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概是边伯贤太过瘦，朴灿烈随手挑的衣服穿在边伯贤身上有着太大了，边伯贤的嘴角经过一个晚上已经开始结痂了，他低着头扯了扯到屁股下面的衣摆，看着明显是朴灿烈风格的衣服心里说不出的满足，甚至遮盖住了他浑身的疼痛。

    朴灿烈回家的路上给他买了一碗小米粥，怕边伯贤不舒服摩托车都开得很慢。两个人到家之后也还很早，边伯贤拎着粥就要回房间，却被朴灿烈叫住。

    “在这吃，我看着你吃。”朴灿烈鲜少用这么严肃的口吻和他说话，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淡淡的表情，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情绪，可是此刻边伯贤感觉到他心情很不好，于是坐到他旁边捧着小米粥喝了起来，他晚上本就没什么胃口，强撑着喝了半碗粥放下了，朴灿烈看了眼他剩下的粥没说什么。

    两个人对坐在沙发上，边伯贤低头扣着连帽卫衣的抽绳，系成了结，又松开，再系。

    “昨天为什么要和他喝酒？”朴灿烈开口。

    边伯贤还在继续手里的动作，低着头转移话题：“你想让我报警吗？”

    “为什么忽然喝酒？他让你喝你就喝？别人给的东西能瞎喝吗？”朴灿烈没回答他的问题，问出了他从昨晚就想不通的事，丁书淇现在和边伯贤的关系不止是因为他，还是室友，所以很有可能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不为什么。”边伯贤的头埋得更低，抽绳被系了三个结。

    “那如果我不让你报警呢？我不让你去告我弟呢？”朴灿烈盯着边伯贤头顶的旋儿，眼睛死盯着他咄咄相逼。朴灿烈太聪明了，他一下就知道哪里是边伯贤的痛点，他稍微看一眼就能把边伯贤看明白。

    边伯贤手上的动作停了，他低着头安静了一会儿：“那我就不报警了。”

    朴灿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那颗小脑袋，差点被他气笑了：“我弟就那性格，你别介意，你如果报警我也会很难做的，所以这次你委屈一下。”

    “我弟”“我弟”

    那是他向别人介绍他的词，两次又都安在丁书淇头上。

    “好了，你自己照顾下自己，我去看看我弟的情况，有没有受伤，我还要给他上药还要照顾他。”朴灿烈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要走。

    我弟，我要去给我弟上药。

    不行，给他上药，不许给别人上药。

    边伯贤猛地起身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想都没想就踮脚抱了上去，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胳膊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然后双腿悬空盘在了他的腰上，整个人都挂在了朴灿烈身上。

    他在朴灿烈面前第一次露出了他的凶恶面，像是要咬掉他一块rou似的在他耳边咬牙说：“不许去，不许去，不许去。”

    连着说了三遍。

    朴灿烈没想到边伯贤会被自己激成这样，他拍了拍他的背让他下去，想和他好好说，可是边伯贤不肯松手：“我松手你就跑了，我不要你去照顾他！他根本就没受伤，受伤的是我，他也根本不是你弟，我才是。”边伯贤的语气可怜又凶狠，让朴灿烈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我知道，你好好和我说。”朴灿烈试图把他从身上拽下来，可是他抱得严实，仿佛和他贴合在一起成为同一个人的架势。朴灿烈放弃了，只用手把边伯贤盘在他腰后的腿握住分开，然后坐到了沙发上，任由边伯贤坐在自己身上。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喝酒。”

    边伯贤衡量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他说我喝完他就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我哪有什么秘密？朴灿烈皱眉觉得边伯贤被骗了。

    “我被他骗了，他告诉我一个废话。”朴灿烈倒是好奇丁书淇说的什么，边伯贤却不再说了。

    “你不说我马上就去找丁书淇，你知道，你拦不住我的。”

    “你…你！”边伯贤现在只要在朴灿烈提起丁书淇就会炸毛，然后妥协，“他就说你是直的，喜欢女的。很无聊的秘密，根本就不算秘密。”边伯贤看似不在意地说了出来，实际上偷偷观察着朴灿烈的表情。

    边伯贤当然知道他只说出这么一个信息点，其他的就都能被猜到，朴灿烈何其聪明。

    “我早就知道你的心意。”朴灿烈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边伯贤瞪大了双眼有点不敢相信，仔细想想连丁书淇都看出来了，朴灿烈能看出来也并不意外。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朴灿烈回忆了一下，最后确定了个时间：“也就刚放假那天你去喝水那晚。”

    边伯贤有些懊恼，他的暗恋才没多久就被发现了，他太失败了。

    “都怪学校的破规定放假不让住宿，不然你肯定发现不了。”边伯贤其实之前对朴灿烈并没有什么想法，只不过对这个哥哥有点好奇，带着点试探意味的靠近，可是真正的和他接触过一秒，边伯贤就从好奇变成了痴迷，他病态一般迷恋朴灿烈的触碰，朴灿烈的声音，朴灿烈的关心爱护，他希望那都是朴灿烈给他的，他希望朴灿烈是他的，他想要朴灿烈。

