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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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对不起! 博人猛得伏地叩首,嘶吼道。 鸣人惊讶万分地抬起头,不详的预感如黑云压城,心脏跃动如战鼓咚锵,如此沉痛真诚的歉意超出了博人这个年龄应有的天真姿态,这小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佐助因鸣人一如始终义正词严地说出离奇发言的行为而恍神的注意力,也被这动静稍稍惊回。他低头凝目博人,可目光却还是透过了博人的身影,他听到了博人声嘶力竭的道歉,但说实话并不十分在意,毕竟这一切跟博人没什么关系,起初非他所愿,之后也是阴差阳错。 看佐助没有回应,博人大着胆子膝行两步,就抱住佐助的腿,他做好了被踹飞的准备,破罐破摔地说:“佐助,我喜欢你!我超级喜欢你!” 佐助目光终于聚焦到博人身上。 不加雕琢,很直接很干脆很简单也很冲动。少年人澄蓝如海的双眼漾出喜悦的神采,为自己终于能表明心意不自觉地感到轻松。他是紧张害怕的,但又是快乐的,这些天的纠结失措茫然隐瞒可把他憋坏了,连羞涩都顾忌不上。 “不单纯是徒弟对师傅的敬爱喜欢,我也说不清楚,您肯定会觉得很离谱,”博人一直盯着佐助,绝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神情,所有的一切回应他都接受,或许这点从见到佐助的第一天起就有所觉悟。“再离谱也一定要相信,我喜欢你!” 博人再天真也根本没有考虑过佐助回应的可能性,所以这一时冲动的表白只能是属于他自己的自证剖白仪式。为了表明自己的认真,博人可能是要把有生以来的厚脸皮都用尽了,他要承认自己的罪过,来让佐助真正重视起来。 “之前那件事……”博人没忍住侧了侧头,又立刻转回来直视佐助,“我没有被大筒木桃式控制!最多有受一点影响,但是主要责任在我,我绝不会否认。” “我或许还不太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就很单纯地凭着本能去做了,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发生,我觉得我再大一点,我也依然会爱上您。”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希望以后能更多地见到你。不仅因为你是我憧憬的目标,除了修炼和学习之外的时间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我见到你,就起了好奇心,我想要靠近你,想要了解你,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想理解你的心情,想让你也能多看我一眼。” “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我也会跟着难过,知道你其实有喜欢的人时我真的心痛得要死。” “但又还是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只是如果能让你开心的人是我就太好了!” “这种感觉,也许就是喜欢吧。” 博人说着说着,声调从高亢的宣言到低缓的诉语,每一句话像是从心脏中挤压出来。他之前就开始质疑自己对师傅感情突如其来的转向,质疑之后反问,反问之后自证,这一段心路历程被他摊开来铺展在佐助面前,只希望对方能理解他百分之两百的真诚。 不管是鸣人还是佐助,都在看着他说,没有出言打断。博人也很意外,因为他的父亲居然没有作声,他都做好接受被鸣人一把拎起来的准备了。 所以鸣人此刻在干什么呢? 他在接受世界观的洗礼。 博人这一声声,如一记记重锤在猛击鸣人长期由惯性思维铸成的防线, 鸣人屡次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嘴强王者难得失语。 其实如果在场仅有博人和鸣人两人,那么他或许立刻就会把自己的质疑说出来。可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不能不顾及佐助的感受,尽管他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有相应的预感,他此刻的每一句拎不清重点的话都极有可能会让佐助伤心。 如果是他再年轻一些的时候,他不会顾及这么多,不懂就问不解就探,有困难就行动。而他天性聪灵机敏,思路活泼,善急智。反而常常出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这造就了意外性 NO.1 的忍者名声。 而这些年他或多或少被雕塑了,因为面对的事情再也不是依靠急智能够解决的,需要依靠大量的分析调查,谋定而后动,火影的位置需要他看得够多,看得够远。 但是这一切又和当下有什么关系呢? 鸣人再想装傻也听出来了,面前这两个人之前发生了些不为外人道的关系,博人在请求谅解……与示爱。 荒谬,十分荒谬。 他回想起当初与桃式一战之后,佐助脸上异样的嫣红,眼角莫名的湿意,凌乱的头发和过分干净的斗篷,都不是战斗所能带来的结果。还有当下,在这酒气迷离,水汽氤氲的旅店内,就在我的旁边,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一种曾经出现过很多次的痛苦在侵蚀他的心脏。这种痛苦可以很微弱,像蚊虫的叮挠、玫瑰花上的刺,是他看到安睡于父母怀中孩子的笑涡,是他发现大家在呼朋唤友却没有我,是喜欢的女孩子侧视他人的眼波,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失落;这种痛苦也可以很强烈,像猛兽的噬咬、冰棒化成的水,骤然于佐助第一次终结谷诀别的大雨涟漪,沉凝于自来也死讯传来的黄昏落日,激荡于宁次生命最后的奄奄遗息,是拥有后又失去的追与悔。 这一次,他本可以拥有,竟错过了。 他一边听着博人的告白一边在心里低吼,这样的心情怎么了,难道就不能是徒弟对师傅的敬爱吗?哪里就是那种喜欢了? 