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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哺

己眼睛看见的、耳朵听到的就是真实,殊不知那也是克洛克达尔精心编造的谎言。

    薇薇抿紧嘴唇,十指揪住礼服,她发誓要得到克洛克达尔的信任,然后狠狠地背叛他。那个人的信任大概没有那么容易获得吧,但正因如此,背叛起来才更有意义。

    首先她必须要降低他的警惕心,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反骨。这很难,但是她要隐忍,像神话里为了杀死恶魔伺机而动的少女,寻找真正能给他致命一击的机会。

    一切都在克洛克达尔的计划之中,薇薇继位成了奈菲鲁塔利十三世。大臣递上来的奏折都要先经他的手批阅,然后才轮得到薇薇。有些特殊的奏折薇薇看都看不着,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内容。

    薇薇登基后一个月时间,发现克洛克达尔要她签字的基本上都是无关紧要的文件,譬如关于修复王都某处倒塌建筑物的许可之类的小事。薇薇一边签字一边心想就算她拒绝配合,克洛克达尔也会找那种能模仿别人笔迹的人来做这件事吧。哪怕她死掉,Mr.2也能以她的容貌继续制造她还活着的假象。

    克洛克达尔似乎派特工在王都内暗中寻找什么,但是他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她完全打听不到具体内容,只是隐隐约约了解到有这么一件事。

    一个月时间,薇薇从交上来的折子里大致拼凑出了一副景象。战后王都重建工作非常顺利,受灾失去住所的百姓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有国王军维持秩序,没有敢坏人趁机作乱。粮食的发放工作确保落实到位,从中贪污克扣的官员已被惩治,那些灾民会在他们的新家建好后陆陆续续搬离帐篷。

    得知受灾群众得到安抚,薇薇安心了许多。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离开宫殿去现场亲眼见一见他们是怎么清理废墟、重建房屋的。父亲从小对她的教育便是统治者要经常到百姓之中去,实地考察他们的生活状况,才能听到一些在朝堂上听不到的声音。不能坐在高高的楼台里治国,因为有些好大喜功的臣子会报喜不报忧,这样治国是不行的。

    薇薇在脑海里整理着目前已知的信息,想要找出漏洞,不过是徒劳。仔细想想也是,百姓倘若不能安居乐业,对统治者的不满积攒到一定地步就会爆发。现在是战后,革命的火种隐藏在群众之中,克洛克达尔是一个考虑事情很周全的人,阿拉巴斯坦已是他囊中之物,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他怎么会冒险让他们有借口暴动,所以才会严惩贪污的官员。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总之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能继续过下去、迎接第二天的朝阳就好了。

    薇薇每天都在思念她生死未卜的父亲,时常在夜晚回想起父亲对她的教诲:国家的根基是人民,只要人民无事……他们统治者怎样都无所谓吗……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当国家遇到危机时,他们王室是首当其冲会被威胁乃至遇害的对象。薇薇流着奈菲鲁塔利氏的血,有做好承重的觉悟,只是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父王十六岁的时候还在学习治国,而她这时已经被迫继位了。

    薇薇没有因为克洛克达尔独揽大权就放弃进步,俗话说得好,祸福相依,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在政治方面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她尽可能地向他学习治国的技巧、敷衍大臣的话术和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的下手思路。

    克洛克达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不是那么没有耐心,心情不好的时候,薇薇就想办法让他心情好。她默念着“不耻下问”,拉下脸来给他捶捶背或者帮他点个烟,再忍着恶心说几句好话。克洛克达尔看她这么好学又这么乖,也就回答她的问题了。

    薇薇的父亲是冲着守成之君的称号去的,所以治国方略偏向保守,外交上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和“礼尚往来”的原则,和周边大大小小的国家交好,鲜有交恶。除非对面国家的君主实在昏庸太不像话,否则寇布拉不会做出算得上失礼的行为。

    阿拉巴斯坦内乱事件后,周边国家反应各不相同。少数与阿拉巴斯坦交好的国家派来使团慰问,阿拉巴斯坦方面则让职位相当的官员接见他们。还有一些明显不怀好意的国家,一听是寇布拉年轻的女儿继位,觉得她好欺负,派来的使节团想趁机谋取一些国际上的好处。更有甚者代表的国家侵吞了部分与阿拉巴斯坦接壤的土地,美名其曰“借用”,还妄图让新王签订条约认可这种行为的合法性。

