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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胡蝶番外三部曲完)

    玛纳大陆是一个魔力充盈的大陆,这里的居民绝大部分都能使用魔术。是的,“大部分”。在能使用魔术的绝大部分人里面,他们的魔术水平都不高,仅仅是只能辅助日常生活的程度。他们是玛纳大陆的社会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遍布在社会的方方面面。

    没错,是“‘绝大部分’都‘能’使用魔术”。这么说是因为有一小小部分人是不能使用魔术的,这些人被称为“无能者”。“无能者”多半是自出生开始就不具备驱使魔力的能力,也有一些是因为出现了重大的事故导致自己对“魔术”不信任从而不敢使用甚至无法使用魔术。这些人无疑是玛纳大陆上最底层的人,无论国家如何出令保护这些弱势群体,可这种差距和歧视是无法抹去的。能够使用魔术的人就是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越是能发动越强的魔术,能掌控越强大魔力的人,这种优越感就越强。

    之所以被称之为“魔术”是因为并非这种“驱动魔力的行为”并非“奇迹”。它们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驱动魔力只能省去现象产生的过程,并不能略去“等价交换”这一原则。而“魔法”是能无视一切,无视事物等价交换原则直接引发现象的“奇迹”。这种“奇迹”不知道在遥远的过去是存在的,那时候的人们可随意使用魔法,魔法渗透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也可以用魔法做出现代人所无法想象的事情。虽然从古至今人们都在驱使着“魔”,但对现在的玛纳大陆来说“魔法”便是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魔术有千百种,使用起来固然便利,但终究还是有局限,没办法事事都依靠着它。所以,哪怕无能者被其他人百般歧视万般不屑,只要是想在大陆上活下去的,总能找到一份工作过活的。

    柳六便是这样一个“无能者”。

    其实柳六原名叫柳千歌,后来因故出走,又家中行六所以自己改名叫作“柳六”。柳六出生在一个魔术世家,但不幸的是,他身体里一点魔力都没有,更不可能得到家族的魔术传承。在玛纳大陆,这样的无能者必然是要受到歧视的,这种歧视又或者说是鄙视在一个魔术世家里只会更甚,就连他的亲生母亲也不曾给过他一次好脸色。

    因为论他再如何乖巧听话如何做小伏低,都从未换来过族人半点的和颜悦色,所以二十岁那年,柳六决定离开这个家。

    如果说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而选择离家出走,这个理由连柳六自己都说服不了,毕竟他已经在家里又端茶又递水逢人迎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狗腿了那么多年,要说自尊什么的,早就不知道让自己喂哪条狗去了。

    好说歹说他也是柳家的六少爷,在家里族里甚至过的比仆人还不如(柳家仆人至少都会一些魔术),心中自然是无限郁闷。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柳六多少也算是习惯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二十岁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加之族人看他不顺眼已久,是时候该出来自己找活计谋生了。

    无能者在玛纳大陆被歧视是必然的,所以无论到了哪里也不会过的轻松。曾经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在家里老老实实当个小少爷混吃等死,反而跑出来受苦呢?柳六也只是呵呵两声。在外面和在家里又有何不同呢?都是一样给人当牛做马,在外面还更自由一点。

    在外多年,柳六也不曾后悔过,虽然辗转了好多地方,尝尽旁人冷眼,饱受饥寒折磨,但胜在自由自在。现在的他可以对别人的冷眼换以白眼,现在的他可以对别人的嘲讽大大声的“啐”,哪怕因为这样丢了好几份工作,但也开心。

    因为老子终于不用看你们这群**崽子的脸色做人了!!哈哈!!爽!爽爽!!爽爽爽!!!想呸就呸,呸的响亮!

