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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如今说的话,真是每一个字都能直接戳痛人的心,“你口口声声的岑家如何岑家如何,我们岑家这些年到底哪里亏待了你?从前最疼爱你的阿娘呢?你连她都不记得了吗?”“你别跟我提这些!”麓鸣儿举起手中的凤冠,自嘲地笑道:“原以为她有多疼我、多怜我,竟把这样贵重的东西交托于我。可现在看来,都是因为我太傻,才被你们蒙骗至今。这凤冠,本就是我们富察家之物。你们岑家就是强盗!杀人夺物还不够,还哄骗着我对你们感恩戴德!我真是愚蠢,真是可笑!”“凤冠凤冠又是凤冠!我就应该亲手毁了这不祥之物!”岑牧野说着便从她手里夺过那凤冠狠狠地摔在地上!“岑牧野!”麓鸣儿伸手去抢,却没来得及拦下。凤冠上光彩熠熠的珠玉宝石散落了一地,那些稀世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砸在地面上,正如狠狠地砸在了麓鸣儿的心上。她趴到地上,边哭边捡,却怎么捡也捡不齐……岑牧野蹲下身将她搂进怀里,任她如何踢打,都不愿松手。“丫头,都放下吧,好不好?我可以永远不追究傅砚之的罪责,还可以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只要你把那些都忘了,只要你还像从前一样和我好好地在一起,四哥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四哥什么事都可以依着你,好不好?”他哑着声不断地向她哀求,向她妥协,只要她肯对他有一丝的心软,他便能应下她所有的条件。然而,有些事已经不是能靠请求和交换条件就能够挽回的了,麓鸣儿深知这一点,“如果当初是我的父母害死了你的父母,你还能坦然地说出这些话么?岑牧野,回不去了,你明白吗?如果你还顾念旧情,就请你放手吧……兄长会带着我离开这里,我们会重新开始生活……我想,这样对你我才是最好的结果……”“结果?”岑牧野苦笑,“你觉得,你走了,对我会是最好的结果?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那种滋味你懂吗?”她懂,但她已经不能再让自己感同身受了。而于他来说,是不会轻易让她走的,更不会让自己再‘死’一次。傅砚之是把柄,也是能留下她的唯一方式。他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替她盖被,替她焐脚,动作轻柔得一如从前那般。“岑牧野,我不喜欢这样!”麓鸣儿把身子蜷起,再也不愿接受他一点点的怜惜。岑牧野的手蓦地一僵,却还是逼着自己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那好,我去书房。你要的药,我会让陆大夫开好。”他起身下床,随手捡起一颗滚落到门边的白玉珠,攥在手心,静默离开……他没说谎,那药熬好后,果真被端了进来。陆大夫眼眸低垂,连连叹息……“岑太太身子弱,陆某不敢开药性太强的药。这药性寒,虽对身子不会有太大伤害,但如今您的身孕已超过了三月,其实不论用哪些药,说实在的都还是伤身……您……您还是再慎重考虑考虑吧……”陆大夫说罢,又叹一声,才摇着头背着医箱离开了。麓鸣儿的床边,只剩阿亦一人。她端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垂首侍立,眼泪却止不住地在往下掉……“太太……四爷不让我劝您,可我还是想求求您,能不能别喝这碗药了?不论您生的是少爷还是小姐,阿亦愿意一辈子都替您好好照顾他们……求求您了……太太……”阿亦手里端着药,哭着对她跪了下来。麓鸣儿捂着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以为自己可以狠心,可就在刚刚,那个将要被她舍弃的孩子,已学会了在母亲腹中有节律的动作……伸手、踢腿,每一下,她都忍不住想要去触摸、去记住……书房的抽屉里,一包存了许久的烟,被岑牧野抽得只剩下了一支。戒了这些日子的烟,没想到现下抽起来已是没滋没味。他点着手里的最后那支烟,放到嘴边吸了两口,便用猩红的烟头,一张一张地燃着了桌上那些工整的大字……那些他想了几个月下来的名字,有男孩的,也有女孩的,怎样美好的词都有。可他觉得,这辈子,怕是再也用不上了……第九十三回生辰自那日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过实际意义上的“见面”。尽管如此,阿亦每日都会有意无意地在麓鸣儿面前提及岑牧野的动向,比如他今日去了哪儿,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对于这些,她从来不主动过问,亦不回应,由着阿亦在自己面前念叨。眼下,每日摆在她眼前的那些菜色,总有一样是他学着做的。而每逢节日,他让人送到她面前的礼物,总是新奇而又别出心裁。这样无声无息的取悦有很多,不管她受不受用,岑牧野始终坚持如一。日复一日,麓鸣儿从刚刚开始的反感,渐渐变得习惯,有时还会不小心露出一点笑,仿佛都在表明她好像正在慢慢适应这种原以为难以调和的关系和生活。仇恨,有时真怕会被自己渐渐淡忘……今日的早餐,不等麓鸣儿按铃,阿亦便笑嘻嘻地端了上来。青瓷的海碗里,盛着粗细不一的面条,面条上卧了两个煎得不太规整的荷包蛋。麓鸣儿见了不由地皱了皱眉,“没有别的早点可吃么?”阿亦摇摇头,笑着递上筷子,“今日是四爷的生辰。”麓鸣儿闻言,微微一愣。阿亦一面收拾着床褥,一面不紧不慢地对她说道:“夜里不到三点,四爷便起了。他同厨房的面点师傅学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擀出几根像样的长寿面来。这不,也不知太太何时睡醒,四爷忙完了便一直守在厨房,等着太太睡醒了才把面条下锅里,好让您今早能吃上这碗新鲜热乎的长寿面。就是这鸡蛋没煎好,四爷还懊恼了一会儿,但怕您饿着,就没敢再重新煎。”听到阿亦说的,麓鸣儿不自觉地便用筷子挑了几根面条起来。热乎乎的汤面还没吃到嘴里,却好似已经暖到了心里。她抿了抿略微上扬的唇角,故作埋怨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好笑……哪有人自己生辰还给别人煮寿面的道理……”阿亦捂着嘴偷偷笑道:“四爷说了,他的寿面,您吃了,那就让您代替着他长长寿寿。”一口面条刚刚送进嘴里,麓鸣儿却突然鼻头一酸,心里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