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杏】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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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医书和织命针。 “羽国不是什么好地方,”娇姨和茹琳离去前,劝杏花君道,“小杏花,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杏花君沉默地将行囊放上马车,笑着说等救命恩人生产完了,他就来找娇姨。 可杏花君究竟会不会这么做,娇姨不知道。她只依稀记得,杏花君在许久之前就说,他的志向是游历山川,济世救人——和她的夫君一样的抱负。 马蹄声混杂着车轮碾压在土地上的声音逐渐远去,杏花君背对着夕阳,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中,心中思绪万千,却无从吐露。 ——这下,他真的没有人可以诉苦,也没有人可以容忍他的冒冒失失了。 杏花君不是可以闲的下来的人,他开摊免费帮人看病,偶尔一坐就是一天,某时被人拉着感谢,一同去酒楼喝酒。 许多人都知晓这一带来了一位好心的大夫,医术高明,还不收钱,可也因此招来一些医馆的不满。杏花君将那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暂时不作追究——人不犯他他不犯人,杏花君不是什么非要和人一争高下的激进分子。 可终究是有人这么想的,杏花君被一群人扯到酒楼喝酒,连灌三局后实在撑不住,踉踉跄跄走到一边,欲从怀中取出醒酒的丹药来。 从他身边走过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谈话声音热闹又喧哗。杏花君打算往旁边挪一挪,便看到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拖进人群。 外人看来就是杏花君喝醉了,一群人架着他往外走,纷纷调笑杏花君酒量不行。他被架着走到一条暗巷,扔到最深处,有人小声道:“麻利点,将他手脚打断,看他日后还怎么济世救人!” 听到“手脚打断”四字之时,杏花君便清醒八分。他不是激进分子可也不是任人欺负之徒,迅速抬起胳膊挡下一拳,一脚踹在一名倒霉蛋的裤裆上。 杏花君道:“是你们先动的手,可不许怪罪在我头上!”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杏花君指缝寒光一闪,随即齐刷刷摔倒在地上,半身麻痹,动弹不得。 杏花君站起身拍一拍身上的灰尘:“惹谁不好非要惹医生。” 他走至巷口之时,又突然顿下脚步道:“明日清晨你们就恢复了,还有,一根银针一锭白银,第二日记得送到我的摊子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你们,如果白银没有送到,那就不要怪我……” 杏花君刚走至巷外,脑袋被风吹过后便开始酒精上脑,他一个晃神抬头看去,先是一轮明月,再是站在酒楼之上看着他的人。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是月光轻柔,杏花君总觉得他看到雾气飘飘中下凡的仙女,遗憾的是仙女穿的是绿衣服,浑身冰冰凉。 仙女朝他飘过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杏花君大惊道:“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快回去……” 仙女木着一张漂亮脸蛋,被杏花君推搡着往前挪,然后,然后杏花君就睡着了。 