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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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常羽回到住所失眠了一夜,性器一直硬挺着,被贡弥撩起的火热欲望烧得他完全睡不着。 太过分了。 他用自己被子紧紧蒙着头,但鼻间闻到的还是精油的芬芳。 太过分了。 手指握上性器,却一遍遍怀念被贡弥温热身体紧密裹住的美妙触感。以往靠手指就能解决的情欲现在却连手指一起烧着痒,手指也在一个劲儿的怀念他。 任何描绘春梦的小说都描绘不出那般美好,少年以往关于性事的任何疯狂想象在那人面前都变得苍白寡淡。眼睛一闭就是他在自己身下压抑喘息的模样,还有自己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时,他看着自己的夺目微笑。 再也回不去了。少年生气地捶着床铺。初体验就是如此美人,其他人以后还怎么入得了眼。 在那屋做完两次之后,常羽忍着继续的欲望,狠心打晕了被他折腾得一塌糊涂的贡弥,计划着给他洗干净了塞回被子里给他手下看一眼就走。少年以为最难的是从他精明的手下那里脱身,完全没想到最考验他的会是洗澡这个过程。 常羽穿好衣服出去要热水,守在外面的护卫二话没说就送来一桶,然后在他笑着问他们要不要帮少爷入浴时猛关上门落荒而逃。 常羽把自己脱干净,取下手臂钩锁,然后坐在地上扶起贡弥。给他解下手脚的绳子、脱掉衣物,他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己怀里,沉甸甸的,似乎全身心地依赖着他。虽然刚才已经做了两次,但现在才是两人完完全全的肌肤相亲。赤裸的身体紧贴着,完全放松的肌rou柔软得不行,抱住就是满满的踏实感。 之前一直没能看清的正面纹身现在也能仔细看了。正面不再有暗红花朵,黑蛇的头部越过左肩垂在左侧锁骨下,蛇眼漆黑,蛇信赤红,随着贡弥胸膛轻轻起伏,似乎能听到它在发出“嘶嘶”的声响。蛇鳞漆黑,更衬得贡弥肤白胜雪。 常羽凑过去舔了舔蛇头细腻的鳞片,毫不意外的咸,但还是忍不住舔了又舔。 被长时间绑住的手腕和脚腕留下了深红色的勒痕,常羽帮他仔细揉了揉,检查了没有破皮才稍微放心一些。勒嘴的布条取下,嘴角也勒出了印子。常羽凑过去舔了舔,略微的腥味,像是皮肤被磨薄到极致将破未破的味道。 嘴唇好软。 少年没忍住亲了亲。 又亲了亲。 手下意识摸上贡弥柔软的胸部,在用力之前理智及时制止了住。少年不甘心地顺着胸膛摸上脖子和下颚,捧着他的脸又仔细亲了亲。 蒙眼的白布被轻轻取下,白色的纤长睫毛打湿粘连在一起。常羽舔了舔,明显的咸味,也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 额前的头发也湿乎乎地粘连在一起,常羽注意到贡弥左额处大片的伤疤。这人不知怎么回事浑身都是疤,但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丑陋,只让人想吻。 贡弥安静地闭着眼,呼吸绵长。常羽看着怀中人安稳的睡颜,心跳却越来越快。 不行。 常羽轻轻抱住人拿脸蹭了蹭,又舔了口他额头的疤。 不能再要了。 打横将人从地上抱起,沉甸甸的身体缩在常羽臂弯里,大腿处是明显的湿滑黏腻。一步还未迈开,常羽就感觉自己性器已经高高翘起。 不能再要了。 随着脚步走动,又有水滴滴到常羽脚背和小腿上,还有一些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滑到他大腿上,细而蜿蜒地淌下。他当然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是克制地告诉自己不要去想。 木桶里水温稍热。常羽抱着人小心地从脚尖慢慢放入水中,听到人轻轻哼了一声吓得汗瞬间冒了一身。还好贡弥只是缩了下脚,轻轻皱了眉,并没有醒过来。 常羽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小心过。怀中白玉一般的人慢慢滑入水中,水波荡漾,揉碎一池灯光。 两人都挤进桶里后,热水刚好漫到肩膀,桶边刚到人耳朵附近,实在是非常合适。常羽面对面抱着贡弥,调整着他的姿势,让他岔开腿坐在自己腿上,下身稍微悬空,方便自己给他清洗。木桶不算太宽敞,两人的腿都得弯曲,性器避无可避地抵在一起。 真正的考验从这时才开始。 