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过家家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揉了揉鼻子显得有些尴尬，说实话你完全没想到会又遇见托比欧，你只是实在没地方去打算回家，正好往这个方向走而已。

    “你才是啊，”托比欧朝你走过来，又别扭地偏过头去，脑后的辫子甩到肩膀上，“干嘛回来。”他的鼻头像小动物一样翘着，让你不知道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男生的视线注意到你空荡荡的两只手，“你打包的食物呢？”

    你回过家了？看来你真的是骗他的……

    他懊恼地想自己竟然会相信你随口说的话，boss一定会骂他是个傻瓜……

    “我，呃，分，分给流浪汉了。”说这话不知为什么让你难以启齿，好像你在施舍那些人，可是拜托你现在也无家可归啊。你抬起手要捂住脸，可是那个男孩忽然拉住你，你猝不及防和他那双干净到空洞洞的棕色瞳孔对视。

    啊，你也是一个人，是真的。

    托比欧想。

    “我一直在等你哦。”他忽然说。

    即使你猜到了，但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你有些不知所措。

    托比欧显然并没有要你回答什么，他平静地接着说：“我是认真的，我想，如果你再回来，如果你真的又回来了，托比欧就带你回家。”他顿了一下，“你没有家人，我也没有家人，我们很合适啊，我们来做家人吧。”

    男孩那样天真的神情让你怔了一下，但你很快冷静下来，把手抽出来：“托比欧，你没有过家人所以不知道，家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东拼西凑就能变成家人的。”

    “那你有过家人了？”

    “……嗯。”

    你们用的是过去时态。

    话说回来还是间接拜你所赐啊，boss。

    你透过男孩纯净得几乎没有反射的眼珠看向另一个人。

    “那就教我啊，既然你知道，就教我。”托比欧抿着嘴唇走近你，“我知道的，就算没有血缘也是可以做家人的。”

    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单方面把暗杀小队当成家人，可那完全不具备参考意义吧，事实上你也完全不明白普世意义的家人。

    托比欧失去了耐心，他不能理解你拒绝的态度，这样的你，无处可去的你，他决定收留你这样没有人在乎的家伙，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啊。

    讨厌，好讨厌。

    男生歪了一下头，好像很无奈似的认真地说：“所以我说，你干嘛要回来。”他不知什么时候把枪口抵在你下颔，“因为托比欧已经决定了嘛。话说子弹从这个角度射进去的话，会从头顶出来哦，带着血和脑浆，像烟花一样，‘啪——’的一下，‘啪’，炸开哦。”

    这种事不用他说你也知道啊，你才不想因为这种理由死在这里。这个距离你倒是可以使点小动作，但是你这具身体的力气够吗？而且显然还会让迪亚波罗对你提高警惕……

    唉，够了。

    如果这是命运要把你推上的路，你就硬着头皮上吧。

    你轻轻把枪推开——其实托比欧并没有用力：“没有这样会拿枪威胁对方的家人吧。”

    这个纯真却又隐隐让人害怕的男孩慢吞吞地把枪收回去，恍然大悟似的说：“啊，你说得对哦。”

    托比欧住的地方倒很普通，也是一个小公寓，大概这样比较符合黑帮里负责跑腿的小角色吧。话说回来，boss到底是以什么心情来cao纵控制托比欧的？这样看来他像在玩角色扮演一样。

    就算是黑手党教父，为了不被人发现真面目，给自己搞出一个副人格，还安排了他的身份，然后就一直用这个身份行动生活，不花钱，也不享乐，因为那都不符合托比欧的身份，会被怀疑，但工作倒是要干双份的——

    还真是辛苦。

    你完全弄不懂这样有什么意义，迪亚波罗这家伙叫着恶魔的名字过着清教徒的生活啊，一切都是因为他那神经质的恐惧，你都有点可怜他了。比起这样躲躲藏藏，怀疑身边所有人，时不时还要杀人灭口，你觉得他更需要的是心理治疗。

    托比欧并不知道你在可怜他的boss，还以为你的缄默是因为害怕，他找出新毛巾递给你：“洗个澡放松一下吧，衣服就先穿我的好了。”男生比了比你们的身高，“唔，感觉会大不少，应该没关系，明天我会给你买衣服的，家人的话会这样做的吧。”

    你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住陌生人家了，你倒是适应得很快。

    托比欧把你领到浴室，迟疑了一下：“你会用浴室吧。”

    你不敢想象这家伙眼里你是什么形象，抽了抽嘴角：“这个还是会的。”再说下去你怕他会要求帮你洗澡，然后一脸单纯地说家人肯定会这样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搞到无语的你从托比欧怀里抽出浴巾和衣服就躲进浴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喂——”托比欧敲了两下门。

    你害怕预感成真，隔着门僵硬地说：“就算是家人也不会一起洗澡的！”

    在你看不到的门对面，粉色头发的男孩脸红一下，但语气还是那样平静：“我是想说，别洗太久，不然会晕倒的。”

    虽然你觉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但对没有和别人接触经历的托比欧来说，或许这是他自己经历过得出的经验，所以他是在认真地提醒你。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托比欧。”既然他是认真的，你也认真地道谢。

    明明生活在到处都是人的城市，明明无论做什么都要和人接触，但是因为迪亚波罗的心理疾病，托比欧在这样的世界里却要保持孤独一人。就算大家在聊他感兴趣的话题，他也只能走开，悄悄用耳朵不舍地注意那边传来的声音，哪怕有对他感兴趣的人搭话，托比欧也只能摇着头拒绝。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社会关系，家人，朋友，恋人，每个人都有其紧密的联系，两个，三个，五个，相同关系圈的人像花瓣一样亲密地团在一起，而一朵一朵的花又重重叠叠地簇在同一根枝条上。

    但托比欧却是掉落的那一片。

    所以他才会突发奇想要把你带回家吧，他其实不需要什么和他一样孤单的同类，不需要什么虚幻的家人，也不需要理解，他想要的是和大家一样，和他所在的这个世界融合罢了。

    他想得到对每个人来说平凡得习以为常的东西，就算是假装的也可以。

    你大概能明白，对于托比欧那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你真的想帮他也是做不到的，那个男孩一定也很清楚这点，他真正要你做的大概只是陪他玩过家家而已，这不是很困难的事，你想。

    比起救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