酒鬼睡觉向来是安稳如尸体的,于是第二日杏花君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房间,屋外也是安静至极。 杏花君推开门,便瞧到光秃秃的院中四人对坐,听到杏花君推门,纷纷向他看来。 三男一女,杏花君只认得策天凤和比鹏,另外一名青年则是杏花君眼熟但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上官鸿信——他终于知道这位叫什么名字了。那名手抱两只肥猫、身着绫罗绸缎的漂亮少女叫做霓裳公主,是上官鸿信的meimei。 问她具体叫做什么名字,小姑娘便摇头晃脑道:“女儿家的名讳岂是你随便问的,才不告诉你。” 谁会不喜欢活泼漂亮的小meimei,杏花君自然也是。他和霓裳逗嘴几回合,这才对策天凤道:“昨晚我喝多了,若是说了什么,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策天凤瞥了杏花君一眼,诡异的勾起嘴角——不怎么有表情的人在破天荒露出点端倪后会让人逮着追问发生了什么,杏花君盯着那双眼睛半晌终于隐约回想起他昨晚做了什么,恰好此时比鹏在旁边打鸣一般大喊“仙女仙女”,杏花君终于崩溃,双臂抱头不愿面对现实。 策天凤头一次安慰人,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杏花君的肩膀:“我不会当真……放心,杏花。” 杏花君大叫着扯起策天凤的袖子挡住脸喊道不要叫我杏花…… 尴尬归尴尬,杏花君与策天凤许久不见,又有众人打趣,向来在外装稳重的大夫也终于热闹了一回。 晚饭送别众人过后,杏花君听到策天凤道:“杏花,住下来吧。” 杏花君道:“啊不要叫我杏花!对了我还没有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策天凤道:“只是一个宅子。” 【野径云俱黑】 最近羽国政治局面颇为扑朔迷离,领导者即将驾崩,重臣与皇子及亲族乃至外来者,皆盯着皇位伺机而动。 杏花君其实看不太透这些局势——不过他也不是朝堂上的人,看透了反而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天气越来越冷了,杏花君和霓裳还有比鹏三人决定在来年开春往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霓裳说这里种什么什么,那里种什么什么,又嫌太过空旷,三人一拍即合,种棵树。 比鹏道:“种什么树?” 霓裳抱着肥猫撸尾巴,一锤定音:“种杏树。” 杏花君当然不会多想自己的名字能和树挂什么勾,他和比鹏一同出去找树苗去了。 某日清晨,杏花君是被冻醒的,他推开窗便看到满地白雪——这是今年第二场雪了。 策天凤坐在院中,睫毛与发顶落了雪,像块石头坐在那里。杏花君抱着披风走过去,探了探鼻息,还活着,又拍一拍策天凤身上的雪,这才将披风披到他身上。 “天气这么冷,你还有闲心在外面赏风景,”杏花君搓了搓手臂,撩起披风也钻了进去,“说说,你看到什么了。” 策天凤沉默良久,不着边际的回答了一句:“杏花。” 杏花君又回屋中抱出一床棉被披在二人身上,他钻进去紧紧贴着策天凤:“不回屋,在这里坐着,有心事?” 策天凤道:“下雪了。” 杏花君:“……你有病,我还没瞎,当然知道下雪了。” 他或许知晓策天凤在发什么疯,朝堂局势忽明忽暗,策天凤连续几日不曾回家,那几日中朝廷传来叛党伏诛的消息。 杏花君拍一拍策天凤的肩膀,道:“那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没你的事,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 最终策天凤还是被杏花君拖回了屋里,屋中煤炭烧得火热,杏花君将窗户推开,又按着策天凤在床上躺下:“连续几天没合眼,谁都受不了,你快睡觉。” 策天凤定定看着他,良久之后闭上眼睛。 屋外又下雪了。 