面对面抱着,两人的呼吸和氤氲的水蒸气纠缠在一起,泡在热水里的常羽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明明zuoai时都没有如此贴近。赤裸的身体相互交缠,相贴的胸膛传递着两人的心跳,常羽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猛烈得能在水面荡起微波,几乎要把人吵醒。 贡弥无意识地靠在常羽肩头,双手垂下,被水流带得微微漂起。少年手摸到他身后,找到xue口,轻轻捅开帮他清洗。估计热水刺激得有些厉害,贡弥突然抱紧常羽哼了一声,后xue收缩起来,紧紧咬住常羽的手指。 瞬间回忆起下身被如此咬住的感觉,少年性器硬得发烫,感觉温度已经超过了这桶热水。 害怕贡弥醒来,常羽半天没敢继续动,直到贡弥手臂力道撤去,双手慢慢滑下,他才敢继续。贡弥体内湿滑一片,滑腻腻的体液随着他手指不断进出从体内漫出。 “哈啊……”毫不掩饰的轻声呻吟在少年耳边响起,“嗯……” 贡弥体内残留的精油混入热水,蒸腾起撩人的馨香。常羽感觉眼前事物都变得模糊,只有怀中雪中带赤的身体还清晰如常。似乎因为水温偏高,贡弥皮肤泛起一层粉红,后背上大朵大朵的赤色花朵变得更加娇妍,像是要渗出来蜜。常羽想舔舔看,却够不着,无意识地一下下舔着嘴唇、咽着口水。 少年的手指轻轻在贡弥体内旋转、抠挖,慢慢地插入又慢慢地抽出,一点点仔细清理着。靠在少年身上的贡弥时不时呻吟出声,梦呓般的声音又软又嫩。睡梦中的他似乎卸下了所有架子,以直白的方式地展示着自己的真实感受。常羽不断克制自己用力按住他再要一遍的冲动,压低喘气的声音,小心地舔着他的脖颈。 皮肤上的汗液被水流带走,舔着不再有咸味,却让人更加上瘾。少年顺着贡弥舒展的脖子一路舔到下颌,然后是柔软的耳垂,粉红的耳廓。被xue口含住的手指留恋着温暖的甬道,下身硬挺的性器一鼓一鼓的,似乎在拼命代入。 直到摸到xue口处不再有异样的滑腻,股沟和大腿根也一起清洗干净,常羽才开始清洗别的地方。少年指腹的皮肤已经被热水泡得发白发皱,抚摸皮肤的摩擦感增大,让他忍不住在人身上摸了又摸。睡着的人性器也一起睡着,少年轻轻揉过囊袋,又捏了捏软趴趴的柱身,抹掉褶皱缝隙里干掉的jingye,然后手指顺著小腹往上摸去。贡弥浑身的毛发都是白色,私处也不例外。因颜色太浅而略显稀疏的毛发尖端泛着金黄色,摸着略微扎手。手指慢慢越过长着体毛的下腹,摸上光滑的腹肌。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变得碍事,常羽轻轻架着他让他背靠在桶壁上坐好,眼睛看了他的脸一眼,就再也转不开视线。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睫毛真长。 脸颊好软。 嘴唇好软。 胸也好软。 他可真甜。 反应过来时常羽已经把人压在桶壁上亲了好久。他跪在贡弥身侧,被泡得发胀变厚的双手放在他胸上,不断抚摸着他的胸口和脖子,一遍又一遍地吻他。 热水的温度慢慢下降着,常羽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再继续了,快停下来,却怎么也放不开他。 极端安静的室内,灯火晃动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很清楚。常羽耳边充斥着两人接吻的声音,自己粗糙手指抚摸过他皮肤的声音,从相贴的皮肤中挤出的水流的声音,还有满心满脑的情欲叫嚣。 好想要。 性器无意识地磨蹭着贡弥曲起的大腿,抵在他小腹上,胡乱蹭着。 好想要。 少年抓过贡弥的手握住自己身下,借他的手指撸着,却如隔靴搔痒。 好想要。 少年头抵着贡弥额头,轻轻蹭着,又吻了吻他前额的疤。 好想要。 想要捏开他毫无防备的嘴,把自己硬得不行的这根直捅到他喉咙最里面。 好想要。 好想看着他的脸做一次,记下他高潮的模样,流泪的眼睛。也让他看着自己,记得自己的样子。 好想要他,但是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 手下被不断揉捏的rutou已经变硬,贡弥被他用力吻着,眉头微微皱起,手指微微动弹,唇齿间又漏出些许呻吟,身下也慢慢抬起头。害怕他醒,常羽难受地呜咽起来,不敢再继续。初尝人事的少年在水里挣扎许久,手摸上贡弥的脸,反复摸了又摸,终于压抑住排山倒海的性欲。他最后亲了亲怀中人的嘴,红着一双眼,把人从降到体温的水里捞了出来。 给人擦干换上睡衣塞进被窝之后,常羽才终于冷静下来。被子里安稳睡着的贡弥乖得不行,常羽想伸手再摸摸他的脸,忍了忍,改为理了理他左额的头发。 他那么爱美,帮他遮着点疤。 振作精神从地上站起来,常羽拍了拍自己脸,甩了甩脑袋,给自己收拾利索,把外边的护卫叫了进来。 “嘘,少爷睡着了。” 推拉门半开着,护卫很容易就能看到安静躺着的贡弥。不过他有些奇怪地看了常羽一眼,欲言又止。 “已经伺候完少爷了,我可以回去了吗?”常羽一脸乖巧地问道。 “嗯……”护卫看看屋里的贡弥又看看外面,犹豫了下,答应了,“行吧,你回你那待着别乱跑,后边可能还有事找你。” “好呢,欢迎随时再来找我呀。”甜甜地笑着,起身去合上了贡弥房间的门。 顺利从那处小院出来,小心地躲开人,常羽穿过庭院,找到他之前翻进来的那处屋顶。常羽在庭院暗处脱下一身和服塞在不起眼的灌木丛里,随手扯下了之前扎的松松的发绳。 和服脱下后,一身黑衣的他腰间悬挂着一颗白色绒球,是从贡弥衣服上扯下来的。 迅速给自己编好小辫,常羽把小鱼发绳扎在辫子末尾。左右看着没人,少年借助钩锁轻巧地翻上房顶,悄无声息地跑动起来。顶上视野开阔许多,风也更大,附近没有高楼,一眼能看出很远。常羽俯身贴着房顶跑了一阵,凌空越过几条小巷,终于翻出了伊藤家的院墙。 正是半夜,外面几乎不再有人,但还有酒馆开着。常羽等不及明天再去打探消息,在附近找到一处亮灯的地方。顺手拿走一件晾在外面忘收的衣裳穿上,少年散开头发,把腰间白球藏好,拉下袖子遮住手臂上的钩锁,清了清嗓子,揉红了双眼,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点酒馆里人还不少,一股热气掺杂着酒味和炸物的香味扑面而来。过分好看的少年走进门让屋里都安静了一瞬,他只揉着眼小声抽泣着,慢慢走到柜台边,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粘在他身上的目光。 “哟,怎么了这是?”酒馆老板娘在围裙上擦着手,掀开帘子走出来,上下打量着少年,“哪里来的小兄弟?” “请问……这附近哪里有医馆?……”常羽红着眼弱弱地问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人。披散的头发刻意强调了某种柔弱感,让眼睛红红的他看上去仿佛一只可怜的幼兔。 他已经提前看过了附近,没有。 “这可不好办,最近的医馆离这边远着呢!”一位喝红了脸的酒客率先答道。 “是啊,”老板娘被看得心软,“这附近可没有医馆,小兄弟你家里人生病了?” “不是……我哥哥今日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被打了个半死,现下里发起了烧,眼看要不行了。”常羽挤出两滴眼泪,看着十足可怜。 “哟,这么不小心!” “那可惨、了!” 竖起耳朵听着的酒客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酒精让他们的大脑和舌头变得麻木,说话都带着含糊的气息。 老板娘拍拍常羽肩膀,也有些为难,“唉……这……” “……没关系……只是可怜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连仇人是谁家都认不出来。此时哥哥连连问起,我都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真怕他咽气都不知道仇人姓名,往生路上都走得不安生。”常羽双手掩住脸又抽泣了几声。 “这附近,应该就是伊藤家了吧?” “应该是伊藤家了。” “伊藤家有位白色头发的少爷吗?”常羽抬起头问。 “白色头发的少爷?哟,不会是……” “我知道!是黑城家的吧!时不时就会过来一趟,跟伊藤家的谈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那位可不是什么少爷,是正儿八经的家主!” “没错儿!白色头发,准是黑城家的家主了。” “叫什么来着?黑城什么?” 众人费劲脑筋回忆着,红着脸,眨巴着惺忪醉眼,拍着额头,有些浮夸地皱着眉。 “黑城彦?” “不对!那是上任家主啦!不是白头发的!” “上任家主死了好几年了,哪是头发白不白的问题。” “黑城什么来着?感觉就在嘴边上了……嘶……” “黑城……” “黑城贡、贡弥!” “对对!是这个名字” “是叫贡弥啊!” “对对,贡弥,是叫黑城贡弥!” 酒客们终于想出了在嘴边一直绕的名字,有些舒心地感叹着,又七嘴八舌地聊起了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什么排场。 “那位是真年轻啊!” “没错,跟边上壮汉一比看着跟小孩儿似的。”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没事儿没事儿,这儿又没外人……” 老板娘看常羽明显呆住了,有些担心地问:“没事儿吧?” “啊……嗯,没事……名字我记下了,我、我先走了,谢谢你们……”常羽对着大家匆匆鞠了一躬,装模作样地掩着脸,一路小跑出了酒馆。 