    他们不知道薇薇背后有克洛克达尔,而克洛克达尔在外交方面的原则是“人若犯我,扬他祖坟”。往阿拉巴斯坦境内派间谍?找出来统统处死,反手再派几个高级特工去对面首都搞些活动,把对面王室的丑闻全挖出来送给大报社发表。借地?没问题啊,连本带息地还回来吧,他最擅长放高利贷了。既然他们的军队没有打招呼就先占了地,那到条约签订的这段时间的借用价格他可得好好和人家掰扯掰扯。

    薇薇确实签订了好几份不平等条约,但是条约里的不平等是针对其他国家的。那几个居心不良的外交团趾高气昂地踏上阿鲁巴拿的土地,以为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受提拔的机会要来了,不成想被横空杀出的新外交官弄了个铩羽而归,无不灰溜溜地滚回去复命。

    在外交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克洛克达尔不便亲自出马,所以任用了一个新外交官代他完成这项使命。新外交官名为沃芙拉,原本是个受世家打压不得出头的小官,克洛克达尔掌权后看中了此人的才能和墙头草的本性。对于沃芙拉来讲,不管主子是谁,只要能让他做大官享荣华富贵他就效忠谁。启用这种人虽然有被倒戈的风险,但只要使用得当,亦不失为一种利器。

    沃芙拉容貌中等偏上,口齿伶俐,随机应变能力很强。克洛克达尔检验了一下他的本事,觉得他能堪重任,便推他出去舌战群儒。

    薇薇是大国元首,一般小国的使节是没有资格面见她的,除非是和阿拉巴斯坦国际地位相当的大国或者关系极好的友国,元首才会接待使臣以示对其背后国家的重视。

    塞拉瑞斯尽管与阿拉巴斯坦时有摩擦,但是是同阿拉巴斯坦西边接壤的大国。莱特王室的使节团到访时,薇薇一身鹅黄色宫装坐在上首,沃芙拉穿阿拉巴斯坦传统服饰侍立一旁。

    会面前克洛克达尔特地让她不要赐座,让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站一会,灭灭他们的威风。按照礼节,国王不赐座,臣子不得擅自入座,严重点可以以御前失仪的罪名论处。

    本来薇薇觉得这样有些过分,但是一看克洛克达尔交给她的机密文件,顿时火冒三丈:那帮种玫瑰的家伙眼瞅着阿拉巴斯坦内乱,居然敢打她国家领土的主意,偷偷调动军队越过西边的过界,赶着来分一杯羹,真当阿拉巴斯坦没人了是吧。

    这次薇薇没有嫌克洛克达尔的招数太阴损,她再善良也没软弱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人家都要侵害她国家的正当权益了,这俨然是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好在克洛克达尔把阿拉巴斯坦视作和他利益息息相关,她也不必太过cao心,看他如何发挥便是了。

    沃芙拉不仅饱览诗书,口才也是薇薇见过的人里数一数二的。也许在海上海盗们都靠实力说话,但是在国际交往的场合中,口才远比武力来得重要。尤其是两国实力相近又屡有矛盾的情况下,最需要这些外交官充当润滑剂的作用,亏得克洛克达尔能发现这么个人才。

    大多数话都是沃芙拉说的,会面开始前他特地吃了一颗润喉糖。薇薇一边喝茶馋对面的使节,一边“嗯嗯”附和几声表示赞同他的观点,还没反应过来呢,对面十几个使节已经被沃芙拉一个人气得脸色铁青。

    沃芙拉似乎做足了功课,对塞拉瑞斯文化有够了解,用了不少双关,阴阳怪气莱特王室的历史。有一些暗讽薇薇都听不懂,但是沃芙拉说完后对面脸色没那么好看,她便猜到他是在踩他们的痛脚。

    有位使节质疑薇薇全程不置一词,是否没有自己的主张。话音刚落,沃芙拉一通夹枪带棒反击了回去,薇薇报以微笑:“是的,沃芙拉卿的主张就是我的主张。”

    该使节无话可说。

    薇薇喝第四杯茶的时候,沃芙拉结束了战斗,把拟好的条约书呈到桌上由她过目。薇薇看了全无问题,一式两份均签了名,盖了国印。

    签订条约时克洛克达尔就坐在隔壁的房间里,这边的对话他都能听见。薇薇莫名有种很可靠的安心感,但很快又责备自己不该感激他:要不是他在幕后做推手制造了内乱,阿拉巴斯坦至于沦落到成为他国猎物的境地吗?