新年来得不合时宜,上官鸿信与比鹏在外处置叛党,没法及时赶回,霓裳便带着大堆礼物和吃食过来,三个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 霓裳与杏花君聊天,东扯西扯间便扯到茹琳身上去。霓裳好奇地问来问去,这位小师妹漂亮吗,她也喜欢养猫吗,什么时候我能见到她? 杏花君一一解答,一边扯着策天凤喝酒——病人喝果酒,杏花君没有欺负病人的爱好。 霓裳喝了太多酒,被侍女扶着上了马车,杏花君交代侍女好好照看,马车越来越远,杏花君靠着门口的大树,突然想起娇姨,对策天凤道:“不知道娇姨和茹琳现在怎么样了。” 策天凤在门口驻足,不远处亮起烟火,红红黄黄的火光照亮他的侧脸,遂又暗下去。 “离开羽国,现在还来得及。”策天凤扭过头去看杏花君,对方回望,一片沉寂。 杏花君也看他良久,二人互相看着,杏花君突然笑出来。 “策天凤,新年快乐。”杏花君道。 初春刚过,杏花君便收到了当初送他进医馆的夫人的传信,说是不日临盆,请杏花君到府上帮忙。 杏花君提着药箱路过院子,当初选中的杏树已经栽到土里活了过来,正顽强地吐出几片嫩叶。 策天凤不在,只有比鹏一个人坐着逗猫——上官鸿信似乎与比鹏有了些许隔阂,杏花君调节无用,但比鹏总归是愿意在这个院子中坐一坐。 他看到杏花君要出门,随口问了一句:“要去哪里?” 杏花君便一五一十告知他。比鹏沉着脸随意挽留了几句,其中一句话难免不让人多想:“你去的话,策天凤会很为难。” 但比鹏没有拦着他,杏花君只当人情世故——在这个政治局势混乱的时机,他一个小医生,或许不值得被当做什么人来对待。 杏花君到了将军府的第二日,府上大乱,皇宫来了官员,到将军府查抄,家中下人跑的跑乱的乱。查到夫人的院子时突然不慎起火,一群人手忙脚乱救了火,只在一片废墟中看到几具焦尸。 为首之人正是上官鸿信,他在废墟中踩到一个坏了的药箱。 侍卫问:“追吗?” 上官鸿信道:“追。” 【江船火独明】 杏花君被一群侍女扯着向山上跑,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些侍女体力比他还要好,一边喘着气一边吐槽道:“最好还是不要往山上跑吧……这不是自绝后路?” 为首的侍女瞪他一眼:“先生以为现在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夫人临盆,不宜太过奔波,还好将军想的周到,提前将夫人送到山中。” 一群人乱七八糟,到了山上之时已经到了深夜,鞋底踩在白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杏花君一步三滑,却也没再反抗——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已经没什么退路,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山洞中到处堆放火炉,洞口还挂着上好的棉布将冷气隔绝开来,将军夫人便平躺在床榻之上,已经面色发灰,有难产之相。 杏花君推开面前侍女,连忙将一粒药丹塞入夫人口中,几名侍女自发到门口守着,留下几名为夫人擦汗端水。 杏花君不是第一次为人接生——羽国民风还是开放的,大夫就是大夫,没有性别之分。他两手都是鲜血,皱着眉助夫人平缓气息,与此同时洞外传来乱糟糟的人声。 是上官鸿信追上来了。 洞中火光噼里啪啦作响,洞外兵器相击。杏花君额头冒出冷汗,心中冒出一丝迷茫来,他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有无数次机会本可以不掺和到这些党派之争中。 上官鸿信看着几名侍女被斩下的头颅滚至一旁,向前走去,用剑鞘挑起棉布向山洞之中走去,几乎是一瞬,血腥气息与婴儿的啼哭声一同钻入他的感官。 杏花君背对着他,手忙脚乱的脱下披风和外袍,将婴儿裹起来,鲜血沾在他的下颌和胸前,此时被人称作冥医的杏花君终于不如人前的冷静淡定,几乎是扑到床榻边去探夫人的呼吸。 丈夫叛变被擒,府中惨遭抄家,又连日奔波难产,早将她折磨得气息殆尽,听到啼哭声的一瞬夫人便闭上了双目。 