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争吵

    金发小男孩指了指不远处交叠的身影，人小鬼大道：

    “mama，他们抱在一起，好羞羞。”

    弹了弹儿子的脑门，但到底是一家人，爸爸mama也跟着笑了笑，似乎是想到当年属于他们的故事。

    不过，交叠的身影很快就分开。

    立刻撑起上臂，顾不上被女孩单板撞麻的小腿胫骨，彭杰翻身，解下固定器，就去检查萧筱的胳膊和腿，一边轻碰一边询问：

    “没事吧。”

    摔下的时候，自己的脑袋被男人的手背护住，摔在雪上，压根没感觉到多疼，只是有些丢脸，而拥抱时的心跳声到现在都没有缓下来，反而变本加厉砰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近乎盖过男人的声线，让萧筱有些无处遁形。

    迟迟不说话的女孩让彭杰不由更为担心，自责之余，替人脱下单板，就要抱女孩去医务室检查，甚至有了叫救援的冲动，要是尾椎骨受伤，可不是小事。

    再度压迫而来的广藿香让萧筱的眼神终于聚焦。

    ——别，别再靠近了…

    她抗拒着男人的拥抱，回道：

    “别碰我，我自己可以走。”

    僵持在两人之间的手最终放了下来，拿起了两只单板，静默着跟随女孩回酒店的步伐。

    到了酒店，彭杰还是放心不下，挤进萧筱的房间。男人这一路上眉头不仅没有舒展，还越来越深，读不懂女孩不断回避的表情，怕她在偷偷忍痛，便不由分说去解女孩的牛仔裤。

    “彭杰——！”

    萧筱按住男人的手，却被对方反扣到身后，像个孩子一样被家长扒下了牛仔裤和内裤。对方不过使了一些巧劲，她就被按压在沙发扶手上，翘起了光溜溜的圆屁股，要多难为情，就有多难为情。

    客厅回荡着女孩羞愤的气音：

    “混蛋…你…”

    还没骂完，彭杰的另一只手就顺着女孩的尾椎骨向后腰摸，微微施力，酸胀瞬间蔓延开来。绝对压制下，萧筱的挣扎只能化为一种令人更难辨别情绪的哭音，似乎远远不止是简单的害羞和愤怒。

    可惜过度担心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只是随着按压，一处处问，得不到答案反而更心急：

    “疼不疼，这里？”

    但女孩就是不说话，甚至背对着他，咬着嘴唇，无声掉眼泪，大脑里不断骂着身后屡屡越界的专制者，可被男人手指碰过的地方连着过去的梦境不断生出细小的酥麻，成片成片向下涌，太难堪了。

    还以为是疼极了，彭杰松开手就要拿手机，安排直升飞机带萧筱去医院拍片，却不料被突然起身的女孩甩了重重一巴掌。

    男人诧异的表情，对上颤巍巍的湿润眼睫毛：

    ——怎么哭了？

    心急火燎，关心则乱，所有得体更是一一消散，有太多理所应当，太多自然而然侵占他的理智。失去了小心翼翼，便不自觉展露出他的本性。但看似专制的，压迫的，强势的，自上而下的，不容拒绝的，却也是焦急不安的。

    彭杰摸了摸自己发麻的左脸，看着眼泪涔涔的女孩微微弯腰，扯着裤腰，手上提的时候，不自觉地颤抖时，他才恍然自己如今的行为，对于女孩当然算得上是“过界”。

    ——该死。

    “我..”

    他伸出手，看见女孩抗拒倒退，又放下。

    “对不起…”

    “小小…”

    在女孩心里一下跌落到负九千九百九十九分的男人，只得到一句愠怒的颤音：

    “滚出去…滚…！”

    将男人推出门后，萧筱坐落在地毯上，呜咽出声。内裤上微微的湿意让她恨透了自己，那些禁忌的梦境，那些加速的心跳，那些压抑的贪恋，那些反复的动摇，那些否定，那些期望……

    她不傻，她只是不想承认，她不想承认她对那个人的爱欲，根本无从放下，根本难以释怀，可要她去开始，要她去重蹈覆辙，要她去交付一切，任由他在未来摔碎，她也不敢。

    她不想被摔碎。

    可不想被摔碎的自己，还是会被男人一次又一次吸引，就像是无解的难题，没有出口的迷宫，无论她如何理清，最终还是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这样的心，面对拥有后的失去，变得迷茫瑟缩又小心翼翼。

