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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师父在隔壁他自己屋里,枯化在退,只是速度有些慢,尚未睁眼。”说话的是卜宁,他还借用着周煦的身体,却对整个松云山熟门熟路。他用布巾缠裹着手,端来一炉汩汩沸着的药,搁在桌案上,嘴里的话一句没停:“钟思和庄冶灵相受损有些严重,我起了个阵给他们养着。至于金翅大鹏鸟……”他收了布巾,擦了一下手指说:“金翅大鹏鸟枯化也没退净,又受了惊吓,要醒过来恐怕还得再等等。”闻时已经下了床,正要往门口走,听到这话就是一愣。“受惊吓?”他皱着眉,纳闷地看向卜宁:“金翅大鹏鸟会受哪门子惊吓。”卜宁头也没抬,手指擦得格外认真:“唔,确实……十分罕见。”他这反应更奇怪。原本正焦急的闻时都懵了一下,满脸问号。他对着这位师兄一向直来直去,被弄得一头雾水便蹙着眉追问道:“什么意思?”卜宁两只手都快擦秃噜皮了,才抬起眼来,对着闻时欲言又止。他嘴巴开开合合好几回……改去擦了桌子。不是,什么毛病?闻时眉头皱得更深了,正要开口,就见卜宁突然停了动作。他扶着桌沿,转头看过来,含蓄委婉地憋了一句:“可能金翅大鹏没见过渡灵吧。”闻时头顶缓缓冒出一个“?”。他最初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这位以“面皮薄和讲礼数”著称的师兄默默看了他良久,突然拱手冲他作了个揖:“师弟,饶了我罢。”起身的时候,这位斯斯文文的师兄面皮居然红了。闻时:“???”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闻时忽然想起了渡灵剧痛袭来的前一瞬……他那时候根本看不到面前的谢问,像个严重的失明者。所以一切过程回想起来影影绰绰,几乎还原不清。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一刹那唇间温热柔软的触感,想起自己的脸似乎蹭到了另一个人的鼻尖,想起了呼吸间若有似无的松木香以及浓重的血味……他愣在原地,拇指抹了一下唇角。再抬眸的时候,卜宁面皮更红了。闻时:“……”卜宁一脸“看来你想起来了”的表情,又冲他作了个揖。信息来得又猛又快,闻时一时间不知道要先处理哪一个。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呆滞过,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才冲卜宁蹦出一句:“不是有障眼阵?”老毛跟着谢问也就算了,卜宁怎么会知道?结果卜宁又冲他作了第三个揖:“整个松云山都在阵里,我是阵主,就算有障眼阵,我也多多少少能感知到一点。”说完他还习惯性地来了句:“惭愧、惭愧。”闻时:“…………”偏偏还有夏樵这个二百五,站在旁边看看你、看看他,非常不识时务地问了一句:“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明白?”关你屁事。闻时转头瞥了夏樵一眼,满腹凶话正要出口,忽然想起封印当日自己生剥灵相怕被打断,放出去骗尘不到的那个傀……也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又因为他那时候已然失控,根本顾不上扔出去的傀究竟是什么形态、什么模样,仅有一点下意识的意念而已。这么想来,夏樵大概真的是他弄出来的。于是他话到嘴边又卡住了,硬邦邦扔了一句:“听不明白别听。”说完他便继续往门外走。倒是卜宁安抚了夏樵一句:“无大事,劳驾看一下药汤?”夏樵乖乖点头接了活。卜宁安抚完直起身,问闻时:“你是要去看看师父?”这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但鉴于之前欲言又止的那些事,听在闻时耳里顿时有点意味深长。于是他脚步一顿,答道:“不是。”“那你出门这是——”卜宁有点疑惑。闻时蹦了三个字:“看老毛。”卜宁:“……行。”可能是这个“行”字语气生动吧,闻时临到出门忽然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师兄,所以这个笼——”正常而言,不到最后关头,对着笼里的人是不能这么直白的。毕竟世上少有人能镇定地接受这个事实。但卜宁不同。不过卜宁的答话还是出乎闻时意外,他温和地打断道:“这可能不是笼。”闻时转头看他:“什么意思?不是笼?”“至少不是咱们常见的那种笼。”卜宁补充道:“你跟师父承伤太重昏睡了一段时间,不大清楚。这两日我们正琢磨这事呢。”“你们?”“哦,我和那两位张家人。”卜宁不常把喜恶放在脸上,提到张岚、张雅临总是客客气气,“我们聊过一些。正常的笼,是由笼主所在的笼心和外围包裹而成的。”听到“笼主”两个字的时候,闻时盯着他,“嗯”了一声。卜宁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们之前必定把我当成笼主了,毕竟我的阵在这摆着呢。其实不然。”“那是什么?”闻时听了他的话,脑中忽然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果不其然,就听卜宁说:“我在想,笼主或许是咱们这座松云山。我的阵把整座松云山、连带着山下的村子和人,一并藏匿包容起来。”他虚握起拳头说:“就好比一枚桃核。钟思和庄冶身上压了这么多年的怨煞,就是桃核里溢出去的黑雾。这道理是不是和笼主一样?”只是把一个人,换成包裹着人的一座山。“我本以为,只要钟思庄冶身上的怨煞除弄干净,这笼自然就解了。没想到还差了一点点,具体怎么回事,那两位张家的后生主动下山去看了,等他们回来再商量也不迟。”“嗯。”闻时沉声应道。这笼还是得尽快解了出去,毕竟……他还要去找一个更麻烦的笼。他自己的灵相以及尘不到都在里面。“行了,你去看师父吧,不过他可能还——”卜宁把布巾搁回桌上再一转身,发现闻时人已没了。闻时太久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了,以至于他踏进去背手关上门的时候,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阵效还在,他自己是一身云雪长衣,头发束得干净利落。榻上的人阖眸坐着,红色罩衫从榻边垂坠下来,屋里混着浅淡的茶香和药香。桌案上的烛灯光线昏黄而温柔,掩盖了榻上人深重的病气。刹那间,闻时几乎有种错觉。就好像他还在松云山,日复一日地练着傀术。白日听着师兄弟们吵闹不休,夜里回到山巅,借着朗月和灯火,望一眼屋里的人,再在对方看过来之前,收束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