有好事者想跟过去,老板娘喊了两声没喊住,跟着一起跑出去,结果黑黝黝的小巷里已空无一人,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一样。 得知贡弥身份的常羽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是黑城家的家主啊。怎么会是黑城家的家主呢?! 常羽一边在房顶疯跑一边想大叫,头发都没再扎起,被夜风扯得在脑后不断飘扬。 “跟黑城家有关的任务很少人敢接的,你也是刚来不怕死。”当时线人这么说的。 “没关系,放心交给我们吧!”当时他这么拍着胸脯保证着,虽然对方看不到,但藏在黑色狐狸面具后的脸上也挂着自信的笑容。 因为年纪太小,少年从来都是以团伙的名义接触着各种人,假装自己只是负责传递消息的那个,真正的执行者不便透露身份、藏在暗处。然而他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 “伊藤家和黑城家的交易内容,有人花钱买这个。” “简单,手到擒来!” 伊藤家他认识,当地有名的大户,黑城家认不认识又有什么关系呢?盯紧伊藤家就好了! 少年没多问,线人也没主动透露更多消息,毕竟他本就是以贩卖消息为生。 于是少年找机会悄悄潜入。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伊藤家都透着一种慌乱,所有人都来去匆匆像是被什么突然的事打乱了计划。少年偷听到安排接待的人,发现他们相互之间居然也不熟。这不是天赐良机。于是他找准机会把人替了,还在后厨趁乱偷吃了一枚甜瓜。他跟着那群忙忙慌慌、明显业务生疏的人赶到地方候着,低调地混在人群里,开开心心地等着近距离接触任务对象。然而门终于打开时,他发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过分年轻的少爷。 当时常羽心里还犯嘀咕,怎么伊藤家的人这么不靠谱,随便就换了人。听他们一直聊什么贵客贵客的,那位贵客才是黑城家的吧!失策,就说怎么会安排不熟的一帮人去搞接待,原来是临时凑的一拨,看来这位少爷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完了,钱要拿不到了。 想着要赶紧脱身,却一直没有机会。那位花瓶少爷长得着实好看,常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就一路失控变成了现在这样。 伊藤家的安排没有错,错的是他的主观臆断,黑城家的家主,怎么就不能是一个脸嫩的年轻人呢? 想到此处,常羽在自己床铺不断翻滚,又捶了捶床铺。 他怎么能是黑城家的家主呢?! 难怪听他叫着“少爷”那些护卫表情会那么奇怪。 难怪他那么大排场。 难怪所有人都那么怕他。 难怪……难怪他那么好看…… 常羽回想起贡弥端坐一处安静喝酒的模样,无可救药地发现自己硬了。 他可真好看。 身下硬得发疼,心里像有小猫在一直抓,常羽蜷缩着,浑身都冒出汗来。 还能有下次见面的机会吗? (5) 这天,天刚蒙蒙亮。 黑城家,贡弥的房间。 “如果可以,真希望您能多睡会儿。”觉坐在桌边灯下,给贡弥检查着刀具。 “不用把希望我再出事说得这么委婉。”贡弥直挺挺地站着,双手下垂朝两边张开,等着身边几人给他整理仪容。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觉擦拭好刀身,慢慢把雪亮的长刀收入刀鞘。 贡弥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今晚整个黑城家倾巢出动,可能要熬一整夜,觉希望他能多休息会儿保持更好的状态,但他确实睡不着。 一想到今晚的行动就更睡不着。 贡弥目视前方没再说话。围绕他的几位侍女衣袂翩跹,动作轻柔而麻利地帮他梳好头发,抚平领口的褶皱,拉直交叉的衣襟,调整好胸前和腰带绳结的位置。贡弥左额前的刘海被打理得蓬松柔顺,遮挡着额前伤疤,脸庞两侧鬓发拢到脑后扎起,没有一根不该落下的头发挡在脸前。因为晚上有重要的安排,贡弥今天穿的衣服更便于活动,轻薄黑色外衫背后是一枚大大的白色家徽,十分显眼。 待收拾利索,侍女们退下,屋里只剩他们两人之后,贡弥慢条斯理地在觉对面坐下,觉开始跟贡弥汇报今天一天的行程。 清人,点人,编队,杀人。 今晚的行动两人已谋划许久,觉也无比熟悉贡弥的行事风格,各种事项安排得面面俱到,计划细节之前两人多番讨论,现在只是行动前最后的情报梳理和确认。