洞外风雪更盛,杏花君将婴儿放在一边,转过身看着走入洞中的策天凤,双方沉默对峙,还是上官鸿信打破了尴尬。 他指着屋中的侍女,道:“斩了。” 数颗头颅落地,杏花君挡在婴儿之前,道:“刚出生的婴儿……” 策天凤站在他的面前,二人之间只有半步。他扯住杏花君的手臂,道:“杏花,你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 杏花君自床榻上猛然惊醒,策天凤坐在一旁翻看书籍。他似乎是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智,道:“孩子怎么样了?” “新生子罪不至死,但也不会让他留在京都,”策天凤头也不抬,“已经送走了。” 婴儿是死是活全凭策天凤的一张嘴,杏花君躺回被褥中去,知道婴儿存活无望了。 与此同时,比鹏率领队伍前往剿灭一众叛党。策天凤向杏花君借了亡命水。 院中的雪化了,杏树吐出绿叶,活得迅速。战线传来捷报,比鹏军队大败敌方,叛党就地诛杀。 杏花君与策天凤并肩站在山巅之上,看着峡谷一片混乱,军队即将撤离,却发现唯一的出口被封锁。 越来越乱,直至另一名策天凤带着十七勇士进入峡谷。 杏花君扭头看向策天凤,对方回望他,他在策天凤眼底看到一丝决绝。 杏花君道:“……你要做什么?” 策天凤一字一顿道:“杏花,离开羽国吧。” 上官鸿信自杏花君身后冲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名青年如此不理智,上官鸿信抓着策天凤的肩膀,怒道:“师尊……为什么,为什么?!” 峡谷之中已经有人抓住了霓裳冒充的策天凤,撕去面上伪装,以此威胁让上官鸿信将他们放离,并给个交代——意思就是,杀了策天凤。 杏花君甚至不知道策天凤是什么时候计划这件事的,比鹏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与策天凤产生隔阂,甚至到了今天这一地步,双方水火不容。 策天凤拔出墨狂,看向上官鸿信,等待他做出抉择。 杏花君心脏狂跳起来,似乎是下意识的,他扭头看向峡谷之中。 ——暴乱开始了。 亡命水的功用即是如此,大幅度提升人体功力后迅速反噬,持续吞噬人体机能,已经开始有人出现症状,浑身开始溃烂。一时间,惨叫遍布峡谷。 策天凤道:“杀了我,杏花会将解药给你。” 可没有解药。杏花君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去看谁,眼眶通红的上官鸿信,面无表情的策天凤,亦或是将剑抽出霓裳胸口的比鹏,还是开始互相撕咬的大军。 上官鸿信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右手紧紧握着墨狂剑柄,他仰起头,眼泪夺眶而出,狂笑不止。 【晓看红湿处】 白雷割破天空,杏花君顶着雨,将怀里的草药搂得更紧。他推开屋门,将草药放在桌上。 策天凤——或是默苍离,面色惨白,坐在床榻边,看着杏花君将门关上。 距离杏花君和策天凤离开羽国已经过去半年,上官鸿信不断追杀二人,直至离开羽国境内来到中原,才勉强能够找个落脚的敌方。 策天凤抛却过去身份,化名“默苍离”,等待一个新的准墨家钜子出现。除此之外,他被太多人追杀留下的伤口还没有治愈,虚弱的像张薄薄的纸,轻轻一捻就碎了。 杏花君在默苍离不断地昏迷与清醒中为他喂药,偶尔抱着他去听心跳。默苍离其实是温柔的,又或者只对至交温柔,他垂下眼睫,拍一拍杏花君的后背,安抚一般:“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死的。” 杏花君觉得在中原这段时间是最平静的时候,他为太多人行医,跑来跑去,穷人不收钱,富人收双倍,不义之财则十倍有余,倒也让他攒下了一笔钱。 闲暇之余他也会到梅香坞喝一喝酒,听一听江湖传闻,去听中原领导史艳文又做了什么大事,酒气上头,他便走回琉璃树。 默苍离总是淡淡的,舌尖也是凉的。