    多年以后,柳六还是混的不怎么样,依然是到处奔波着讨生活。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一个吹糖人的老头……

    “哎哟!”一个年迈的声音传入柳六的耳中。

    柳六前面在逃那几个小流氓的追击,窜进一条小巷里,他跑的快是这些年练出来的,光顾着看后面的追兵,结果是没察觉到前面有人就那么撞上去了。

    说实话这个老头太无辜了,他一早就看到了这个年轻人朝他跑过来,他左躲右躲可这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完全没有看他却好像直直的朝着他跑似的,不管怎么避开他都会调整跑道朝自己过来,可以说是非常制导了。就当快要撞上的时候,老头要喊住柳六让他看看前头不要顾着那些追尾的人了!结果这人陡然加速,“砰”的一声就撞上了……

    柳六舌头被自己咬了,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果然跑步的时候最好不要张嘴说话!万一咬到舌头就糟糕了!柳六伸了根手指到舌头疼的地方摸了摸,拿出来之后看了一眼。

    老头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你也是无能者?”而且看起来特别在乎别人说他是无能者。

    “你也是?”柳六反问。

    他们会那么问也是正常的。不同的魔力之间会有共鸣或者是排斥,这种魔力之间的共鸣排斥一般都很微小,细微得不会产生什么实际影响,但就是这些微小的反应可以让人感觉到对方身上是不是有魔力,对方的魔力是什么个水平。而没有魔力的无能者自然是没办法通过这种方式辨别对方是不是无能者。

    偶遇无能者,柳六内心还是有些小高兴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找到了组织,可以一起组队抱团取暖了。

    老头没有猜错,点头再问:“你就一个人么?”

    柳六坦然,“是。离家出走了。”

    老头已经非常明白眼前这个人的情况了,魔术世家因为是个无能者被赶了出来或者说不堪受辱离家出走。他再看了眼柳六,笑着说,“哼,离家出走。小伙子在外浪荡几年了?”

    “八年。”

    老头转过身摆弄他自己的东西,继续说:“哈哈!八年,看你这副狼狈的样子肯定是混的很差是了!你叫什么名字?”

    柳六自知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告诉别人“自己混的很差”,这根本无法反驳,不过看这老头的样子,也不见得他就混的很好啊……

    “我叫柳六。”

    “哦?连原来的名字也舍弃了么?”老头背对着柳六摆弄着什么,好一会儿后才继续说,“柳家?擅长风属性魔术,洞察空气流动的那个魔术世家……吧。”

    那么快就猜到了!?

    柳六感到有些惊讶,但却不意外。惊讶在于这个老头是一个无能者,却很了解魔术界的事情。并不感到意外是虽然自己的家族在色伊雷国是相当有名的,但还是有其他姓柳的家族。能马上猜中,这大概是因为柳六家族的族人名字是有讲究的。

    柳家的魔术如今已是六代传承,每代家主的名字都沿袭着初代家主的名字——柳千歌。说起初代家主,柳家人都会瞬间打开话匣子,他们可以滔滔不绝的诉说着那位家主的光辉事迹,他是如何如何的强大,他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将绝境的战友从战场上拯救出来,他的外表又是如何如何的英俊……不仅是色伊雷国中也没有人质疑柳千歌的实力,就算是在整个玛纳大陆,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是的,柳千歌。这正是柳六的原名。原本往后的家主是有自己的名字的,“柳千歌”这个名号只在继位之后才允许用的,但他却是个例外。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色伊雷国的大巫便预言……不,正确来说是断言!因为大巫的语气极其坚定,态度无比坚决,神情尤为严肃,字字铿锵有力的多次重复道:“这个孩子,他往后的成就必定超越柳千歌。”

    大巫说的柳千歌只有初代家主的那个柳千歌。外面的人不说,却也很清楚,虽然魔术传承了下来,魔术的刻印传承了下来,可柳家的后代却没有一个人的才华和能力真正能继承到“柳千歌”这个名号。如此,柳家的人自然是欣喜雀跃,柳六的父亲直接就给他起名为柳千歌,所有的族人都对他抱有无比高的期望。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柳六完全没有使用魔术能力!