一通汇报下来贡弥只不时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觉停下话头,室内一时安静。 屋外太阳渐渐亮了起来,桌上灯光变得暗淡,地板上光影流转,变换了强弱。 “终于到这天了。”贡弥淡淡地说,手指轻轻抚摸着横放在小桌上的刀鞘。 从黑城彦手中传下来的佩刀,在贡弥接任家主之位后就一直陪在身边,如今终于等来了手刃仇人的机会。 “不过大人,您真的要在一晚上同时解决两波人吗?”觉一直认为这样太过冒险,但贡弥有他的考量。 “今晚过后他们可能就要逃了。”贡弥知道觉担心的是哪波人,语气平淡地说道,“而且,他们一直都在找机会弄死我,我考虑放不放过他们意义不大,他们从来都没放过我。” 觉思考了一下,又开口道,“那也没必要特意把您放在他们那队,就算有我接应,但那么远的距离,万一……” “万一,”贡弥看着觉,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摩擦着刀柄,“那你也要按计划走下去,杀掉该杀的人,不要管我。我把自己安排在那里的意图相信你也很清楚,那就不要辜负我 ,做好你的事。” “……”觉跟贡弥对视着,一时没有说话。 “对我们所有人来说,今晚都是最好的机会。”贡弥又说道。 “我们动静不小,家里又有那帮人在,虽然最重要的事都是大人您和我亲自经手,但消息或多或少还是会有泄露,中村家应该也有所防备,今晚的行动不会太轻松。想要同时解决,难度很大。” “难度很大也不是毫无可能。” 看时候不早,贡弥吹灭已毫无用处的灯,慢慢站起身,拍拍身后衣裳,把长刀斜插入腰带。 “走吧,别想太多,万事有我。”贡弥又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你只用跟着我就好了。” “觉自然是会一直跟着大人的。”觉也站起身来,咧嘴笑道。 太阳早上露了会儿脸,中午开始不见踪影。临近黄昏,天边的云越堆越厚,四下里没有一丝风,像在酝酿一场不得了的大雨,这个夏天的第一场暴雨。 城里人已经习惯每年这个时候黑城家和中村家的一战,该躲的躲,该逃的逃,街上一时显得十分冷清。不光平民,无力管制的官方官员这两天也纷纷找着各种借口躲在家里,不再安排警卫巡逻,甚至也不去坐班。 说来讽刺,明明是最富饶、最具有活力的港口城市,却因官方手段羸弱,无力控制以各种目的从四面八方涌进的人,险些让城市陷入危险。最终本地黑道家族站了出来,以绝对强硬残酷的暴力手段镇压了外来人带来的动乱,血洗了半个城市,狠狠震慑住了后来人,才维持住最基本的城市秩序。从那时候起,黑道家族就从官方手里分得了城市的一部分统治权,本应是当地最高统治力量象征的官员还得仰仗这些世家的鼻息过活。吸着城市发展的血脉,各个黑道家族迅速扩张自家势力。他们各自蔓延,相互吞并,最终留下黑城和中村两大家族,盘踞在这一方城池,每年仍相互撕咬,划分领地。 五年前中村家取得过一次大胜,在火并时将正值壮年的黑城家主黑城彦斩杀。黑城彦膝下育有一女黑城筱雅,一直作为继承人在培养,但关键时刻一直未显山露水的黑城家养子黑城贡弥突然崛起,以20岁稚龄接下家主之位,迅速整顿队伍发起了反扑。中村家一时轻敌,黑城贡弥一连斩杀了中村家主的长子和次子,让黑城家勉强扳回一局,贡弥也借此彻底坐稳了家主的位置。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事尘埃落定不过一两天的时间。黑城彦死了,黑城筱雅死了,一直很低调的黑城贡弥成为了黑城家的新任家主,突然亮相。关于两人的真正死因,外界各种传言从未少过,最广为人接受的一种说法是:黑城彦想把家主之位传给自己亲生女儿黑城筱雅,于是身为养子的黑城贡弥勾结中村家暗算了黑城彦,让他腹背受敌身死当场;然后贡弥向筱雅发起决斗,在决斗台上斩杀了她,夺得了家主之位。 “把大人您描绘得如同恶鬼一般。”在最开始听到这种说法时,觉就跟贡弥说了。 “我本来就是恶鬼。”贡弥无所谓地说。 觉念着情报里的句子,语气抑扬顿挫。“为了权利,为了财富,他毅然决然地向养育自己长大的至亲挥刀。断情绝爱,那个白发男人拥有一颗真正的修罗之心。” “如果你实在没事做我可以再给你安排点活。” 觉非常自然地翻过一页,开始汇报下一条收集到的情报。 贡弥从不回应那些传言,他只是每天带着彦的佩刀,认认真真地当着黑城家的家主,一直当到现在。 “如果,今晚顺利的话,大人您以后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吧?”马车上,觉试探性地问。 “放松什么?” “据我所知没有哪家家主像您这么连轴转的,每天天不亮就起,忙到凌晨才睡,日程安排得满满的,除了上个月那次……咳,都没有哪天晚起过。