杏花君与他亲吻,用手指捏着默苍离的耳朵,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对方便回应以很淡很淡的笑意,调笑一般的语气:“是至交啊,杏花。” 杏花君致力于把默苍离的身体养好,手中的珍贵药材全给了默苍离。直至他和默苍离在路边捡到一个浑身血污的青年,将人带回去时,杏花君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像你。” 像默苍离什么,杏花君没说。但心照不宣,谁也不需要再去回忆第一次见面,二人相视一笑。 杏花君将粘在青年身上的布料剪开,露出来的便是见骨重伤。疗伤中途,青年依稀清醒片刻,大概是疼醒的。 杏花君埋头将针扎进他的皮肤,线将皮rou连起来:“为了给那个死人骨头养身体,目前这里什么药都没有,你先忍着一点,我把你的胳膊缝起来。” 青年的视线越过杏花君,看到坐在烛火下的默苍离,他似乎是想说什么,随后又疼晕过去。 折腾完后屋外已经隐约光亮,杏花君问默苍离:“他认识你?” 默苍离点头道:“道域故人。” 杏花君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默苍离的过去丰富多彩,也并非不想了解,毕竟谁不愿意多认识一下爱侣的过去呢,但可惜默苍离并不想多说,他也不会像个七八岁小孩一样缠着询问。 那天捡回来的青年连续昏迷了五天,期间清醒过几次但都没有说话,只喝了几口睡就又昏迷过去。直到第五天傍晚,杏花君用筷子沾了水点在青年嘴唇上补水,对方缓慢睁开眼睛,用气音说了一句“多谢”。 默苍离单独和青年聊了一会,待伤口再好些后,青年便疯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自称“风中吃西瓜”。 大概除了默苍离,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做什么。 杏花君把发疯的青年带去了娇姨退隐的通幽谷,山清水秀无人叨扰,陪娇姨做做伴的同时,还可以请娇姨用针法治一治他的脑袋。 与此同时,茹琳再出江湖,半边面容被毁,遮在碎发之下,一身嫁衣,疯疯癫癫。 又是一年初春,杏花君梳洗完毕,又打算外出行医,药箱压断几根头发,他“嘶”了一声。路过一处河畔,扭头看去,河水如镜,镜中人一身蓝袍,多了几分稳重。 杏花君突然记不起来他和默苍离相识几年,他蹲下身,将露出来的几根白发遮住。 他与默苍离已经度过太多春夏秋冬,路过人群,喧哗的吵闹声会将杏花君从琉璃树之上扯下来,让他短暂的清醒一瞬。 默苍离用仅有的良心,在几年前最后一次规劝他离开自己,杏花君迷茫又坚定地回答,不行。 这超出了作为医生的责任心,杏花君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总之他握住默苍离的手,很大声的表达想法,仿佛声音大一点就可以掩盖真心以外的羞涩。 声大壮胆不是没道理,杏花君闭着眼睛,他拒绝在这种情况下看默苍离的脸——色令智昏,说不准他还会把人按在这里就地正法。 默苍离回握他的手,树枝上的琉璃串叮当作响,杏花君听到默苍离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他睁开眼睛道:“我没听清。” 默苍离把他肩上的一片草叶摘下,垂着眼睛,温和的毫无攻击性可言,也正是如此默苍离亲吻而来的时候杏花君是发懵的,他看着默苍离,眨一眨眼睛,随后就厮混到床上去了。 漂亮的人总是有主动权的,杏花君被默苍离的美色迷得五迷三道,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为他扩张时他就害臊的要死,他抱着默苍离的肩膀,难得的难堪起来。 于是默苍离就笑,勾引起来毫不手软,睫毛长长,眼睛看着杏花君,让他放松一些。 床榻仍旧是那张床榻,也仍旧是睡在一起的两个人,相较于真正意义上的互通心意,杏花君想的最多的则是被褥明天谁洗。 ……当然是默苍离。 