    平安夜的晚餐，萧筱拒绝了周琪的邀请，她撒了谎，说自己在陪彭萧星，让闺蜜放心去和那位北欧青年纵情享受别离前的缠绵。

    楼下的酒店餐厅热闹非凡，人们相聚在一起，共同唱着熟悉的圣诞颂歌，不同的语言，相同的乐章。

    可楼上，背靠着门抱着膝盖的女孩，与始终站立在走廊上的男人，明明只是一门之隔，却像纵横着千沟万壑。

    两个多小时后，擦干眼泪的女孩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不想要让自己破碎，越是难过，才越应该照顾好自己。

    站起身，萧筱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对着镜子重新上妆后，就准备独自出门，去酒店餐厅吃晚餐。

    刚刚打开门的女孩还没走一步，就撞向属于男人的坚硬胸膛，她好像被撞得粉碎，却又好像被一片一片复原，归属与逃避，安全与危机，当下与未来，都在此刻碰撞。

    ——你会摔碎我吗？

    拥抱的温度，似乎在回答。

    ——你会摔碎我吗？

    沉稳的心跳，似乎在回应。

    ——你和他们一样吗？

    她沉闷呼吸，熟悉的气味总让她落泪。她不肯抬头对上那能迷惑她的眉眼，她早就知道对她而言，他一直和他们不一样。但那又如何，她对他并不特殊。

    她对他算得上什么呢？

    一时兴起的玩乐？必须维护的合作对象？他女儿的母亲？

    男人亲吻她的头发，拥着她轻声细语，走廊上是那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男人的字字句句。她讨厌这个人说出的话语，总是让她难以坚定。明明是一时的温柔糖果，却足以让她不断产生出被爱的错觉：

    “是我不对。”

    “是老公不对。”

    “别生气了。”

    “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不要点头，不要点头，蜜糖裹着砒霜。

    可只要她不摇头，男人就会牵起她的手。

    家庭包厢里的圣诞树顶是拿着仙女棒的趴趴狗，穿着淡粉色的小裙摆滑稽又可爱。圣诞树下落着大小不一的礼物，精致的包装上有一一对应的数字，是她这段日子中最熟悉的字迹。

    萧筱假装没看到，挣脱那只手后，坐在窗边的桌前。桌面上圣诞小天使的蜡烛被点燃了很久，如今已经像一只头上冒火的小人，在埋怨姗姗来迟的女主角。

    很快餐食就被服务员推了进来，一道一道摆上桌，并不是西餐，而是萧筱这几天想念得紧的中国菜，显然在整个酒店，也就独此一份。

    服务员摆好筷子后，又贴心送上圣诞拉炮，里面往往装着纸皇冠，小玩具，冷笑话，萧筱向来不是很感兴趣。

    但服务员走后，面对着桌对面入座的男人，她有些无所适从的手就拿起了餐盘上的拉炮，无意识地把玩。结果“砰”的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萧筱有些尴尬地将炸开的小东西收到一边，却发现桌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劣质塑料小玩具，而是一枚璀璨夺目的粉钻戒指，而应该打印着无聊冷笑话的小纸条上，是男人独树一帜的字迹：

    For   my   love:

    Merry   Christmas.

    ——For   my   love？

    看着桌布上的纸条，萧筱迟迟没有抬头。如果没有这枚粉钻，她还能自欺欺人这是酒店送来的情侣限定，但现在…

    思绪万千却被男人的话音打断：

    “不喜欢吗？”

    安排这一切，并不是一张信用卡就可以解决。临走前夺人所爱加价拍下的戒指，按年龄精心挑选的圣诞礼物，得知女孩要去滑雪度假村后插队定制的滑雪板，靠着过去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脉，才在圣诞季订到的套房和包厢。再布置，再包装，知道问好兄弟不靠谱，还去下载女孩们才用的软件，不是靠着助理去安排，而是自己搜刮之后再投其所好。

    可惜他还是在刚刚搞砸了。

    好在，最后戒指还是送了出去。

    …送出去了吗？

    倘若萧筱能拥有超能力，她就会发现坐在他对面含笑的男人，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气定神闲。那一句不喜欢吗，何尝不是他维持体面的试探。

    彭杰看着女孩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一种从未有过的雀跃不受控制地从内心直直涌向胸口，但下一秒，这短暂的欢欣，就被萧筱摘下戒指的动作，直接冷冷浇灭。

    嗷嗷叫呜：

    戒指戴上去，摘下来，戴上去，摘下来。

    扒人裤子的变态一秒变脸，再变脸，再再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