    这次谈判的书面结果是塞拉瑞斯方面应当即刻停止对阿拉巴斯坦国家领土完整性的破坏行为,并给予一亿两千万贝利的土地使用金,可分期支付。实际结果是克洛克达尔早就私下派艾利可斯将军带兵去把陈兵边境的塞拉瑞斯军队杀了个人仰马翻,反倒顺势吞了塞拉瑞斯五十多万平方公顷的土地。

    之后塞拉瑞斯方面对此表示抗议,克洛克达尔直接无视掉了,但沃芙拉作为外交官不能无视,给出的答复是“再借用几年就还”。都无需过问上级的意思,他找了各种借口,俨然准备赖掉这五十多万平方公顷的土地。

    薇薇听说了这件事,将心比心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样强占人家领土有些不太好,找克洛克达尔商量能不能还回去什么的。克洛克达尔干脆照搬了莱特王室使臣预谋占用阿拉巴斯坦土地的原话,调换了一下国名回复她,薇薇领悟了,便不再和他谈论这件事。

    这五十多万平方公顷的土地阿拉巴斯坦一借就是三百零八年,后来奈菲鲁塔利二十三世时阿拉巴斯坦国力衰微,迫于形势才将其归还给塞拉瑞斯。

    3

    沃芙拉没有大智慧,但是有小聪明,这份小聪明不是自作聪明,是一种会察言观色、知道谁是自己真正主子的圆滑。这样的人克洛克达尔不讨厌,薇薇不喜欢但也不太讨厌。

    他不像老丞相过于冥顽不化,老丞相只认准奈菲鲁塔利王室的血统,凡事都汇报给薇薇,而且隔三差五就要面见陛下。一旦见不着陛下,他就义正言辞地批评克洛克达尔干政,指责他挟持女王,给他扣帽子。实际上这些事克洛克达尔确实做了,但是他没必要特地承认啊。

    女王是克洛克达尔的傀儡这件事,但凡有点脑子的大臣都能看出来。这种大家心照不宣的秘辛没有几个官员会大肆宣扬,该说老丞相耿直还是包藏祸心呢?要知道真正忠于寇布拉王的臣子早都被杀干净了,留下来的都是能接受海盗干政的没那么忠心的大臣。

    不得不说克洛克达尔有他的担心,他怕他们接触久了,薇薇会借老丞相联系上寇布拉的余党,干脆以女王的名义让他告老还乡,顺便提了沃芙拉做丞相。

    外交官和丞相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职位,虽然有丞相会兼职外交官,但是外交官晋升成丞相之事却是少有。

    沃芙拉接到有女王签名的任命书,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忧虑。丞相一职大权在握,侍奉君王左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是不错。可是丞相整天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能随心所欲地挥霍钱财、结交好友。和同僚关系不好吧,遭人针对。和同僚关系太好吧,又会招来君王的猜忌。

    丞相要做的工作也比外交官多得多,外交官平日里较为清闲,虽然没什么上升空间,但下降空间也是同理。换而言之外交官比丞相饭碗稳定,不会有频繁的职位调动。朝堂上那些错综复杂的乌糟事跟外交官没太大关系,那些结党营私的案例、帝王的清算还有各党派之间的倾碾……想想就可怕。

    沃芙拉深谙登高跌重的道理,细细思索了半宿,决定还是接下这份任命书。他也料到任命他的不是女王,而是她背后的克洛克达尔。想必是他上次的表现十分出彩让那位大人印象深刻,才有了今日的意外之喜吧。

    沃芙拉对克洛克达尔的喜恶不甚了解,但他绝不是个善茬。克洛克达尔清理寇布拉余党时,那些大臣的人头像秋天熟透了的果实一样纷纷落地。沃芙拉还没发迹时要自己去买菜,无论何时路过菜市场都能看到刽子手在行刑。

