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小谢x大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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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真的是自己的道,未尝不能放纵一次,仅仅这一次。 李忘生闭上眼睛。 一吻终了,衣衫自肌肤剥离,互相亲近。月下的赤裸之躯,反射着雪一般银白的光,光与影交汇,宛如阴阳两仪。炽热的掌心交叠在一起,欲情冲破理智,将二人卷入其中,难耐兴奋的大妖展现出自己原有的一部分身姿,漆黑的豹尾缠绕在李忘生的身体之间摩挲,将道人心底的那平静深邃的潭水触及出一层层涟漪,勾动起平生不曾感受过的沉沦与纵情。伴随着胀痛袭来的窒息感在火热的拥抱之间蔓延开,合二为一的奇异,rou体与rou体碰撞,交合,缠绵悱恻,是漫长的难耐和舒适感交替,李忘生慌乱之余,竟也同谢云流一般,感受到了所谓的刺激,整个人连同那一直坚守的道义,都即将在这无人得见的月夜下炸裂开来。 他的人生何曾经历如此激烈的时刻。 细密的汗珠自额间滚落到下巴尖,滚动的喉结挤压出模糊的呻吟,眼神涣散之余捕捉到谢云流的瞳仁,便又一次沦陷其中。谢云流亲吻着李忘生的眼睑,那里承载着他为之着迷的风光霁月,有多少次,他都想直接将其糅合到自己的灵魂之中,但是久而久之,他习惯且迷恋上了属于李忘生独有的半推半就,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 疼痛逐渐为快意完全取代,承载着修为的热流进入体内,像是要交融在血rou之中。李忘生短暂地回过神,无暇的身躯被大妖占有,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痕迹,此刻的他却心情平静,见纵情到满足的谢云流凑来试图亲吻自己时,便十分顺其自然地回吻过去。 谢云流此刻惊讶还是喜悦,他自己也无法说得清,就好像是憧憬着的遥远明月终于拥入怀中感受。他的冷,他的热,现在都能完全了解。 “忘生。”结束深吻的时刻,他唤了他的名字。 李忘生没有回应,搂住谢云流的脖颈,将额头彼此相贴。 夜,还漫长。 几百年后的某日,当谢云流再回想起月下交合时的情境时,总觉得那可能是李忘生唯一一次彻底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人类欲望的样子。 事后二人再次于滁州城郊李忘生修习道法的居所相遇——那是滁州城郊外的一座山中,孤寂的林间建有座类似道观的建筑,整体朴素,唯有屋檐下的几盏素色纸灯算是唯一的装饰,夜里李忘生往往只点一盏。身为滁州城的守护者,李忘生基本不会外出太远,平日修道练剑,都在这里进行,谢云流知晓此处后,就经常来见李忘生。 那次见面,李忘生如谢云流所想一般,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惊,他注视着自己,却像是在看整个世界。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数日后再来的时候,李忘生正在练剑,谢云流也不打扰他,在一旁看着,最后二人坐下闲聊,聊的是天下大事,武功剑法,唯独没有纯粹的儿女私情。谢云流本不是爱表露情感的妖,此时却又是主动,靠近了李忘生想与之亲密。不老实的豹尾探向李忘生的衣袍下摆,手也几乎揽住腰肢。 “别这样,云流兄。”李忘生感受到距离的拉进,便推脱着,同时将沏好的茶递到他的手中。他的语气要比刚和谢云流相识时温和太多,已经超过了与同修聊天时的亲密。 谢云流随心所欲惯了,自然是不太理解,挑起眉梢接过茶碗无所谓地说道,“有什么关系,今日又没外人在场。” 李忘生看着他,一反常态轻笑道,“所以,我是内人吗?” “嗯?忘生你说什么?”谢云流不确定是不是他想的那样,这句话比李忘生说过的任何一句都要轻盈,几乎融入到空气中无从捕捉。 李忘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平静如水的眸子转而看向别处,“没什么,云流兄忘了吧。” “你总是这样。”谢云流抱怨了一句,接下来即使反复追问,李忘生也不肯再说。 之后二人便继续品茶谈天,等到时间差不多,就又出门来到李忘生经常练剑的空地与之切磋剑法——比起行房事,与李忘生品茶练剑,推演剑谱,谈天下事反而更加吸引谢云流。毕竟这些事是如此级别的大妖不曾真正深入体会的人间烟火,有了李忘生的陪同,人世间似乎真有些许的不一样,让他有种自己也能融入其中的感觉。平淡如水的日子,彼此长相厮守,如若他能答应和自己一起长生不老…… 妖力强盛的谢云流有能将人类半妖化,使其长生不老的能力。