    他要朴灿烈只疼他一个人。

    朴灿烈叹了一口气，看着边伯贤心里直发软：“这不是重点。”

    被他发现不是重点，如何瞒着他不让他发现不是重点。

    “你不会觉得委屈吗，边伯贤？”朴灿烈几乎是爱怜的语气，他伸手摸了摸边伯贤的头。

    被丁书淇指责喜欢男人很恶心不会觉得委屈吗？被丁书淇摁在地上灌酒殴打不会觉得委屈吗？在他说不许报警之后不会觉得委屈吗？他哪怕这么激边伯贤，也没有激出他的委屈，没有让他抱着自己说自己多疼多难受要他收拾丁书淇。他没有。

    “委屈？”

    边伯贤因为这个对他来说可以说是陌生的词汇愣住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有过委屈。他没感觉到过委屈，但是从小到大边伯贤受的委屈可太多了，自己明明是两个人恋爱中的产物，却被指责成未婚先孕的耻辱，小三生下的私生子。明明各方面都很出色，可是没有人夸他，连后面他自甘堕落不好好考试也没有人指责他，被嘲笑没有爸爸，被嘲笑mama是个疯子，他都应该委屈的。

    可是委屈是一个很没有用的情绪，他有一个前提是有人听你撒娇，然后哄你满足你，这样委屈才算是有用的。边伯贤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所以他从来不会产生委屈的情绪。

    他又想了想，觉得刚才朴灿烈说起丁书淇的时候他心里不舒服，于是说道：“有，你说他是你弟，明明我才是，你是这么介绍我的。”

    朴灿烈觉得边伯贤傻，鲜少的委屈情绪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称呼。

    “可你从来不叫我哥，人家丁书淇可是……”

    “哥。”没等朴灿烈说完边伯贤就把他打断，热切地看着朴灿烈的眼睛。

    就这么一个字，但却从来没人这么叫过。

    朴哥，烈哥，灿烈哥，从来没有人直接这么叫他一声哥。

    “哥给你撑腰。”

    朴灿烈的表情终于明朗了点，他把边伯贤抱回自己的卧室，把他塞进被窝里，让他枕着包着自己的枕巾的枕头：“我出门打个电话。”

    边伯贤乖巧点头，脸又有转红的趋势。

    丁书淇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开心地叫他灿烈哥，在他听到朴灿烈的邀请后立马让司机送他到朴家，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昨天对边伯贤的所作所为，完全当没有他这个人似的，推开门直接挎上了朴灿烈的胳膊：“你也没意思吧，我们去哪里玩？”

    朴灿烈没有回应他，表情也有些不悦，丁书淇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你知道了……在怪我吗？”

    朴灿烈捏着丁书淇的脖子把他往卧室压，推开自己的卧室门把他扔了进去，丁书淇踉跄着站稳，看到了床上被裹得只露了个头的边伯贤。边伯贤在看到丁书淇的时候也坐了起来。

    “你没事呀，伯贤？”丁书淇笑意盈盈地对边伯贤说，然后又回头对着朴灿烈撒娇，“他又没事，你生什么气呀。”

    “道歉。”

    “对不起啦，昨天有点喝多了。”丁书淇没有任何负担也没有一点愧疚地道了歉，然后依旧是对朴灿烈说，“我们去哪里玩。”

    朴灿烈的表情依然很冷：“你昨天在酒里加东西了，你也喝了点东西对吧。”

    丁书淇的表情终于有了点裂痕：“一点兴奋剂而已。”然后他歪着头问，“灿烈哥，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要打他吗？”

    没等朴灿烈说话他兀自说道：“他是个变态，他喜欢男的。

    而且……他喜欢你。”

    边伯贤动了动，有点坐不住。他看向朴灿烈，他想知道他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朴灿烈一直没说喜欢这个字眼，他对边伯贤说的也是他知道边伯贤的心意，至于什么心意，他掩耳盗铃不做解释也没做回应，此时被丁书淇摊开来讲更是赤裸。

    “你错了，他没有喜欢我。”朴灿烈给了边伯贤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讲话，“他把我当哥哥，是那种喜欢。”

    丁书淇恍然大悟般点头：“那我更要打他，灿烈哥，我爸我妈都不管我都当我是累赘，只有你管我所以我只认你，但你只能有我一个弟弟，凭什么他要介入我们两个之间呢，他明明才出现一个月，你就完全被他迷惑了，他都是装的你别被他骗了，小三生的就是小三，一个抢别人老公一个抢别人哥哥。”

