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晚归，香水，斥责

    杨姨的语气急促，显然也慌了神，顾不上被女孩纠正过的称呼：“夫人，小姐高烧不退，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先生的电话打不通，您看您能来一趟吗？”

    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形，萧筱几乎失了声。

    杨姨看了看手机，又急切道：“夫人？听得见吗？”

    “我马上到。”

    说是马上到，却连地址都忘了问。等借到索菲亚的车钥匙，起了火，才又急急忙忙打了电话过去。

    天黑后的路，大多只有零星几盏昏昏暗暗的灯，宋怀深无法放心让女孩一个人独自驱车两小时去医院，更别提是以这幅坐如针毡的模样。

    他敲了敲玻璃：

    “下车，坐我的车，我送你去。”

    在这种时刻，萧筱也不再推拒，利落的下车，拽着包就上了男人的副驾驶，报了邮编，设好导航，两人就出发。

    “抱歉，宋老师，能开快一些吗？我女儿生病了。”

    女孩的声音在颤抖。

    八点后的公路虽然人烟稀少，但时不时也会有些小动物窜出来，宋怀深只能稍微加重了油门，安慰解释道：

    “太黑了，不安全，我尽量。你别着急，不是还有孩子爸爸吗？”

    他专心开车，并没有看到一上车的女孩，就我这手机，不断给一个号码打电话。几次都无人接听后，萧筱只能打给了徐熙，辗转问汪洋是否现在和彭杰在一起，又是否知道他的消息。

    但就在徐熙问汪洋时，萧筱的心就不断下沉。

    “老公，你打得通彭杰的电话吗？”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上楼的男人挑眉道：“打不通就证明咱们彭少现在在不方便接电话的地方。”

    徐熙立刻捂住手机，瞪了一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汪洋，可对面的女孩却还是听见了：

    “谢谢你，徐熙，打扰了。”

    “诶，萧筱…，挂了…汪洋！”

    “瞪我干嘛，我这不是在帮忙吗？”

    徐熙看着那副模样就有些生气，拿起抱枕往人脸上扔：

    “帮什么忙，小星星现在发烧在去我们医院的路上，联系不到彭杰，萧筱开车还要两小时才能到，你现在开车带我过去。”

    ——……

    ——玩脱了。

    挂了电话的萧筱，咬紧牙关，又给男人打了个电话，可冷冰冰的听筒再次传来机械的声音：

    “您拨打的用户现在无法接通，请在滴声后留言。”

    这两个小时，是萧筱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小时，到了私人医院，她也来不及和宋怀深好好道谢，只能往私人医院楼上赶。

    楼上萧星的医生和医院的医生正在办公室里看化验结果。有了汪洋出面，自然不用监护人陪同，就能开始一切治疗。但明明高烧的小星星，却一点也不嗜睡，而是一直哭，哭到没什么力气，还在嘤咛。哪怕徐熙一直抱在怀里哄了好几次，都没起什么作用，一群人只能围着小婴儿手忙脚乱，不是换退烧贴，就是用毛巾物理降温。

    萧筱一站在病房门口，就听到了女儿已经哭哑却还在哼唧的奶音。刚刚烧到三十九度五，喂了退烧药的小宝宝哽咽不止，眼皮都哭肿了，向下耷拉着，完全瞧不见之前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的萧筱心都要碎了。

    从徐熙怀里接过女儿，道了谢，萧筱就抱着萧星轻轻晃，那guntang的温度，让她心都如同在油锅里反复煎熬：

    “mama在，mama在。”

    检查结果是病毒感染，但吃了退烧药却不起什么效果，医生观察一小时后，担心脑炎，只能又来抽了一次头上静脉血，萧筱作为新手mama，根本都不忍看，更别提接下来做皮试和脚丫上的留置针。

    此刻，刚刚从地下拍卖会出来的男人，打开后车厢和后车门，让众人把拍卖的物品放进去。等他离开地库向外开，手机才渐渐有了信号。一直震动下，彭杰便在路边停了车，但拿起手机后，神情却剧变。

    屏幕之上挂满了无数条语音留言，还有十几个萧筱的未接来电，其中最上面是汪洋的几条短信：

    “萧星高烧，我们在医院这边，萧筱在赶过来的路上。”

    “萧筱也在医院。”

    “你看到就赶紧过来吧。”

    驱车赶到医院的男人，站在走廊上，正好撞见和医生讲话的女孩，他刚要向前，女孩就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头后向他大步走来。

    那步伐太急太快，他下意识去迎，嘴里的没事吧还没说出口，左脸就被扇了一巴掌。走廊上一片寂静，唯有尖锐刺耳的巴掌声在众人耳边回荡，饶是汪洋也有些震住。这一巴掌打的实，可是一点儿力都没留，将好友的脸都扇侧过去，白皙的皮肤上很快就泛出指印和血点。

    “你去哪了？”

    “为什么不在家？”

    女孩的声音很冷，可她的心更冷。越是走近，她就越能闻到男人身上那陌生的香水味，简直可笑至极。

    难怪不接电话，当然不方便接电话。

    可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却先一步流泪。愤怒不断灼烧着她的理智，嘲笑着她的愿望，那下意识许下的第三个愿望。

    骗子，骗子，约不到她，转身就会找别人。

    什么爱，什么喜欢，都只是为了把她耍得团团转。

    她应该转身离去，却发现自己不受控制一般，一拳一拳砸向男人的胸口：

    “你滚！”

