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
西北一事确如方棠所料的那般复杂，从杨青絮拍下那支骨笛开始，他便派人着手去查，这已经是第三日，手下的人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带回来。 骨笛会分为两部分并非因为碎裂，这似乎是笛子原本的设计。他曾试着新得的部分和父亲给他寄回来的这半支骨笛拼在一起，却发现中间竟还少了一处。 比起寻回的半支，这一处更加关键，或者说，是某一种插销。若少了这一块，骨笛便不能合二为一。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从未向他提到过骨笛又或是西北之事，而父亲似乎也只是将它作为母亲的遗物，并不曾深究过其义。 突如其来的明教中人让他觉得此物并不一般，如果可以，能直接去询问他们这支骨笛的来源便是上策，但若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人...还是谨慎些罢。 宋凛提到的圣女他自然也有所耳闻，从工艺和材质来看，那群人出的价格远超出这只骨笛应有的价值。因此宋凛的揣测也不无道理，但事无完全，若真走到了交易这一步，到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杨青絮透过床帘看向逐渐被日光映亮的窗户纸，又垂眸看了眼身边的方棠。他睡着的时候被箍着手，动作相当拘束，现在也不过是手臂稍稍松了劲，至少，他现在看上去睡得并不舒服。 杨青絮伸手抚平了他微皱的眉，让他仰躺在床上。方棠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杨青絮准备替他盖上被子的手愣是顿在了半空。 时辰尚早，过会再喊他起来便是了。杨青絮翻身下了床，他放下了那道实一些的床帘，好让阳光不会照到方棠的眼睛上。 他从房间走去书房，翻出方棠包裹里的书册，找到了那张情书。 杨青絮突然有些恍惚，他讶于自己为什么要来找这份东西。方棠因为自身的原因，年龄比同学要大些。他想起，在寻常人家里，他也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龄。 不过杨青絮的多愁善感也仅仅出现了那么一瞬间，他将那份情书揉起扔进了旁边的火堆。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觊觎自己的所有物，不论是骨笛，还是他的小狗。 他用完早膳后，便开始处理昨晚遗留下来的工作，直到下人来告诉他，快到时辰了，方棠还没醒。他放下手上的毛笔，用湿布擦去手指间不小心沾上的墨痕。 他回到卧室，走到床边，撩起床帘的一角，发现他的小狗睡得正香。他轻唤了两声他的名字，方棠也只是在梦中呓语，迷迷糊糊地回答了一句先生。 杨青絮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方棠睁开眼，瞧见杨青絮坐在他身边。他把手伸出被窝，翻了个身，握住杨青絮的手：“先生...”说完便又睡了过去。 没等杨青絮喊他第二回，方棠突然睁开眼，松开手从床上坐起身子。方棠眼前一阵花白，他闭起眼低吟了一声，待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才开口道：“对不起先生..我，我不该..” “无妨，起床吧。”杨青絮把他的不适尽收眼底。 方棠赶忙穿上衣裤和鞋袜，去隔壁洗漱。膳桌上，方棠不自觉地往杨青絮的方向偷瞄了两眼，直到先生看回来，他才抓紧时间用完早膳。 二人一道去了学堂，杨青絮还要处理些事情，便让方棠独自先去教室。 宋凛一见到方棠就鸡贼地凑上来说着昨晚发生的八卦：“方棠，我昨天给你说的那堆来收购宝贝的人，我听说他们今天一早就回去了！” 方棠觉得有些困倦，大约是昨晚没怎么睡好的缘故：“他们买到想要的东西了？” “这个不知道，但是据说他们走的时候，带了好多好多箱子。” “箱子？”方棠翻了翻自己的包裹，明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他翻开原本夹着情书的那册书，里面却是空无一物。他昨天可没有时间处理这份情书，他一整晚都在先生身边。 如果不是他处理的，那便是先生了。方棠微微勾起嘴角，先生总是在意他的。 为了不让宋凛看出异样，他干脆将剩下的几册书一起拿了出来。 宋凛对方棠的神色变化毫无察觉，自顾自地继续猜测：“对啊，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好大的阵仗。” “那可真是奇怪，什么样的笛子能装满那么多箱子。” “那肯定不是笛子了，我觉得肯定是买到了什么比笛子更厉害的东西。” “总不能是金银财宝吧，照你的说法，好歹也是一教的圣女，总不见得会缺这些。” “要我看，那些箱子里装的就是金银财宝。” 一个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方棠和宋凛闻声转过头，瞧见一位身着苗族服饰的姑娘，之前从未见过。二人面面相觑，不等他们提问，这位姑娘先发了话：“我叫尤溪。” 既然对方已经自报家门，方棠和宋凛也不好再藏些什么。杨青絮跟着进了教室，方棠没有再继续听宋凛讲那骨笛之事，有先生在，他的心思哪里还会分到别的东西上。倒是尤溪，听得分外认真。 杨青絮向众人介绍了这位新来的学生，如她的服饰所展现的一般，她出生于苗疆，却也在长安生活了四五年，因此对官话十分熟悉。 原本只是个新来的学生，方棠自己也是插班生，这没什么。尤溪的座位在方棠的斜前方，可不知怎的，方棠总觉得今天有人在盯着他。 他不想在先生的课上走神，但那股阴冷的感觉愈发严重。他忍了整整一个时辰，待先生下了课，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方棠没有走远，就在一层的走廊上站着。杨青絮上课时便留意到了他的不自然，他推脱了几位学生的问话，出门找到了方棠。 “怎么了？”杨青絮走到他身边，方棠抬起头，脸色白得吓人。杨青絮皱了皱眉，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 “先生，我可能有些不舒服。”方棠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杨青絮收回手：“先回家。” “可下午还有您的课...”方棠不太情愿，杨青絮轻拍他的脸颊：“听话，回家等我。”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