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追随的目光

    但直到萧筱第二天晚上坐飞机离开时，彭杰都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萧筱一个人回了Y国，见了分配给她的论文导师，初步确认了选题，短短的一周，她又回到了忙碌的节奏。

    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她会梦见那个寂静的夜晚，暖黄的灯光勾勒高挺的鼻梁，薄唇上残留尼古丁的气息，轻轻落在她的左眼。

    梦见一个过分轻柔的吻，好像她弥足珍贵。

    梦里梦外的时间流速不同，却都消失的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布莱克正式发布会的当日，二月十四号，情人节，在相识的日期，将最后的作品，献给她逝去的爱人。

    后台，化妆师正在给女孩夹睫毛，仔细定型后再将碎钻和假睫毛一起嫁接上去，再将一另一边染白。

    自从爱人去世，便独居的布莱克女士在世上的牵挂依旧很多。她领养的孩子，她创立的品牌，她投资的公司，她指导的设计。而当她终于可以停下时，被压抑的悲伤几乎压垮这位六十七岁女人向来直挺优雅的背脊。

    她等待了六十年，才遇见的灵魂伴侣，却只共同拥有了五年匆匆时光。她搬去了与爱人初遇的湖畔，买下了那座度假山庄，在回忆里沉沦。可悲痛不会随着时间被释怀，而是会被思念取代，成为禁锢她的存在。

    那些一起看过的风景，在爱人逝去后，不再如初，直到在忌日的那天，她收到了一封来信。

    信封上的字迹，让她的眼眶在顷刻之间便盈满泪水。她小心翼翼拆开了这封牛皮纸信，一张薄薄的草稿，在她不住颤抖的手中滑落。

    那是他曾经“捣乱”的一张设计图，那也是他们第一次争吵。

    当你成为那不朽神话，你将开始畏惧创造，你在自己设定的方圆里，再也无法成为那人人朝拜的先驱。你终将退居幕后，以指导的名义前行，却不愿再亲自拿起画笔。

    “我的爱人，愿你永远热爱，永远自由。”

    让我自由的爱将我禁锢，所谓禁锢我的爱却也让我找回自由。

    不对称的剪裁，果敢大胆的撞色，对比鲜明的风格，刻画着不断展露出的矛盾自我与普世定义的拉扯。独立又依赖，勇敢又怯懦，坚定又彷徨，坚强又破碎，猎奇又无趣，有那么多伤痛，也有那么多快乐。

    我摇摇摆摆，不知道该展露给这个世界哪一面才更好，直到你拥抱住我的所有，我也拥抱住你的所有。

    那是女孩一个人的走秀，背后的场景与照片，记录着布莱克也曾挣扎的岁月和女孩的平面照重叠，过分勇敢，过分畏缩，过分独立，过分依赖，过分前卫，过分固守，可这些也不过只是在接纳自我前的彷徨时刻罢了。

    台下的目光，不曾离开那抹身影。

    他追随着她的脚步，仿佛有熠熠星光落在她的身上，他追随着她的动作，在麦克风前不卑不亢地讲述着拍摄时她与布莱克女士的幕后故事，她们的一拍即合，她们的分歧取舍。

    闪光灯不停，记者没有错过这位新人模特在台上微微欠身的风姿，更没有错过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男士，那无比深情的视线。

    今晚的after   party，不仅仅集结了时尚圈和娱乐圈的知名人物，不少名流权贵也纷纷露了面。布莱克女士有心带萧筱，彭杰便也不再上前打扰，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滴酒不沾。

    出席过布莱克女士晚宴的人，这才知道这位来自东方的新人模特在布莱克女士心中的地位，而刚刚的表现力更是不像新人，可塑性非常高，恭维话变成了由心而生的赞叹。再加上又有彭氏保驾护航，刚刚的眼神众人有目共睹，自然多了结交的意愿，纷纷向女孩抛出杨柳枝，邀约合作。

    几圈下来，萧筱也有些不胜酒力，想着去补妆顺便缓口气。可等她走到走廊尽头，门口偏偏摆了个正在打扫的标识，这高跟鞋走的实在是有些辛苦，她不想再上楼，本着就是用用镜子的心，推开了门。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洗手台镜子，倒映着女人全身赤裸的背影，而西装革履的男人正透过镜子，紧皱眉头，不耐地看着她，似乎是很不悦被打扰。

    而镜子里这张男人的脸，只要见过，就不可能忘掉。

    过了三秒，大概是察觉到什么，陆驭生冷冷笑了笑，对着洗手台上的女人道：

    “这么喜欢被看？那好好展示吧。”

    挡住女人的高大身影在此刻移开，大片赤裸的肌肤，和点缀在项圈和乳尖上的钻石，都在聚光灯下格外刺眼，而更刺眼的是那一抹狰狞的黑色，脱离了男人的手后震动摇摆的更加肆意，嗡嗡声直接刺入萧筱的耳道。

    耳朵赤红的萧筱立刻闭上眼，转头匆匆离去，正巧撞上了有些担心，所以来找她的彭杰。

    “跑什么？”

    “会崴脚。”

    扶住女孩的手臂，将人稳住，彭杰这才看清女孩的表情，这熟悉的红晕从耳朵烧到眼尾，一种莫名的嫉妒和愤怒涌上心头。

    悬而未决太痛苦了。

    无声的夜，冷冽的海风，吻后的沉默，异地的不安。

    “你见谁了？”

    粗糙的手指用力按在萧筱的唇瓣上，那里的唇色很浅，就像被人吻过偷走一般。

    情人节，他在宴会厅等待她结束回家的时刻，她躲在这里和别人接吻。

    哪怕他们才见一面，但只要不是他，她好像都可以。

    只要不是他。

    “萧筱，你去见谁了？”

    拉过女孩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膛，死死压住，不准抽离，男人的语气低沉的可怕：

    “你是不是真的当我一点心都没有？”

    广藿香的气味，卫生间的画面，明明只是一瞬，她却记忆犹新。黑色的皮质项圈，吊坠式的乳钉，黑色胶带粘住的阴户，和被异形震动棒扩张到可怕地步的后xue，但最令她历历在目的是女人的表情和她的眼神。

    悲伤的，痛苦的，迷恋的，渴求的，追随着将她抛弃到外人面前的男人，追随着她残酷无情的行刑者。

    历历在目，萧筱一瞬间好像看到了自己，所以才会愣神那么久后，才转身逃离。

    她惊恐地推开眼前的男人，不断起伏的胸口让她根本没有听清男人的问话。她的心跳声伴随着浓重的广藿香越来越快，近乎让她快要昏厥过去。

    他让女孩推开了自己。

    他看清了女孩眼底的恐惧。

    他笑得狼狈，用力扯了扯领带，才能喘过一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