    “你来干什么！”

    “你从我和萧星的世界里滚出去，滚出去啊——！”

    恶心，作呕，可笑，荒唐。

    动摇的自己，无非是这个下场。

    女孩哭的近乎撕心裂肺，声音却不尖锐，爆发着却又顾及着，顾及好不容易睡着的萧星会被她吵醒。

    彭杰望向一旁的好友，徐熙和汪洋很快读懂男人的目光，示意病房里没事，又带着走廊里的人先离开，他的心才略微向下落了些。

    张开双臂的男人，抱住捶打着他的女孩：

    “别怕，别怕，萧筱，小孩子生病是这样的。”

    可这句话就像是触动了萧筱最痛的伤口，她挣扎着，质问着：

    “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怎么能这么说…她也是你的女儿啊…——！”

    她第一次看萧星生病，自然是心疼的要死。   可她面前的男人又怎么会不心疼。之前几次打完疫苗后发烧，拉肚子，都是他一夜一夜熬着在照顾。吐奶吐在他身上，他一个大男人，也急到眼眶深红，但他不能慌乱，他不可以慌乱。

    萧筱最终还是挣扎出来，独自回到病房，不肯再看男人一眼。

    男人顶了顶至今还在发麻的左脸，先去医生办公室里仔细问询了一遍。

    在病房里看着萧星的杨姨在房里听了个全，看到小两口因为误会吵架，也十分不好意思。到底是她也有些急了，打不通老板的电话，只能先找夫人。

    她看着夫人那红红的眼尾，抽了张纸，想着开口替雇主解释几句，她从业这么久，也没有多少新手爸爸能做到彭老板这个程度：

    “之前打完疫苗也有一次是这样，先生就在医院里办公陪床了一周，等小姐出院了，先生又住进去了。小星星平常就亲近爸爸，那次我都没帮上什么忙，再后来每次难受，没有先生在，小星星就总是哭个不停，只有先生来了才会好一些。”

    “唉，我嘴笨，但先生肯定也心疼的。”

    萧筱抱着女儿，看着她脚丫上的针管，心里不是滋味。

    但那又怎样呢，他也许也是心疼女儿的，也许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那浓烈的香水味何尝不是一种证据，重重敲响警钟。

    走廊消防通道，彭杰点了根烟，星火忽明忽暗，描绘着他侧脸的红痕：“谢了。”

    叼着烟的汪洋知道自己也有份，难得有些良心，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看似顾左右而言他，开着玩笑的名义指了指方向：“活该，你这是在温柔乡里混了多久，这么呛的香水味，烟都盖不住。”

    香水味？

    男人下意识抬起手腕，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又拧着眉脱下西服，去闻衣领。

    地下拍卖会本来就混杂着各式各样的香水，又碰见几位长辈，去他们包厢待了一晚上，等出门后又碰上这么件焦心的事，自然没注意到自己身上过分浓烈的气息。

    十二点，医生说可以先出院，明天在家里由萧星的医生观察，看情况把配好的药再打一针就行。

    下楼时，萧筱裹紧萧星，大半夜她也没别的选择，更不想让女儿受凉，只能先上男人的车回家。

    男人为她打开后车座的门，她坐进去后，才发现自己的身边都是著名私人拍卖会标的包装，每一份上还别着卡片，又是男人的字迹，一撇一捺，书写着：

    老婆，生日快乐。

    但香水味不会骗人。他大可以和别人颠鸾倒凤，再带回几袋礼物，装作深情。

    在车上，萧星还是又转醒，还低烧着，小孩子难受说不出来，只能哭，听得萧筱揪心得要命，轻声细语的哄，却还是呜呜咽咽。最后还是到了家后，只穿着衬衫的男人下了车，把女儿接了过去，抱在怀里左右轻摇，才把小可怜哄睡着。

    把女儿放回婴儿床里，彭杰的任务才完成一半。哄完女儿，还要哄眼前这个一样哭得小狗眼都泛红的女孩。

    萧筱哪里敢在婴儿房里挣扎，只能低声呵斥：

    “放开我，出去，你吵醒她了。”

    “好，听老婆的，现在就出去。”

    说完，男人就横抱起女孩，离开了房间，往主卧房里带。等关了门，萧筱立刻提高了声线：

    “滚出去，我说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但男人却像没脸没皮，自说自话，不但不放手，还把人抱得更紧，坐到了沙发上，贴着女孩的耳朵笑：

    “宝宝，吃醋了？”

    “本来想和你一起去拍卖会，谁知道你请柬都不肯拆，我就自己去，想给你买礼物。”

    “但私人拍卖会在地下，没信号。”

    她不信这一套，推不开就隔着衬衣去咬男人的肩膀，尖牙利齿的模样像被受伤后放手一搏的小狗：

    “我说了，我要你松开我！”

    男人扶着女孩的后脑，任凭她咬，闷哼过后，语气还是温柔得像一罐过度甜蜜粘稠的蜂蜜水：

    “但没想到，在那儿遇见了姑姑，还有几位长辈，就拥抱了一下，不信你亲自检查，嗯？下次你不去，我一定乖乖在家等你回来，好不好？”

    男人拉着女孩的手就往那儿出去，一碰到女孩的指尖，那西装裤下蛰伏的困兽，就立刻苏醒，笔直的硬，像憋坏了一样，又兴奋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