很久以前他曾想过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会爱上人类,就一定会这么做。 谢云流确实爱上了人类。 只不过他爱上这个人类,要比世间所有的人都要固执。 他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呢?谢云流登上高高的无名雪峰,望着天地间银白一片的世界,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深冬的峰顶,寒风之凛冽,如同刀刃,谢云流也不走,就任凭这风肆意吹拂自己的衣衫,直至大雪纷飞,积在肩头。谢云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那是一枚天涯此时戒,戒指中间被封入了李忘生的遗骨。谢云流神情复杂地戴上戒指,试图从中得到一分寒冷之中的温暖。 距离那时,过了太久了。 时间是无情之物,会一直前进,将崭新变为陈旧,将新生带向死亡。李忘生的青丝亦在时间的蹉跎下逐渐染上雪色。谢云流曾不止一次表露过想要长生相守,每次李忘生都会拒绝。即便谢云流生过气,两人因此也动了真格对过剑,但是事后李忘生态度依旧,一样的沏茶论剑,或者在自己外出除去动乱妖孽时为谢云流留上一盏灯。 谢云流当时没有感触,但在之后漫长岁月中,他回忆起来,确乎是有太多忽略的细节。 李忘生那时说出自己是不是内人的时候,应该是唯一一次对自己直接的告白吧。 他也的确做过只有内人才会做的事情。谢云流的伤都是李忘生来处理和包扎;随着他频繁来到李忘生的住处,陪他修道练剑,李忘生离开住处总是不忘留下灯盏。 谢云流想着,思绪却还是像乱舞在银白天地之间的轻雪,不知落足何处。 李忘生的最后一面,他是没有见到的。 拒绝了长生不老的固执道人,在百年的时间里慢慢衰老着,直到一头青丝完全变为白发,他始终无法说服李忘生,最后一次产生矛盾时,他气不过,离开了数日。再回滁州时,当他终于匆忙来到村外李忘生的住所,看到那些正在为其打扫房屋的同修,他预感到了什么。 那个人就在屋中等着他。 同修们很快发现谢云流的气息,大妖强烈的妖力散步在山间的每一个角落,那是属于他的,没有流泪的恸哭。于是便被误解为是前来寻仇之人,将谢云流拦在外围,谢云流就这样与诸多修真者对峙起来,他本可以放任自己的悲伤和愤怒来除掉这些自不量力的道人,但是一想到李忘生…… “吾之同修,皆为心怀天下之人,云流兄切不可伤害他们。”李忘生曾经说过。 “我若动了他们,怕是你会不高兴了。”谢云流弯弯嘴角说道,反倒是让对面拔剑警戒道人们摸不着头脑。 最终谢云流还是散掉手上的妖力,远远地在村子及住所的外围来回踱步,直至天色渐渐暗淡,冷蓝的天幕取代黄昏与残阳。 深夜寂静,道人们纷纷离去,谢云流便借着黑暗走进去,顺便破掉了临时安插着结界和防止入侵的符咒。 屋檐下的那盏灯熄灭了。 谢云流突然意识到这盏灯可能再也不会被李忘生亲手点亮。那一刻,混乱的脑海集中不了任何的思绪,谢云流从没体会过魂不守舍的感觉。 进入房间内的时候,安静躺在床榻上的玉虚真人已经走了很久,谢云流望着他,用指尖轻触了一下他的骸骨,那股冰冷让谢云流立刻收回手。 他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 随之袭来的是难以忍受的苦涩和心痛。 床榻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置着李忘生的道剑和收妖的笔记,谢云流将道剑收起背在身上,同时翻开了那本似乎还残留着他温度的笔记。工整的字迹记录着李忘生每一个降服过,交手过,乃至收复了的妖异,而唯独是一句话,令谢云流不能不在意。 “降妖除魔,攻心为上。” 需要攻心的妖,也包括自己吗?谢云流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感到困惑,能被李忘生写在这厚厚笔记之中的每字每句,都是他内心真实所想吗? 可他又不敢妄自断言,几百年来的相处,怎可能都是假的?以玉虚真人的能力,虽远不及将自己摧毁,却也可通过所谓的攻心让自己放下所有防备给予损伤…… 心如乱麻的谢云流合上笔记,寂寥之中的心痛驱使着他仓皇带走了爱人的骸骨,封入一枚天涯此时戒之中。离开滁州那一晚,他看到城内外已经挂满白绫和祭奠之物——滁州的守护者玉虚真人离去了,城中百姓无不悲伤,纷纷自发为他送行。谢云流知道没有长生的妖术,迟早会面对这一天,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让他感觉不到一点真实。 “李忘生,这百年来,我依旧看不透人心,你的心……”谢云流低声自语,面对着滁州熟悉的风景,回想起百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月色饱满的夜晚,与李忘生相遇的时刻。 至此,他背着李忘生的道剑,怀揣着那枚戒指,再也没回到过这个灯盏熄灭的住所。 风雪渐停,肃杀寒冷的寂寥减弱些许。