就算您比那帮老头子们都年轻,也经不住这么熬啊。” “怎么,你熬不住了?”贡弥撩开帘子,看着开始变黑的天,勾起嘴角。 “您这说的什么话,我比您还年轻呢,自然是熬得住的。” “那就行了。我心里有数。” “是是,您心里有数,是小的多虑了。”觉的笑容有些无奈。 马车拉着两人一直朝目的地走去。每年的战场就在这片城中的废城区。原本这里也繁华过,热闹过,但因为刚好处在南北两家中间的缓冲地带,年年被争斗波及,慢慢衰落成现在这样。在灯火辉煌的周边对比下,时常寂静漆黑的这边就像是在地图上烧出的一块疤。为了不扩大伤害,把整座城变为无法收拾的烂摊子,每年最开始厮杀最激烈的战场就放在了这边。 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刮了起来,厚重的云层里传来隐隐雷声,仔细看还能看到细小的闪电照亮云团。 废城区南边,黑城家的人已经到了。几百号人浩浩荡荡聚在空地上,握着手上长刀,沉默如山。他们穿着相似的深色外衫,背后绘着大大的白色家徽。空地周围立着高高的火把,夜风把火苗拉扯成火星,从众人头顶稀稀落落地飘过。 知道今晚行动路线的只有带队的各小队队长,其余人接到的命令就只有一个,跟着今晚点到自己的小队长前进,杀掉所有黑城家以外的人,直到自己死,或者周围再无人可杀。 贡弥到时,几位小队长已经到齐,聚在了队伍的最前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走近。 “不用再说什么了,开始吧。”贡弥脸上是一贯温和的微笑,眼眸明亮,“今晚,让我们杀光他们!” 小队长纷纷应道,从觉手中接过各自分组名单,扎入人群去点贡弥给他们安排的队员。有些人在看到名单的那一刻就面露戒备,深深地看了贡弥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总是跟贡弥一起行动的觉今晚也被分到单独的任务,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人群去点自己的人。 以往从未如此慎重过,都是人到齐后随意地给大家一人分上十个人就开始往巷子里冲,从不像今晚这样,又是提前安排路线,又是出发前才告知各小组人员名单。明显不同的安排让每个人心里都有所揣测,有些人面露忧愁,有些人则是明显兴奋。长年累月的争斗让两家人相互间的仇恨深深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比血脉更为牢固的东西。 小队长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看着略显混乱,但总体还是十分安静。没有人叫出名字,只沉默地拍过肩膀,就知道已被点名。不会给他们安排不认识的人作为手下,每个小队长手里的名单都写着他们信任的对象,制定名单的人了解他们每一个人,不论他们平时是否表现出来。 觉率先凑齐了自己的小队带到贡弥跟前。贡弥盯着每一个人仔细看过,然后才点头让他们进入自己身后的小巷。 人群里没站在一处几个人远远对视一眼,相互摇了摇头,捏紧了拳头。 一个接一个小队长带着自己的人给贡弥一一过目,得他允许后举着火把进入一片黑暗的废城区巷道。跟刚到这里相比,这些队长们对贡弥的态度又恭敬了几分,那份名单仿佛一种无声的警告,让他们除了卖命再不敢有任何别的想法。 慢慢的人越来越少,最终所有小队长都带人离开,除了周围的护卫,空地里还剩下了十四个人。 人群散去,呼呼风声变得明显,火把噼啪燃烧着,头顶隐约雷声还是那么沉闷。 “家主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最年长的男人开口问道,“以往我可是领队,今晚这么重要的行动却要把我排除在外吗?” “是啊大人!今天为什么不让我带队!”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贡弥聚集过来,皱着眉相互打量,又看向眼前矮小的白发男人。 “诸位,”贡弥开口,周围人都安静下来。他一一看过剩下人的脸,咧开笑容,“我想邀请你们一同见证我的胜利。在场都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了,我终于可以说明白。你们跟着我,我会让你们在最近的地方,亲眼见证中村家家主被我割下头颅的场面。”夜风微凉,摇晃的火苗把他的笑容拉扯得有些扭曲,“今晚,我要为父亲大人报仇。” “终于吗!” “早该如此!” “太好了!” “难怪大人亲自带领我等!” 