    从老丞相的退休来看,他应该不喜欢别人对他的作为指指点点。沃芙拉准备上任后采取让权的策略,把权力尽可能往中央收收,不是交给女王,而是交给克洛克达尔。没有统治者会嫌自己的权力太大,沃芙拉是根据历史经验推测的。

    沃芙拉刚开始处理事务时那叫一个头昏脑涨,又不能去问别人,只能自己闷头查资料,苦思解决之法。他总感觉自己房子里有奇怪的动静,不像是老鼠弄的,不知是不是特工在监视他。自己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那位大人的眼睛,想到这,沃芙拉害怕极了。

    他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在丞相之位上干了三个月,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引起克洛克达尔不满。每天早上起床沃芙拉都要摸摸自己头还在不在,就是这么夸张。

    三个月的时间不短了,沃芙拉自觉通过了考验期,朝堂上一直注视着他的某人终于试着与他接触。

    薇薇现在身边一个亲信都没有,克洛克达尔可不会好心地把忠于她的人留在宫里侍奉她。她想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否则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想要与克洛克达尔抗衡简直是难于登天。

    克洛克达尔在阿拉巴斯坦没有官职,薇薇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名义留在宫里的,老丞相就是凭着这点次次抨击他“名不正言不顺”。官员们私下提起克洛克达尔时不敢直呼其名讳,又没有合适的官职,便以“先生”指代他。

    薇薇和沃芙拉提起他时,则是直呼其名,语气很平淡:“沃芙拉卿,克洛克达尔向我举荐你为丞相,可见你和他关系匪浅啊。”

    沃芙拉忙称“不敢当”,薇薇问他对克洛克达尔了解多少。

    沃芙拉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说出来也无所谓:“我看先生不曾娶妻,年逾不惑身边没有女子侍奉,不久前送了一位绝色女子过去,刚送去当天就被退回了。我又送了他一个绝色美男,也是同样。我观先生不近女色也不好男风,不知其中有何缘故。”

    他的话倒是给薇薇开辟了一条新的思路,也许她可以尝试色诱克洛克达尔。都说美色误事,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点自信的。上次在地牢里他不为所动大概是因为场合不合适,这次她主动投怀送抱,只要他不是阳痿不是同性恋,她就不信他能坐怀不乱。

    薇薇这也实属无奈之举,克洛克达尔掌权将近五个月,别看五个月乍一听很短,不到半年,但奈菲鲁塔利王室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已经大幅度降低。现在把寇布拉的名号搬出去,人民只会骂一句“暴君”然后再啐一口唾沫。

    父王出逃后一点消息也没有,她不能一味地等待。服侍她的宫女每星期都会换一批新人,比她来月事还频繁,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侍女可以换。他对她就是提防到这种地步,根本不给薇薇时间让她和侍女培养感情。看起来克洛克达尔始终没有掉以轻心,从开始到现在身边人对她的监视甚至更严了。

    既然不能和侍女培养感情,那薇薇索性豁出去了,她要和克洛克达尔培养感情。没有睡一觉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睡两觉。

    决定献身的那个夜晚,去他寝宫前薇薇特地打扮了一下自己,换上雪青色的克里诺林裙,大裙摆及地,是当下最流行的露肩款式。薇薇对着镜子梳头发时心想不知道那个大叔的品味能不能懂什么是潮流,她没有戴头饰,反正待会都要脱掉。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脑后,两边耳前各放下来一绺,比光着额头要更添几分女人味。

    她去时宫人报说克洛克达尔还在洗澡,她便在床边等他。

    父王的寝宫薇薇小时候经常进来玩,大了以后跑得便没那么勤了,到后来已是记不清上次来这是多少年前了。如今这里换了个样子,装潢偏西海风格,看着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克洛克达尔撤去了寝宫里原有的床幔,以前薇薇很喜欢和卡鲁在里面捉迷藏,把几床大被子随意叠在一起,钻进去就是一场小小的冒险。

