼监房檐地下,在空中飘飘荡荡的,头发披散,双眼凸出,很是可怖。已有东厂的人拿了梯子去收拾尸体。何安看了一会儿,便道:“回去罢。”小轿在回去的路上晃荡,吱呀吱呀的响着。轿子里何安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我前儿若是去劝了,采青兴许就不会死。”第三十九章软肋喜乐知道自己家师父心思一直重,这话一出他就知道要糟糕。连忙隔着帘子哄他:“哎,这难免的事儿。您在宫里这么多年了也不是没瞧见过,上吊的、投井的、服毒的,被杖毙的……宫里人命薄如纸,不过草芥子一颗,说什么时候没了就没了……悄无声息的。师父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揽。”“就你话多。”何安沉默了一会儿道。“师父怎得又来说我。”喜乐涎着脸又道,“再说了,嫁给当朝司礼监秉笔,这可是重臣啊,采青姑姑不知道好歹,咱们犯不上往牛角尖儿里钻。”轿子里再没了言语。喜乐暗暗着急,让人加紧了脚程,快快回了御马监,何安在照壁外面下了轿,脸色如常,喜乐这才放下心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里。何安边走边道:“咱家与采青也是旧相识,虽然交情不深,若不是为了让殿下回京,我怎么回去求郑献,若不是求了郑献,采青怎么会经我做媒嫁给他。不是嫁给他……又怎么会死?”“嗨……”何安忽然又苦笑起来,“杀人的是我,放的是我,哭丧的怎么还是我?虚伪至极,虚伪至极。”刚往台阶上走了两步,何安胸口闷得很,捂住嘴一咳,踉跄两步差点没站稳,喜乐连忙扶住他。就见何安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按嘴,拿来一看,竟然咳出了血丝。“师父,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喜乐急哭了,连忙冲里面喊,“人呐!都赶紧着出来!叫太医过来!”*何厂公又病倒了。太医来看了说之前一次就伤了元气没好,这次是旧病复发,来势汹汹的比上一次更凶险。本来应该是留在御马监别再折腾了,何厂公不干,非要出宫回自己宅子去。一群人又雇了马车到何宅,喜乐喜平合力把他抬回了寝室。天刚黑,何安就发起烧来。人都认不清了。胡乱喊人,喊采青……林林总总唤了好些个已经死了的人的名字,还说别过来。后来渐渐的这些人名字都不喊了。一声一声的唤着殿下。翻来覆去的,浑身guntang就是不发汗,几服药下去了都没见好转。“这不行的,下去要出事儿。”府里的大夫说,“前面还喝药,这药都灌不下去了,老爷这叫得哪位殿下?能把人请来吗?”“……这大半夜的?”喜乐为难道,“人不是不能去请,就是宵禁了,怎么请啊?”“我去吧。”喜平道。“你怎么去?”“我走上面。”喜平指了指屋檐说。*何安生病出宫的消息,赵驰前脚回到府邸,后脚就有青城班的人给送了过来。后来密报一封封的送过来。何安的情况远比想的糟糕。他看了密报,前因后果也交代的清楚,最后几个字说何安咳血,喂药不进,印入眼帘后,便什么思绪也没了,站起来换了身劲装就要出门。刚打开门,白邱已经站在外面。“殿下要去做什么?”“小师叔让开。”“半夜三更,已经宵禁,殿下穿身夜行衣是要去作甚?”白邱看得明白只问他。“我去看看何厂公。”赵驰道。“殿下白天就已经去了一次西厂,现在半夜还要去何厂公家里,就算是礼贤下士,不觉得太过了一些?”白邱道,“按道理,你应该不知道他生病的。”“现在知道了,就应该过去看望。”“上次不是也没去吗?”那日何安仿佛被抛弃了一般的小鹿一样的眼神……赵驰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上次没去,我后悔了。行不行?”“殿下想清楚了?”赵驰一顿,刚要张口说话。两个人同时都抬头去看房檐,白邱喝道:“什么人?!”接着就瞧见喜平从空中落地,站在房檐下给赵驰抱拳鞠躬:“殿下,厂公今儿又烧了起来,谁也不认,梦里只喊着您的名字,药和饭都灌不进去,大夫说这么下去,怕是要糟。奴婢斗胆来替厂公请您过去一趟。”“我要是不去呢?”喜平没抬头,只道:“今日拼了奴婢浑身手段,绑也把您绑去。”说完后,一撩袍子,跪在地上。“求殿下看在厂公对您尽心尽力的份儿上,跟奴婢走一遭。”他难得说这么大一段话,也难得这么放低姿态求人,大有赵驰不去,他就不走的姿势。赵驰看白邱。白邱不赞成的表情看他。赵驰一笑:“我去去就来,白先生莫急。”“……我可一点也不急啊。”白邱瞧他心意已决,遂不阻拦,让了开去。赵驰下了台阶将喜平扶起:“还等什么?走吧。”*何安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自己刚入宫没多久的时候……那会儿他还是个小火者,最多也不过是替大太监们打打下手。活儿是永远做不完的,整个宫殿的活儿都是他的,每天天不亮就跪在地上擦金砖,灰尘是永远擦不完的,树叶也是永远扫不干净的。过了秋天,便是冬天。雪落下来的时候最是受罪。穿着单薄,还得一直扫雪,手脚都生了冻疮。做不好了,上面的人责骂打罚都是少不了的。他年龄小,吃了苦忍不住,偷偷躲着哭。有调皮的半大不小,着装华美的孩子,跑到这偏殿来玩,瞧见了他。他认得人家的衣服,大约是个皇子。擦了眼泪给人叩首。“小火者,你哭什么?”那十多岁的孩子问他。“日子太苦,没有盼头。”他说完这话,忍不住又哽咽起来,却还记得大太监们教的规矩,结结巴巴的说,“冒犯殿下了,殿下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