几人这样赞叹道,脸上绽开笑容;几人默不作声,只认真地看着贡弥;还有几人下意识相互看了一眼,又很快撇开视线,出声应和。 “我知道大家等这一天都等了很久,不用再等了,一切都会在今晚做个了结。”贡弥慢慢说着,认真地和每一个人对视,墨绿的眸子被火光染上跳动的红,灼灼逼人,“要么我死,要么仇人死,不会再有别的可能。” “我等誓死保护大人!” “大人放心吧!” “绝对要杀了他们!” “我们快出发吧!我等不及了!” 贡弥点了一个人的名字,扔给他一卷路线图,“照这个前进吧,不要走错,会打乱我的安排。” “是!”那人兴奋地展开地图辨认好方位,拿过火把招呼道,“我们赶紧出发吧!” “走吧。”贡弥也招呼道,示意大家跟上那人。 十四个人走在前方,贡弥坠在队尾,借着前方的火光一个接一个地看着他们的后脑勺。这十四个人也是相似的打扮,罩着带家徽的深色外衫,左手捏着自己的长刀,右手扶在刀柄处随时做好了拔刀的准备。一行人脚步匆匆,专心走路,脚下偶尔踩过石子或者碎瓦发出些声响。 曾经也属闹市区的这里房屋密密麻麻,巷道纵横交错,仿佛迷宫一般。原先的路标都还留着,只是无人打理,字迹变得模糊。火光匆匆掠过,能看到巷道两侧的房屋有的还维持着原貌,只是被雨雪侵蚀得厉害,有的已经付之一炬,只留了一地爬满绿植的残骸。少有人走过的路面石缝里钻出了丛丛青草,扫着众人的裤腿;不再住人的院落和屋顶也爬满了植物,不时会有绿叶被夜风扯下,打到众人胸前。 雷声在头顶不停地滚着,大雨悬而未落,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大人,为何这次要专门指定前进路线啊?”带路那人突然问道。 “为了更好地取得胜利。”贡弥笑着说,“每个小队我都专门规划了路线,一定要按我的指示走哦。” 实际上只有这个小队的路线是有用的,其他小队的安排不过是为了让这个小队不显得突兀。 “看来家主大人今晚是势在必得了。”最年长的那位开口道,“我等必竭心竭力,为大人打开胜利的道路!”他握住刀鞘的左手一阵用力,像是在表达决心。 雷声之外,远处隐隐传来打杀声,刀刃相撞的嗡鸣传出很远还是刺耳。 “他们对上了!”带路人激动起来,“家主大人我们要过去帮忙吗?” “看着地图好好带路。”贡弥说。 “是!”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发生打斗的地方不在预定线路上,直到声音平息他们也没见到任何人或者尸体。算算脚程,第一批出发的人已经靠近废城区中部,大规模的厮杀很快就要开始了。 还差几百米,就到觉接应的地方了。贡弥心跳快起来,手悄悄握紧了刀鞘。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大人今晚的安排让人莫名不安。”一人突然开口说道。 “哦?为什么这么说?”贡弥笑着问。 都说被杀之人死前会有所感应,看来是真的呢。贡弥心想。不过也可能就是单纯心虚吧。 过了今晚,黑城家将再无外敌,内鬼也再无容身之处。 “明明我等一直以来也算大人的左膀右臂,为黑城家出生入死,最早从彦大人在任时我等就辅佐左右,今晚这么重要的事,大人如此大的决心,却一点也未提前告知。” “并不是只瞒着你们,除了与我形影不离的觉,我瞒着所有人。中村家的情报渗透无孔不入,一切都是为了行动安全。”贡弥解释道。 “从彦大人时期就在位的,已经不剩几位了,离去的几位大多身首异处,查不到凶手。杀了黑城家的人还能全身而退,这是何等通天手段?如今仅剩的几人又刚好分到与大人您一个小队,大人是真的想让我们见证您的胜利吗?还是……” “喂!”旁人提醒道,“想好再说!” “没关系。”贡弥依旧笑着,语气温和,“确实是想让大家见证我的胜利哦,见证我如何为彦大人报仇,一刀一刀,割下仇人的rou来。” 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划过,紧接着一星光点升空,拉出长长的鸣叫声,在阴沉的夜空中炸出一朵小小的花来。 贡弥下意识想抬头,内心一惊,硬生生止住动作,然后就看到两道刀光冲自己袭来。 “锵!” 迅速抽刀格挡住攻击,贡弥后退两步摆好架势。 “这是在干什么?”他依旧笑着。 一声炸雷在耳边轰响。 “大人,是你逼我们的!” 其他人不像贡弥时刻提防,十四个手下转瞬有四人变为了尸体。剩下十人挥刀将血液从刀刃甩下,迈步朝贡弥逼近,面目狰狞。火把掉在了地上,走在他们最后的人捡起它,举着给所有人照着亮。 且战且退,一时间小巷子里金鸣声不绝于耳。贡弥回想路线图,这条巷子退到底是条断头路,只要守住身后就问题不大。巷道狭窄,无法让十个人同时发动进攻,暂时也没有岔道让他们绕到身后形成包围圈,贡弥只需防住面前的两三个人即可。