    若从无能者变成魔术使,这也确实是初代家主所不能完成的成就,虽然并不如预期那般,但族人还相信大巫,对柳六抱有期望,想看着他成长。但事实却一次又一次让他们失望,柳六完全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成长起来。有多少期待就会变成多少失望,一开始也不过是看不顺眼嗤之以鼻,再后来族中不免有人碎嘴,到最后变成公开的辱骂……

    除了家主的名字外,其他人的名字也是有些小讲究的,是按名字排的辈分。但柳六却从来没有在意过,所以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样。故柳六对老头猜出自己的身份倒也不奇怪。

    其实老头只是随便说说,也不知道对不对,不过听着柳六没有动静,多半是猜对了。连自己名字都舍弃了,想来肯定是个不简单的辈分,也受到同样不简单的欺辱吧。心里默默为他叹息。只是他也没料到对方居然是被赋予“柳千歌”名字的人。

    又一会儿后,老头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挥挥自己手中的东西,笑问:“我就随口说说,也不想探究你的过去。不过看你那么可怜,要不要跟老头我学个谋生的手艺?”

    柳六定神一看,老头手上的是圆鼓鼓的小猪,小猪通体麦黄,猪尾巴卷了卷,看上去还挺可爱。他再看向老头面前的东西,……麦芽糖?

    “这是糖人?”柳六听过这玩意儿,但却还没见过,只知道是用麦芽糖弄成的。

    “对。”老头开始收拾自己的家伙,看样子是准备要去出摊干活了,“你要学么?虽然做这个赚不了什么钱,不过我觉得多学点东西也是没错的。说不定还会学到意料……”

    “好!”

    老头还没说完,柳六就抢着回答,好像生怕对方后悔了一般。

    “那你跟我来吧。”

    老头看着柳六,又无奈又欣慰的眯着眼笑了。

    ……

    终于等到了。

    ……

    “哈啊……真热。”

    柳六从长凳上坐起来,抽出腰间的破布擦干自己额头的汗。可还是感到非常的热,将破布湿了湿水擦擦脸脖子,这才长舒一口气。午睡的并不太舒服。

    这里还是十多年前的小巷,不过一切都好像不太一样却又不觉得哪里不同了。比如老头已经过世七年了,自己也从二十八的帅小伙儿变成四十三岁的中年大叔,中间还发生过一次色伊雷国和多年死对头——洛马特国的小规模碰撞,色伊雷国败北,人口重心更加往国都靠近还有一部分投奔他国,像柳六所在的这么个偏远小镇,人就越来越少。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是人,没有人愿意在随时都可能成为战场,剑拔弩张的地方生活。

    虽说时移世易,但柳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过着的是一样贫穷简单的生活,吹着自己的糖人,住着自己的山中破木屋……平稳的日子日复一日,自己还是那么好看!虽然并不是自己最开始想要的生活,却也不差。

    短暂的午休之后,柳六笑着挑起担子,带着自己的谋生家伙走出巷子。

    他来到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吹起一个又一个糖人,将吹好的各式各样的糖人插放在木架上。今天也和往常一般,在小摊前面聚集着好几个小娃娃,他们睁着大眼睛盯着看木架上的糖人,有几个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让自己父母拖打回家。

    柳六看着这个画面会心一笑,接着想想自己的双亲又会怎么样对付自己,不禁笑出了声音。当然他也只能想想罢了。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这群小孩儿之间有一个是最近几天才加入的。那个新加入的小孩儿头发齐肩额前的头发甚至遮住了双眼,明显不合身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干净的小脸蛋有些蜡黄。他总是站在最后,要是有人靠近他就会警惕起来,小心翼翼却显得窘迫,一双烨烨有神的眼睛专注的盯着木架上的糖人,而且看目光的方向,大概是特别喜欢小狗的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