谢云流已在携带着李忘生的遗骨云游人间已有五百年之久。作为守护者的李忘生从未离开过滁州,谢云流曾单方面的承诺过,未来定有一天要带他云游天下,看遍人世间的山河湖海。 如今,这个承诺,已经成为他个人的一种道义。但是李忘生的道义与谢云流截然不同,他为了天下苍生,随时可以牺牲自己。谢云流不止一次地想过,擅自带着他一同漂泊数百年,是否违背了他的道。 谢云流慢慢沿着山路往下走,雪峰上的妖留他喝茶谈天,都被他一一拒绝。谢云流无疑是孤独的,内心太多的感触需要得到倾诉,可是如何跟那些恨人类恨透了的妖说出对李忘生的感情呢?于是便日日想,夜夜念,几百年的回忆,每一次与李忘生的相处,当时的心情他全部都记得清楚,甜蜜的,苦涩的,愤怒的,悲伤的……最后谢云流只能后悔在他身边的时间太少太少,如果当初能再耐心几分,说不定至少能够做一个正式的道别? 谢云流有些闷了,不知为何唯独今天竟是如此想念那个人。他回过神时自己已到山下——翻过雪峰便是新丰。 “谢云流大人,好久不见。” 走在去往新丰的一条乡间路上,谢云流突然听到道旁桃花林中的声音。那明显不是人,气息也不是。 “出来吧,别装神弄鬼的。”谢云流的语气有些冷,更多的不耐烦,毕竟他今天的心情着实不怎么好。 “息怒息怒,咱是新丰本地的小妖,几百年前偶然曾在檀州见过您!”那声音明显因谢云流的不爽而局促很多,过了一会,谢云流就看到桃林之间走出来一个小妖。 “哦?是桃妖啊……你来做什么?”谢云流稍稍放缓语气,他对这种弱势的小妖反而很是宽容。 “谢云流大人游历到新丰的事早就在妖界传开啦,小妖我特来迎接大人,奉上本地的桃花酒一坛!”桃妖说着,殷勤地从身边的树下搬出一坛酒。 桃花酒。 谢云流记得这名字,李忘生曾提到过,此酒虽名称优美妩媚,实际却是有名的烈酒,桃花的芬芳中隐藏着肃杀的凛冽。他想起某一年他也曾被敬献过那么一坛陈年好酒,当然要邀请李忘生陪他共饮,只可惜当时李忘生以“身为守护者须时刻保持清醒”为由婉言谢绝了,于是谢云流便没能见过李忘生的醉颜。 想起往事,突然就真的想饮酒了。谢云流接过那坛酒,又冲桃妖吩咐,“要两坛。” 谢云流就这样倚靠着桃树饮酒,对面放着另一坛,以及封着遗骨的戒指。一杯杯酒下肚,烈酒的热辣和桃林景色的美让身心都得以放松,但谢云流的眼神却越来越空虚,特别是注视着那戒指的时候。 在一旁看着的桃妖壮着胆子走到谢云流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了,“谢云流大人,斗胆问一句这戒指……” “是一位友人。”大概是酒醉缘故,谢云流一反常态地回答了,“他本是修真之人,却没能长生不老,其中缘由,到他离去我也不甚了解。” “修真之人却以人类之身死去了吗……难道是破道……”桃妖低声说。 “怎么会,他可是一心求道。”谢云流自嘲地笑了笑,越醉越是感性了,“除了道义,他又在乎什么呢……” “敢问他修的是什么道?”桃妖问。 “无情道。”谢云流曾多方打听过。 “但我听说,修习无情道很是严格,一旦动情便是破道,即便是百年修为也会慢慢散去,与凡人无异。” 谢云流的动作停止了,“你说什么。” “小的不说假话,别看我这样,其实还认识不少修道之人呢!” 谢云流沉默良久,醉酒带来的眩晕似乎一瞬间就被清醒取代,只剩下心里逐渐蔓延的苦涩和阵阵交织其中的甜蜜。 正是因为动情,才再也没有机会修成不老之身,甘心一生为人…… 谢云流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所有的顾虑都消失了,就像从未有过,宛如拨云见日。 谢云流得到了那个人的心,也明白了自己的本心。 长生不死并非高人一等,谢云流想着,突然,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体会死亡。 想要,死而同xue。 谢云流笑了笑,将李忘生的那坛酒打开,倒在了桃林之中。随后他告别了桃妖,原路折返。 “谢云流大人!这可不是新丰的方向!”桃妖提醒了一句,当是他喝醉了。 “不去新丰了。”谢云流回答,“我要带他回家了。” 说罢,谢云流身体的轮廓变得逐渐模糊不清,一道道墨色和白色交叠的光影将他笼罩,随之出现的是他的真身,通体漆黑的巨大豹妖。 桃妖目送他渐渐离开,令桃妖惊讶的是,他感觉不到那位大人物身上的妖气,反而觉得谢云流除了此刻不是人形之外,几乎与人类无异了。 那是谢云流最后一次以本体现身。 之后,妖界也好,修真者的记录中也罢,都再无谢云流的踪影。五百年来,他带李忘生去了很多地方,但没能定下个重点。 现在,谢云流停下脚步,带着他珍爱了几乎千年的那个人,回到他的家乡。 大妖乘风而来,于一处秘境前久久伫立。 世间无人能伤其分毫,妖怪们对他俯首称臣,而现在,他修筑了一座石砌墓xue,手中的戒指解除封印,大妖怀抱那相比之下娇小的骸骨,安心地缓慢闭上眼睛。 旅途结束,缠绕在一起千年之久的灵魂和rou体最终都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