    不知父王现在何方,可还安好,身边侍奉的人还有几个?思及此,薇薇心中又是一阵惆怅,瞧见那张斜椅还在,习惯性地脱了鞋侧躺上去,摆了个妖娆的姿势,腰间垫着隐囊。

    克洛克达尔第一次见薇薇这个时间来找他,很是奇怪。听说她已经在卧室里候着,更是摸不着头脑。他懒得再换身衣服,穿着浴袍就过去了,反正现在宫里是他做主。

    他匆匆在薇薇面前现身,头发才擦了半干:“陛下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寝宫里休息,跑我这来所为何事啊。”

    克洛克达尔身上的浴袍是长袖,下摆长过膝,前襟掩得严严实实的,和他平时衣冠楚楚的模样相比是要不那么正式,但说到底没什么不同。别的海盗都坦胸露乳的,偏偏他不嫌热,在沙漠里也穿着大衣。

    薇薇欲言又止,开始思考他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羞于见人的胎记或是什么。可他问题都提出来了,她也不好让他等太长时间。怎么办?她得说点什么才行,可是她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啊。按照她的设想,克洛克达尔不应该主动让她把衣服脱了吗?难道他要她亲口说自己想睡他?他是心知肚明故意羞辱她,还是说这是一种情趣?说起来万一他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怎么办?那她还要说吗?啊啊,这种重要的时候她居然在发呆,克洛克达尔看起来要生气了。

    克洛克达尔白天醒来面对一国事务,大脑高效率工作了一天,到了晚上只想快点休息。晚上九点过后他连雪茄都不抽了,就是为了保持规律的作息。

    见薇薇不说话,他叹口气:“要是治国方面有问题的话,陛下明日再来吧,早睡早起身体好,臣也要休息。”

    嗯?他居然对她自称“臣”,她没听错吧?好像之前他都自称“我”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也是一种情趣吗?还是他忽然开窍懂得尊卑有序了?

    薇薇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同时思考多个问题时她很容易大脑一片空白,所以说出的话也就不过脑子:“克洛克达尔,你是不是阳痿?”

    “不是。怎么,是有国家要和阿拉巴斯坦联姻吗?”他下意识地往国家层面去想,一般担心某人性功能是否健全时,都是涉及到两国政治联姻。他很纳闷,寇布拉只有一个女儿才对啊,但他也不是奈菲鲁塔利王室的成员,轮不到要他来迎娶外国的王女吧?

    “你对女人感兴趣吗?”

    “没有兴趣。”

    薇薇倒吸一口凉气:“那你对男人感兴趣!”这是她可以听的秘密吗?他竟然这么不在意就说出来了?

    “……也没有。”克洛克达尔嘴角抽搐了几下:“陛下大晚上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那就很奇怪啊,既然你不是阳痿,那你对人类没有性冲动吗?”薇薇想到了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捂住嘴:“你你你对兽人或者鱼人感兴趣?!”

    “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合着是个男人就管不住下半身天天和动物一样发情?不是我说,你对男人是不是有什么偏见。”克洛克达尔心想疯了,真是疯了,他居然牺牲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和她争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正常人不都有性生活吗,难道你没有吗?你……不是正常人?”薇薇毫无恶意地说出了恶意满满的话,被他杀气腾腾的眼神刺得脖子一缩,抱着隐囊像只收了翅膀的鹌鹑一样。

    “为什么一定要有性生活?浪费时间,毫无意义,乱搞容易染病,那种低级趣味只有下等人才会热衷。”

    薇薇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莫非他把性欲全转化成对政治的野心和追求?

    其实不是的。谈论到性,克洛克达尔不可避免地想起他的父亲。那老东西娶了九个老婆还不满足,成日在外头寻花问柳,早早被美色掏空了身体,后来死在了女人的床上也是情理之中。

    女人们的争宠可不仅仅只会向男人撒娇,还有各种龌龊下作的手段,像是一个浓缩的社会。克洛克达尔其余的几个兄弟姐妹受到后院姨太们明争暗斗的波及,或是夭亡,或是早早被送去了庄上。

    从小他见多了人性黑暗的一面,对人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五哥耳濡目染了父亲好色的恶习,三天两头出入烟花地,活该染了花柳病。人还活得好好的,身体就烂得不成样子,克洛克达尔活到今天还能说那是他看过最恶心的东西。七哥倒不滥情,却因为苦苦追求一个女人不成,在某个夜晚用枪崩开了自己的脑袋。