规划线路时觉特地提出要选更窄的路,此时此刻贡弥只庆幸自己是很听人劝的那类人。 “您一定要走在最后面,无论如何都不能走到他们中间。” “无论发生什么您都要注意看着他们,千万不要被别的事分散注意力。” “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坚持住,我会来接应您。” 一想到觉就想到他反复跟自己念叨的这些话。这个副手虽然看着五大三粗好像很不靠谱,但做事是一等一的认真细致。 谁放的烟花,真是坏事。贡弥一边招架一边在心里暗骂。 闪电不时炸亮,雷鸣阵阵,空气里泛起潮气,沉得让人发慌。陆续又有烟花冒出,远远又听到厮杀的声音。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贡弥技艺更高超,也架不住他们人多。他们毫无顾忌,以伤换伤,贡弥可换不过他们。 “大人,你越挣扎只会死得越痛苦!” 手臂被割伤,但贡弥反手削掉了那人的手。长刀带着握刀的手一同落地,那人捏着喷血的手腕跪倒,不住哀嚎。 “放弃吧,大人,你逃不掉的!” 手腕割伤,差点没握住刀。 “是你逼我们的!” 腰间衣服被划破,还好没伤到rou。趁那人冲得过于靠前贡弥一刀砍开了他的胸膛,鲜血在旁边老旧的墙壁上喷出长长的弧线。 那些人一边轮番进攻,一边说着各种话企图分散贡弥注意力。贡弥一退再退,终于退到了底。背后再走几步就是高墙,再无退路,对方见状也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 十人已被贡弥废掉四人,还剩六人。趁一开始他们相互没有形成配合,贡弥还能找到机会,现在他们熟悉起来了,贡弥就难熬了。还在战斗的人身上都挂了彩,但贡弥显然是最严重的一个。黑色外衣不显血色,但血液不断流到手掌,刀柄在手中都有些握不住。 雨突然落了下来,铺天盖地,瓢泼盆倾,刹那间就把天地万物都收拢潮湿的怀中。火把瞬间熄灭,几人被大雨结结实实拍到身上,手脚被湿透的衣服坠得发沉。闪电刺眼,惊雷阵阵,黑暗中一时间不辨敌我,贡弥凭着记忆果断出刀,又砍倒两人。 还剩四人。 手中滑腻,湿衣裹身,贡弥收刀晚了一瞬,右肩挨了一刀。所幸大雨不止影响贡弥一人的动作,挥刀人也没能全力砍到底。贡弥及时扭身躲开,但还是明显感觉到大股热血在冰凉的衣裳上侵染。 已分辨不出具体方向。黑暗剥夺了视觉,而耳边尽是雨水轰响和倒地人的痛苦哀嚎,只能靠闪电的刹那光亮找到机会出刀。 闪电亮起,贡弥砍中一人,但他的后背也被别人砍中。贡弥面前的人倒了,贡弥拄着刀单膝跪地,雨水成线地从他额前刘海淌下。他把刘海抹到头顶,露出左额狰狞的伤疤。 还剩三人。 雨腥味混着血腥味,冰凉的雨水不断扯着血液从伤口涌出汇到地面淌走。失血有些过量,贡弥站起来时明显感觉到眩晕。 闪电亮起。贡弥砍中一人,但左边大腿外侧被另一人划出深深的伤口,热血顷刻间覆盖了整条腿。贡弥后退一步撞到墙上,身体贴着墙壁滑倒。 还剩两人。 贡弥强撑着站起身,估摸着大致方向,举起刀,等待着下一次闪电的机会。他不怕他们趁乱逃掉,除非他们想彻底离开黑城家,不然一定会想尽办法在这里把他杀死。 闪电亮起,贡弥却没猜对方向,面前空无一人。 坏事。 再转到另一侧已经来不及了,但意料之中的长刀并未落下,一声金石碰撞声在耳边极近处炸开。 “怎么把自己搞这么狼狈?那个傻大个去哪了?”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刀刃落地的声音,颅骨撞击墙壁的声音,然后是身体倒地的闷响。 雷声轰鸣。 闪电再次亮起,贡弥看清了眼前一身黑衣、戴着黑色金属面具的少年。雪亮的闪电照亮了那双红色的眼,此时它们正弯出好看的弧度。贡弥一下回忆起在那个铺满暖光的安静房间,自己抬起少年下巴和他接吻时,少年就这样笑着。 他怎么在这里? 雨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贡弥都不知道他何时到的自己身边。 黑色的金属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面具上似乎浮雕着某种凶兽的獠牙,晃眼看去就仿佛少年变成了凶兽。 “你欠我条命哦,以后可得想办法还。”少年自顾自说着,透过面具传出的声音稍显沉闷。 黑暗中,一阵骨节错开的响动,又是一声倒地。 “解决完了,走吧,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闪电亮起,浑身湿透的少年微笑着,随手把甩到身前的辫子撩到身后,朝贡弥伸出手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