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块顽石
百川的确是想要引起兰珊除了抗拒之外的其余反应，但他没料到，少女的反应会是这般剧烈，而国师谭的一声龙吟更是出乎他的意料，并且后者竟然引得掌门去而复返！ 在看到北华真人出现的瞬间，他的心中顿时一沉。 他很清楚，自己的师傅看着严厉但终究心软，所以下山之后，也只是向掌门说了师徒三人都对兰珊动了真心之事，而选择为他隐瞒了他与兰珊是兄妹的实情。他本想稍后再准备一套恳切的说辞，请师傅一同前去找掌门私下陈情一番。 不管会得到怎样的怒斥与惩罚，这等“家丑”一旦外泄，定然会引起各门各派的非议与哗然，掌门北华便是要顾及本派的颜面，也定是不会张扬出去的。加上自己还是禁地之峰选定的守峰人之一，如今又正值峰峦变化多诡需要镇守维护之际，不管掌门处以他多么严厉的惩罚，他也有七八分的把握，自己不会被逐出师门——是的，不过瞬息之间，百川就评判了各方各面的风险与后果。 自从接受了兰珊是自己的亲meimei，但他却还是要隐瞒此事与她厮守的想法后，他性格之中缜密的部分像是发生了某些黑暗的变化，但他甘之如饴，坦然面对自己的这种转变。 所以，他原以为，即使当场说破，此事之后也能低调地平息，但如今情况的一系列发展，却是始料未及地打乱了他的盘算。 他哪里不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如果说出和兰珊的兄妹关系，必然引来一波震荡。但当时，这却是他不得不破釜沉舟的选择。 因为，自从兰珊醒来，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一丝不对劲，那是隐藏在她陌生和抗拒的表面态度之下的，某种深层的东西，只是在那个当口，他又不好向师傅与师弟细说与明言。 含元殿本是师徒三人日常起居兼生活修行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他们自己的地盘，但北华与国师谭几番简短的言语交锋之后，青宇他们就被他强行带离。 因为，北华突然发现，自己一向信任有加的师弟，连带师弟的两个得意弟子，好似都对他隐瞒了不少重要的事情。他从没有刺探旁人私隐的癖好，但如果他们没有提及的这些私事会影响到大局，他却是不得不加以过问了。 青宇他们肯就此离开，也是看到兰珊的情况渐趋平稳。国师谭随身携带的一枚丹丸经由容涵检查后，喂她吃下，她头痛颤抖的症状很快好转，只是精神恹恹，也不想面对百川，更没有对他的惊人之言多加追问，很快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北华真人指定的一所偏殿中，他与师徒三人相对而立，此处并无他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沉色看向百川，“为何本座前脚刚听你师父说了你们三人和那位兰姑娘的荒唐纠葛，转头却又从外人口中得知，你和她竟是兄妹？！” 事实上，在说出以上质问之语时，北华依旧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较之师弟青宇的不苟言笑，他平素倒不是那等严肃至极的性子，但他的修为地位摆在那儿，此刻又的确动了怒，言辞之间罡气乍现，威压沉甸甸地降于在场三人身上。 但青宇毕竟护短，也顾不上自己在禁地之峰时受了内伤，一肩扛起来自北华的绝大部分威压，只为减轻两个徒弟面临的压力，“师兄，此事……” “执剑长老慎言！本座现在问的，是百川。”北华怒色难平，语气冷硬居高，竟是拿出平日对青宇并不常用的掌门身份，喝止他代替大弟子答话。 青宇蹙眉看着掌门师兄，到底抿唇不言了，但也不曾撤回自己对抗威压的灵力。 百川感激地看了一眼师傅，这才上前一步，对着掌门北华规矩地行礼作答，“启禀掌门，此事的确是弟子考虑不周，也是弟子央求师傅先不要对您提及，实在是各种因由复杂，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北华见他开口就没否认，心中怒火更是高涨，直接打断他的解释。 凌若谷还没见过掌门大发雷霆的样子，顿时有些担忧师兄百川，他看了一眼青宇，但见自家师傅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只好站在原地继续沉默。 北华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冷哼一声，只不过他眼下的绝大部分怒火还是集中在百川身上。 凌若谷虽有炎煞之气在身，但被青宇教导得很好，也从不主动招惹其他弟子，本派有需要时他会不遗余力地听从调度，其余时候等于是隐居在含元殿内，从不徒生事端。 百川更是一肩挑起含元殿的各类杂务，平日协助青宇对接门派内外、处理各项事宜，行事颇有君子之风，进退皆宜，为人处世比起他师傅还要多几分圆润通透。北华对他也很看重，只觉得此子得堪大任。他却是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看起来最不会出问题的人，一下子就给他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百川话言一顿，低低地道，“是。” 北华让他长话短说，他还就真的言简意赅，直言直语地概而括之：“弟子与兰珊，确是兄妹，也已有夫妻之实。” “混账！”北华听罢不由勃然大怒，一记掌风直扫他而来！ 即便有青宇抬手从中挡了一下，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势，余下的富含高强灵力的掌风依旧凌厉疾烈，冲得百川连退好几步。甚至于凌若谷及时闪身移至他背后顶住，他的身形还是大幅摇晃了几下，才在师弟的搀扶下勉强站稳。 青宇见状直接横跨一步，挡在了北华与自己的两个弟子之间，对着北华行以派中大礼，“掌门手下留情。此事是我率先立身不正，且身为师傅对徒弟教导不力，如今再身居执剑长老一职也德不配位，我自请辞黜。” 北华以掌门身份压他，他还就真的以执剑长老的身份答复，北华的面色愈加难看。自己师弟的脾气如何固执，他一向都很了解，但此刻青宇忽然就出言自罢长老一职，他还是被堵得一时无话，震在当场。 青宇也不管北华神色如何反应几分，只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情之一事，本就难以自禁。是我最先动心，又行事不端，从而贻误子弟。若门中有所降罪，责任亦应在我一人身上。” 百川和凌若谷在听到他的第一段话时，就齐齐变了面色，此刻更是不约而同地叫道：“师傅！” 青宇头也不回，只是朝后一摆手，不准他们再开口。 北华已然听得脸色铁青，目光逐一扫过眼前“相互扶持”的师徒三人，犹如看着三块不肯点头的顽石，几乎气怒交加到了极点，“你们、你们三个，简直……荒唐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