    见证了这些悲剧后,克洛克达尔意识到要他爱上别人,意味着把自己的一颗心脏完全交付。不但没办法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还要冒着心意被糟蹋的风险。这样的亏本买卖,到底是什么样的傻瓜才愿意去做,至少他不是那种傻瓜。

    如果一定要和其他人产生联系,克洛克达尔宁愿自己是被爱的一方,他爱上别人的可能性早在童年就被扼杀了。

    一粒尚未萌芽的种子在剧毒的土壤里,察觉到外界的凶险,自然不肯破开坚硬的外壳把嫩叶交付给虚无缥缈的春天。他不相信人生会有春天,谈到春天,他只能联想到无节制的兽欲、泛滥的红斑和老式手枪的轰鸣。那颗射穿七哥脑袋的子弹也射进了他的脑子,至今还在他的血液里流淌,心脏每泵动一下便重复一声那个苦情人的呜咽。

    克洛克达尔和七哥关系最好,尽管两人并非同一个母亲所生。七哥自杀时克洛克达尔才九岁,明明那天下午七哥还答应过几天带他去看马戏,但是他食言了。那天晚上克洛克达尔听见七哥住的院子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他们再相见时便是葬礼。

    父亲谈到七哥时总是恨铁不成钢地叹气,骂他太懦弱,会为女人而死,算不上真正的男人,不配做他的儿子。可是克洛克达尔想说七哥的身上没有那些红斑,也没有rou烂掉的难闻气味,凭什么在父亲心中活着就发烂了的五哥比七哥要配做他的儿子。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他总觉得父亲的花心给他的子嗣们招来了诅咒。据他所知他的兄弟姐妹们凡是恋爱了的,没有一个幸福快乐。克洛克达尔不会闲着没事给自己平静的生活增添不顺,他从青春期到现在都过着禁欲的生活,他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好,并且打算保持下去。

    这些事情克洛克达尔没必要告诉薇薇,傀儡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故意打了个哈欠:“陛下还请回吧,时间真的不早了,我要睡觉了。”

    薇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我和你一起睡。”

    此言一出,克洛克达尔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这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是失心疯了?看着不像啊。

    想着给她一个台阶下,克洛克达尔轻咳几声:“陛下喝得也忒多了,我这就叫人送你回去。”

    薇薇哪里肯走,赖在斜椅上不起来:“我没醉,今晚你来侍寝。”

    “哼,陛下先学学怎么伺候男人再来吧。”克洛克达尔揪着她的后襟把她拎起来,像丢猫一样把她丢出了房间。

    第二日薇薇翻了一下奈菲鲁塔利王室先祖们的起居注,原来侍寝也是一门有讲究的学问。以往后宫嫔妃侍寝一般不会穿戴整齐,而是洗干净了在床上等着。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省事,更是防止妃子中有人居心叵测,藏有武器图谋暗害君上。像妃子头上佩戴的发簪啊,看似普通但是有棱角的耳坠啊,抹了毒全能做杀人利器。

    像薇薇昨天穿的那种大裙摆更是禁忌,下面别说藏枪藏板斧了,身高够藏个杀手都行,难怪克洛克达尔那个眼神看她。

    薇薇一边津津有味地翻书一边后悔:真是失策,早知道昨晚那么好的机会,当时他离她那么近,她应该带个抹毒的发簪划拉他的。不过她幽禁于深宫之中,接触不到毒药就是了。侍女受过吩咐,水果刀也不让她碰,水果都是切好了装盘送来的。薇薇在宫里连根针都找不到,不然也不会被逼急了出此下策。

    薇薇根据自己的现状来分析,用暴力手段她从现在开始锻炼身体,只要花两千年就可以练成徒手打败克洛克达尔的体魄。用智谋,稳妥的话,只要给她思考八百年时间就能想出逆风翻盘的方法,前提是这八百年里克洛克达尔没有任何进步。

    然而他们谁都活不了这么长时间,所以她还是去把他睡了碰碰运气吧。人容易对关系亲密的人露出破绽,以目前他们的关系,要想克洛克达尔大意对她露出破绽的几率比他被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