    边伯贤拖着酸痛的身体下了床，小炮弹似的冲向丁书淇，朴灿烈眼疾手快伸出胳膊抱住了他，又把他摁回了床上：“你别冲动，我来解决好不好？”

    他的语气温和，因为丁书淇那句话惹起的怒火又被瞬间浇灭了，边伯贤只顾得上乖巧点头了。

    朴灿烈抓起丁书淇的手腕，用了十成十的力度，丁书淇疼得瞬间脸色煞白：“灿烈哥，松手，疼。”

    “疼？昨天边伯贤不疼吗？你松手了吗？”朴灿烈情绪外漏出来真的很骇人，那双最漂亮的眼睛此时用着十分毒辣的眼神盯着丁书淇，在他觉得丁书淇已经疼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松开了手把他随手扔开。

    “我初中就知道边伯贤的存在了，那会儿他就是我弟了，或者可以说从他出生的一瞬间起，因为血缘羁绊他已经是我弟弟了，你不用替我恨他，他生下来名正言顺他的母亲也不是小三，他也谈不上抢走我，以上说的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家事，我完全可以不告诉你，不过我听不惯你这么侮辱他和他的母亲。”

    朴灿烈鲜少说这么多话，也鲜少这么严厉地和丁书淇说话，他一直都知道丁书淇不是什么好性格的孩子，但是因为没有惹到他他也从来没在乎过丁书淇的人品如何，说得难听些：关我屁事。

    因为丁栩的关系朴灿烈可以把他当成自己的一个弟弟，也受丁栩所托帮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忙，可是他刚刚说的那段话对丁书淇来说太狠了，他最爱的表哥，因为他讨厌的人把他踢出了自己的生活圈，无论是哪一句话都在把丁书淇往外推，告诉他你才是外人我和边伯贤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丁书淇眼睛都瞪红了，他握着自己已经发青的手腕看了一眼朴灿烈然后把目光转向边伯贤一脸阴狠愤怒，倒像是他们两个合伙欺负人，忽然又疯疯癫癫地笑了：“随便，你也可以去告我，我爸也可以把我弄出来，他才不允许自己的儿子留案底，做什么都只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他推开朴灿烈要出门，走到门口又扭头看向边伯贤，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边伯贤，你最好真的没有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私情，不然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很多人觉得你恶心，你会害了他。”

    门被嘭的一声摔上，边伯贤因为丁书淇最后一句话脸上血色尽褪，他求助似的看向朴灿烈，朴灿烈也看着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我说的对，还是他说的对？”

    边伯贤一点没有犹豫：“他。”

    朴灿烈似乎认命般叹了口气：“可是这样是不对的，我们是亲兄弟，就凭着你的那句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过有些不行，没有人会接受。”

    他这句话本身就是矛盾的，或者说他这个人就是矛盾的，他想让边伯贤做实受害者的身份所以拦着他不让他动手，他只能让丁书淇得到昨天边伯贤承受的百分之一的疼痛，却也因为丁栩的关系不能以牙还牙，没办法真的把丁书淇送到警察局。

    可是他还能做的，也是对丁书淇最大的教训就是他再也不管他了，再也不会理丁书淇了，杀人诛心这招朴灿烈很会用。

    “为什么？我喜欢你我想要你，这有什么不行？”

    “别人不能接受，关我们什么事。”

    边伯贤不能理解，他只看着朴灿烈，全心全意满眼都是他，崇拜也好，痴恋也罢，他不在意也没考虑过自己的感情有没有什么不对，他只是想离朴灿烈近一点，想和他有肢体接触。

    朴灿烈没办法和边伯贤说通，他只沉着脸看着边伯贤，边伯贤也不惧他，两个人安静对峙着，最后还是朴灿烈败下阵来：“别逗了，我不喜欢你。”

    边伯贤这才一愣，但也只是一会儿，然后破罐子破摔似的把自己卷在被子闷声说：“我不管，我要你。”

    朴灿烈起身坐到电脑前去打游戏，留下一句：“随你。”

    边伯贤闻着被子里朴灿烈的味道，心里突突地跳，他知道自己太过任性太过冲动，可是已经被丁书淇撕破了窗户纸，他不想朴灿烈因此疏远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干脆更进一步。

    我要你，我想要你。

    边伯贤一直这么说，他第一眼看见朴灿烈就对他好奇，可是又知道这并不是他的家，没有任何一个东西是属于他的，所以也只能止步于好奇，他会在学校偷偷注意朴灿烈，看他和朋友玩闹看他和丁书淇打篮球的时候，他总是把他身边的人幻想成自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朴灿烈有了占有欲。

    一切感情在和朴灿烈住在一起的那晚迸发出来再也收不住，他被朴灿烈逗弄地又羞愤又心动，他在还手的时候都是脸红的，用着撒娇似的力度。

    这就是暗恋吗？不过现在也不算暗恋了。

    他想和朴灿烈谈恋爱。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第一次想有一个人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