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半梦半醒

    你在电梯门合上之后回过身，一无所觉地往前走，不知道电梯根本没有下行。

    恐怖的沉默之中，电梯门又无声地打开了，粉色长发的高大男人走出来。他的脚步轻而优雅，像狩猎的黑豹一样隐匿声息，不紧不慢地跟在你后面，却和你的距离越来越短。

    不知道哪里传来水滴的响声，你吓了一跳，毛骨悚然地回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其实你的胆子很小，你甚至有点儿怕黑，尤其是教堂这样的环境更加吓人。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仍然没有逃跑的打算。你在心里安慰自己，别说见鬼了，你自己都当过鬼，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鬼魂什么都做不到。

    一番心理建设之后你继续沿着走廊寻找视野比较好的藏身地点。

    迪亚波罗从阴影里走出来，你刚才突然回头的动作让他失去耐心，男人瞬间出现在你背后，绯红之王鬼魅般地出现，它举起钢铁一样坚硬的手臂从你头顶劈下去——

    可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一把匕首！迪亚波罗一直死死盯着你，竟没发现上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流动着银质光泽的匕首！匕首势如破竹直直地坠落下来，迪亚波罗在刹那间本能地发动时删躲避，可他没想到你的目标正是自己，匕首顺利地贯穿你左手掌心！

    「奇异恩典」！

    你猛地睁开眼睛，手心一阵剧痛代表你成功回溯到了被托比欧撞见之前。你压抑住喘息快步朝反方向走去，在没有监控的拐角蹲下来，从背包里掏出绷带熟练地缠在左手伤口上。

    你的心跳迟迟没办法平息，即使努力深呼吸也无济于事，毕竟刚刚你差一点就死在boss手上了。是的，你明白托比欧就是boss了！即使左手受伤，得到这个情报也是非常值得的，这一把你赌赢了！boss大概永远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你慢慢靠着墙坐下来，失血让你有些眩晕。

    托比欧精神分裂般的自言自语，还有他话语中频繁出现的“boss”的称呼，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感到异样。

    但真正让你警觉的是，电梯门合上时，男孩看你的眼神分明是看死人的眼神。

    这其中还有一点必不可少的运气，那中途突兀响起来的水滴声让你有理由回头确认情况，发现电梯仍然显示停靠在这一层——

    也就是说托比欧根本没有下去！

    刹那间你绷紧了浑身肌rou才克制住自己发抖的本能，装作镇定引诱托比欧，或者说boss动手。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你才有机会召唤出「奇异恩典」，否则你毫不怀疑在匕首碰到你之前，boss就已经把你解决了！

    老板不仅仅是分裂出一个人格，甚至连身体都改变了。附身在特莉休身体里的时候你被boss抱过，他分明是个高大强壮的成年男人。可托比欧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还很瘦弱。你头一次遇见这样不可思议的事，这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吗？

    谁会想到托比欧那样害羞的男孩儿竟然是黑手党首领，boss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比起感叹，你现在得专心玩单方面的捉迷藏，千万不能被老板发现你的存在。想起刚才千钧一发的情况，你仍然感到一阵后怕。如果被老板像梦里一样被一拳穿心，就算你可以回溯时间来躲避，恐怕也根本没机会用替身能力。

    你叹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些让人泄气的东西。boss的命令是让布加拉提把特莉休带到顶楼去，也就是说托比欧在布置完监控之后应该躲去顶楼了，那么你现在提前去纳骨堂反而是安全的。

    你感到身体稍微好些了就马上躲着监控往下跑，空荡的教堂里只有冷淡的月光陪着你，窗棂的影子在你身上流动，如同深色的藻。

    你在纳骨堂的楼梯底下发现了一个暗门，里面是放清扫用具的小隔间，因而没有上锁。你钻进去，从书包里掏出一盒饼干，一瓶矿泉水，这就是你今天的晚餐了。你一边慢慢咀嚼一边仔细回忆boss和布加拉提战斗的行动轨迹，你不仅不能被boss发现，也不能被布加拉提发现，否则会害得布加拉提分心。

    你必须是中立的，是谨慎的，是没有归属的。

    你将暗门打开一条缝，蹲在门旁反复调整角度和视野，又把枪拆开重新拼好，确保里面没有隐藏的故障。你能做的只有这些，接下来就只能等待了。手表显示现在是晚上八点，乔鲁诺他们明天凌晨才会到达教堂，或许你该好好睡一觉来确保明天有足够的集中力。但是你倚着墙很难睡着，干脆闭着眼睛放任思绪乱飞，很快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你忽然闻到一点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医院的味道，你讨厌这种味道。

    你不太高兴地睁开眼，迷蒙的视线一时无法适应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这让你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到细长的透明软管。你的视线顺着软管游走，尽头是你自己的手腕。

    你在输液？你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想着，你拔掉针头，困惑地坐起来，随着动作胸口一阵钝痛，你下意识捂住胸口，手指摸到一点奇怪的凸起。你试图解开病号服纽扣，可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你来说居然异常困难，就好像这具身体不是你的一样。直到你额头冒出一点虚汗，才终于将领口解开，你迷茫地发现那片凸起是一道淡粉色的疤。

    房门被突然打开，你下意识地看过去，呆呆地和脸色苍白的乔鲁诺对视——他看起来不是你印象里任何一个形象，你从没见过这么瘦的乔鲁诺。

    而另一边，男生的视线猝不及防扫到了你胸口狰狞的伤疤，它像一只竖着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地凝视着他。

    乔鲁诺闭了闭眼睛，很快走过来帮你扣上扣子，你才意识到你似乎被他看光了，这让你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点红晕。

    男生在你床边坐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沉默地一直盯着你看，好像你会突然消失似的。

    他很少这样，他对你总是温和。

    你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尴尬地躲避他的视线，突然听到一阵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仿佛时钟的滴答声，在不停地催促你。

    与之相对的，面前乔鲁诺的脸变得模糊，他英俊的面容蒙上雾气。

    原来是梦。

    你迟疑一会儿，抬起手轻轻贴在乔鲁诺瘦削的脸颊上：“……你看起来不太好，不要这样，要好好吃饭啊，不然我会难过的。”你的声音轻得像呓语。

    乔鲁诺抱住你软倒下去的身体，面无表情地深埋你脖颈。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难过？

    你有没有想过？

    一阵心悸，你很快惊醒，听到了布加拉提愤怒的声音：“等特莉休醒了之后，我会告诉她，她的父亲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