默苍离除却生病受伤外并非弱不禁风,他将被褥晾晒起来时看到杏花君坐在太阳底下已经睡着了,他走过去,坐在一边的台阶上,勾一勾手指,像无数次的互相牵绊一样。 至少算是天地为媒,早就纠葛不清了。 偶尔与默苍离闲聊,杏花君会突发奇想得说,你的琉璃树,每牺牲一个人就会挂上一串琉璃,我死后也会挂上去,到时候,可不可以把我的做成黄金琉璃串? 默苍离背对着他,看不清神色。他站在重重琉璃之中,问道:“为什么?” 杏花君“哎呀”一声,恨铁不成钢:“至少证明一下,我在你的心中与其他人不同啊!” 默苍离的声音忽远忽近起来,他极慢极慢地说道:“杏花,我一视同仁……” 他的面容逐渐模糊得如同隔雾相望。杏花君想看清楚一些,心口疼痛令他陡然回神,默苍离自他心口拔出墨狂,一字一句道:“恨我吧,杏花。像所有人一样。” 雨滴在杏花君脸上,鲜血自创口涌出,他怔怔看着默苍离。 默苍离是冷静的疯子,杏花君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件事了。默苍离会牺牲每一个对大局有利的人,变成琉璃树上的一串琉璃,变成攥紧他下地狱的锁链——杏花君早就知道。 他无条件的信任默苍离,这些信任来源于爱意,也来源于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济世救人的医生或许就应该一生都爱着他的病人,像宿命一样。 杏花君依稀是做了梦,乱七八糟的一些旧事,缠在一起,聚成一个默苍离。 沉默的,柔软的,鲜血淋漓的。 他亲手割下默苍离的头颅,递给俏如来,对他说,不要辜负你师尊的期望。 默苍离亲手刺了他一剑,他亲手割下了默苍离的头,也算两清了。 其实相较于默苍离,杏花君的脾气算不上多好。他凶修儒时是这么想的。 杏花君其实很喜欢这个孩子,脾气好的要命,天生的旺盛的生命力,缩在血污之中也活了下来。 彼时修罗国度已经闯入中原,杏花君拖着一身伤,带着小孩子逃亡,亡命水不要钱似的往身体里灌——杏花君全靠一口气活着了。 他浑身被亡命水腐蚀,衣服和皮rou黏在一起。他揣着一封默苍离留给俏如来的信,等待俏如来复出,亲自交在他的手上。 俏如来成长了许多,杏花君看着他,在修儒面前难得的露出欣慰的笑来。 他说:“苍离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欣慰。” 杏花君对修儒说的最后一句清醒的话是:“医者,以自己之能,豁尽全力,也有无能的时候,你要记住消逝在你手中的生命。” 而后他像回光返照,突然有了力气,站起身扶着门框而出,天边明月高悬,草丛萤火流飞。 杏花君意识模糊起来,他突然想起某夜,他躺在草丛中歇着,默苍离坐在他身边,彼时明月如今一般莹白。 杏花君闭着眼睛,睡意朦胧,只伸出手牵住对方左手,被默苍离左手拢住。沉默许久,他依稀听到默苍离道:“可以。” 可以什么,杏花君暗自腹诽你们这些人真是话只说一半,憋不死自己但是可以憋死别人。 杏花君抬起头看着明月,对修儒道:“不许哭,哭什么哭。” 他没来得及转身,眼前一黑,陡然睁开眼睛,面前是那颗琉璃树。 默苍离站在琉璃树下,视线越过重重雾气,琉璃叮铛作响:“杏花,我等了你很久,你终于来了。” 【花重锦官城】 杏花君如愿以偿得到一串黄金琉璃串。 他将琉璃串挂在琉璃树的一根树枝上,抱着默苍离的头很响的亲了一口他的脸,然后又锤了默苍离一拳。 “害我那么惨,你要怎么补偿我。”杏花君道。 默苍离将脑袋扶正,漂亮的眉眼爬上一丝极浅的笑意,他对杏花君道:“随君处置。” 杏花君道:“好,今年的碗你来刷。” 默苍离刚刚挑起的嘴角突然顿住,他有些不敢置信一般,看着杏花君:“……杏花?” 杏花君道:“明年的碗也是你来刷。” 默苍离道:“……” 杏花君道:“看你好久没有刷碗,那后年的碗你也刷。” 据江湖知情人士传说,黓龙君自道域诈活时攻击性极强,源于每日三次的刷碗,真实性存疑,但有80%的几率可能是真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