我的儿子要和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灵魂相依的半身,不可分割的羁绊,在一起?哈,这差辈了吧,你小子搞没搞清楚!佐助是你的师傅,他老婆儿子都有了,关键他还是我的…… 我的……什么? 鹿丸意在言外的暗示,小樱遮遮掩掩的叹息,卡卡西曾摇着铃铛问他是否确定要结婚,佐助一而再追问为什么执着于他……一切的一切,终结于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因为我们是最好的偷摸大鸡啊! 就连雏田也曾有些疑惑的问过他,为什么佐助没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呢? 鸣人双手背着头,不甚在意地回答:“也搞不清佐助这家伙到底在忙什么的说,不过他托樱酱送来了寿字,她可开心了呢。嘿,我都结婚了,佐助和小樱是不是也好事将近了呢……” 想到此处,他忽然觉得这个主意绝妙,他有的佐助也应该要有,何况他这么多年一直致力于把佐助带回木叶,结了婚后,佐助不至于仍坚持漂泊在外无所依归吧。遐想着,他不禁有些走神,不知道佐助现在在干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叫弄巧成拙! 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呢? 鸣人看向了博人,他的儿子,跟他童年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金发蓝眼,殷殷切切地看着佐助,扒着佐助的腿,像撒娇卖好的金毛狐狸犬,可怜可爱。太像他了,连这种面对佐助的殷切执着,都如出一辙。真不愧是他的儿子!而他也已经有了儿子! 短短的时间内,他觉得自己心梗了无数次,摇摇欲坠。 佐助低垂了眼帘,缓缓地说道:“看到你这样,我也感到心痛。” 声音很温柔,像终结谷心声的回响;神情很冷酷,像神灵居高临下在宣判。 博人心里一颤,这个反应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也许会被严厉斥责,也许会被无情忽视,他都不怕,开口声势越猛反而后有转机,起调温柔,则性质越严重。我这个样子,让他心痛?我是该高兴他的关切还是该说对不起? 佐助不惧于任何修罗场,毕竟这么多年他面临的所有抉择,无不左右为难,处处皆是修罗。而且好像他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向鼬复仇是错的,听鼬的话是错的,和鸣人决裂是错的,向鸣人认输,似乎也是错的,所以考虑太多简直是在自寻烦恼。他有时认为他要赎罪,可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赎什么罪。曾经他以为鼬和鸣人走的比他更远,可是多年之后回望他发现也许这是他们走在不同的道路上给他的错觉,如今真的站到了他们的立场却也不过如此罢了,阴影之中支撑一个制度的沿袭本身就要无时无刻与罪孽同行。 以至于有的时候他会觉得斑和带土的话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他们的方法,已经被证明是错的。现在是新局面,还是旧局面,但大抵是进步了吧。外敌也比之前更厉害了,但自己却战力受损,缺乏直面的力量,要靠下一辈的人来维持局面,这可真是…… 和这一切相比,博人这一点点少年心事,自是微不足道,因为他对博人并无感觉,无痛恨,也无怜悯,也不应有怜悯。他一生难得的心痛只给过两个人,最终他败于这种心痛,丧失了主动权。但此时此刻,局面还是由他掌握的,尤其是在鸣人默不作声的情况下。他其实还是希望鸣人开口的,尽管一直在避免鸣人知道真相,但是既然真相已经摆在他的面前,那么做出决断本是应有之义,但鸣人却选择沉默。 他知道,自己又要让人伤心了。 “我原谅你。”佐助弯下腰,摸摸博人毛茸茸的金发,手差点向下继续抚摸他的后脖颈儿,佐助像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 或许终究有一些东西改变了,至少他和博人的社交距离被无限的缩短。佐助在心底叹息一声。 他站起身,与博人拉开距离,说:“看得出来,你一直在自证,希望我相信你的感情,我知道了。但我还是觉得你喝多了一时上头。” “你为什么要挖自己家的根基?”佐助真切的不理解,把鸣人卷入这件事他做很正常,博人做就像是一个不顺心的熊孩子想把一切打碎那样幼稚,不管从哪个方面,对博人来说都是没有好处的。“或许是想为我打抱不平?”佐助情不自禁地冷笑。 “还是因为没有鸣人在场,你不敢面对我?” 博人浑身一个激灵,酒彻底醒了。孩子最怕被别人说他幼稚。“我……”博人似有不服,但最终还是归于哑然。这点上他确确实实做错了,他这样挑明,有可能直接导致他家庭分崩离析。而他一边希望鸣人和佐助一刀两断,一边又觉得鸣人在场佐助不会太不留情面。他依赖他的父亲,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师傅,这点我错了。”博人十分乖觉,“但我不是一时上头……” 佐助打断他:“你不用再叫我师傅。看到你这样,我感到心痛,是我没有教好你,不管是你的冲动任性,还是你对我异样的感情,都是我没有引导好的责任。” “所以我觉得我不再适合做你的师傅了。” 博人:!!!怎么就成你的责任了?这是要和我断绝一切联系吗? 鸣人:怎么感觉是在指桑骂槐? 博人:“师傅……” 没有了天手力就是不太方便,佐助还需要开门才能走人。 “佐助,你等等……”鸣人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但他本想抓住佐助的手,却最终只拉住了袍角。 佐助微微侧过头,他只是说:“放心,我还是博人的佐助叔叔。有什么事再联系。” 佐助走了。 袍角从手中滑落,孤独将永附骨髓。 他隐约看到佐助眼角薄若朝雾的湿气,忽然明白那句心痛原来是对他说的。 于是他的心也被宣判了死刑。 他心脏骤缩,呼吸过度,差点瘫坐到地上,博人有些着急地扶住他。 他感到脑海一片空白,几乎痛得要死去。 可他终究没有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