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能，她亦愿
隔日一早，无垢城的弟子前来含元殿的后殿通传，说是掌门北华真人请国师大人前去虚清大殿，有要事相商。 当时，兰珊正在室内床榻之上睡着，国师谭与灵台博士风里峭则在外间低声议事，闻言国师谭特地回房看了看未曾睡醒的少女，才和风里峭一起去了无垢城的大殿。 他们一踏入殿中，就见青宇与凌若谷也刚刚抵达，青宇正要落座，凌若谷就在他身侧佩剑而立。对方见到他们，亦是有些意外，但随即一师一徒均皱眉肃面以对，不做言语。 显然，北华今日是特地约了双方来，一起坐下商谈禁地之峰的后续处理策应之事的。而且，为免有哪一方借故不来，他提前不曾透露还约请了另一方。 百川作为守峰人之一，本该也到场的，但他伤势还很严重，青宇就没让他来。反正他们师徒三人都是守峰人，也肯定是要共进退的，有他和若谷到场足矣。 近几日无垢城可谓内忧外患，禁地之峰自不必说，与其息息相关的佑天大阵也阵象不稳，其他门派自然也有能人异士察觉天道变化的问题，继而来函来人，虽然大多不知内情，单纯是商讨详询，北华也是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挑些可以说的进行答复……他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饶是修为高强也有些应付不暇，看起来也略显心神疲惫。 他看了一眼青宇和凌若谷，本着“自己若是不率先开这个口，由着他们双方自行交涉，只会让事情更糟”的出发点，向国师谭礼貌地询问了“兰珊姑娘”的情况。 气质傲冷的玄衣男子淡淡看了风里峭一眼，后者立刻上前代为回答。只听他三言两语说道，少女昨夜入眠时情况尚可，但夜半又出现了类似梦游的症状，因为国师大人就守在她身边，所以很快将其唤醒，她醒来后神情惊惧，直到国师大人安抚一番，她才渐渐止了哭泣，直言是在睡梦里听到了峰峦的召唤，要她前去以身殉祭。 因着夜间没有休息好，还受了惊吓，之后少女喝下安神的汤药后，好不容易才再次睡去，如今尚不曾醒来。 北华闻言点头，其实兰珊前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下山后已从含元殿的守卫弟子和容涵真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貌。至于昨夜才发生的事，今晨自然也有弟子呈报上来，但他这番明知故问，本就是为了说与青宇师徒二人听的。 他并未同意师徒三人回含元殿住下，但也知道他们对兰珊用情至深，肯定想随时知道少女的情况，这才有次一问。 果然，师徒二人闻言都露出担忧的神色。 国师谭亦是长眉微蹙，“兰珊之前中了白蛇妖的‘情愿’，三位守峰人的真心血虽然对症，却也引发了峰峦之怒，禁地之峰对兰珊的关注并非好事，若任此症状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峰峦会要了她的命。” 他的语气既无感谢，亦无指责，只是很平白直叙地分析了真心血对于兰珊的利弊。 北华道，“真心血在守峰人体内时，峰峦即使灵力逐渐衰弱，也不曾有什么大乱子，为何……” 国师谭倒是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这要从峰峦的原身，那条虺的经历说起。”他只是点明一句，详细情况自然还是由风里峭代为细说。 无垢城记载了这条蛇当时已经化作应龙，即将飞天成仙，却因情障难破，终是应劫而堕。是以，峰峦的核心灵能所在，也就是那座伫立于峰顶之巅的宫殿，里面也封存着本尊对于情爱业障的执念。 历年来的守峰人都不曾动过情，所以也不知晓其中的厉害。到了青宇师徒这两代，因为遇到了兰珊，真心血转移给了她，这才凸显了问题所在。 风里峭说到这段时，神色也颇为尴尬。毕竟国师谭是他女娲族的大恩人，又是他本人在俗世职务的顶头上司，别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当着对方的面直言不讳地说，另有三个男人都对他的未婚妻动了真心，并且还无怨无悔地付出，并且其中一人好像还有着另一重石破天惊的兄长身份，这事实在是…… 但反观国师谭，他的神色倒是淡淡，显然一点也没有要回避这件事的意思。他这可谓坦然平静的表现，也很直接地说明了一点，他已经不在意青宇曾当着他的面说兰珊是其未婚妻的事情，也不在意兰珊在无垢城期间与他们发生了什么。 他的从容淡定中，藏着某种胜券在握的傲慢。 青宇想到少女如今的态度，心底有种不详的预感。 国师谭并不看青宇和凌若谷，只是对着北华道，“只要将兰珊体内的真心血物归原主，守峰人的修道之途也就不受影响。” 北华：“此事当真可行。” 国师谭颔首，“我有十成十的把握。” 他接着道，“如此一来，峰峦的异动当即就能平息大半，之后只要镇守得当，可换来近几十年的天下太平。而我将兰珊带走后，峰峦对她残存的影响同样自会减弱，她也能平安无恙。” 凌若谷听到此话，刷地向前一步，单手按住腰间的剑柄，眼神似芒，俊朗的面庞上如淬冰雪。 眼看作为师傅的青宇不发一言，北华太阳xue直跳，忙出言呵斥年轻冲动的冷面弟子不可生事。 “若谷，退下！” 凌若谷后背挺直，立在原地未动。 青宇也不顾北华微沉下去的脸色，站起身来，盯着国师谭朗声道，“你不能带她走。” 风里峭印象之中的青宇真人一向严肃古板，如今竟直接开口和人争女人，这跟他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庭，可他又显然不是那种会单方面强人所难的人，所以在兰珊姑娘失忆的日子里，大概也的确是与他有过两情相悦海誓山盟的。 只不过，见识过兰珊姑娘对国师大人的依赖与信任，风里峭不觉得青宇有任何胜算能争得赢。 国师谭终于一抬眼皮，慢慢看向青宇，“白蛇妖如今就在我的净炼瓶内，百年之内不死不灭，既不能出来作恶，也不会再影响兰珊。” “我归还真心血，让兰珊与你们两不相欠，还你们一个修道登顶的可能。” “我帮贵派平息峰峦之怒，也让天下不会即刻成为人间炼狱。” “我带兰珊远离峰峦，许她我们早就定下的美满姻缘，护她平顺一生。” 他拂了拂广袖，仿佛是在掸去其上并不存在的尘灰。 “我能做的事，很多。” 他终于站起身来。 这次，他完全不看坐在高位的北华，视线直直扫过青宇和凌若谷，最后又说了一句。 “而兰珊，她也愿意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