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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13)苦不堪言的师弟师妹们 (13) 李忘生离开坐忘峰,过了悬桥,至论剑峰,见大阵中灵气又强了许多,与自己在坐忘峰时感受相同,只是此处靠近阵眼,便觉更加强烈,他只略微思考,便猜到八成是谢云流等他等得无聊时,又对这剑阵做了些什么。 果然是师兄,李忘生赞叹了一声,重回纯阳时便想让谢云流一同来看看这剑阵,本是想靠着大阵助谢云流洗去煞气,然而谢云流确实很快看出了门道,却拿着这阵法给自己强行开了灵脉,想到那日的雷劫,也不知道师兄的伤痊愈了没,李忘生又忧心起来。 快走到莲花峰时,李忘生看见一山之隔的苍龙岭上铺满了淡蓝的气场,细看原来是吞日月。苍龙岭本是李忘生选中的一处灵脉,却不知道谢云流为何在此处灵脉剑阵中铺下吞日月,李忘生一时好奇,又去寻了其它几处看,果真都被谢云流布下不同的气场,朝阳峰上是破苍穹,百尺峡上便是碎星辰。 只看了三处,李忘生心下了然,已猜到谢云流的用意,气场皆有剑势力而成,吞日月乃是冰剑囚龙势,便放在苍龙岭上,困住这龙形,朝阳峰日照充足,亦是纯阳观日的最佳地点,便铺上这孤剑破日的破苍穹,百尺峡,危石耸峙,确有玉剑碎星之势。几处气场与灵脉,若非合其形,便合其势、合其意。但还有一处,是谢云流没有顾到的,那便是他闭关之处的坐忘峰了,思及此,李忘生又回到坐忘峰,找到火石洞旁的剑阵,铺下了化三清。 神剑夺魄势——识海中的本已安静的心魔这时也极其应景地显示着自己的存在,哼道:“这下他肯定知道你出关了。” 但谢云流并未像心魔以为的那样,飞速赶来见李忘生,这引来心魔极大的不满,而李忘生经过了莲花峰后,却意外地看见上官博玉一脸苦相在路旁等着他。 原来李忘生闭关这段日子,非谢云流一个人度日如年,上官博玉也每日掐着算指盘着卦象算着李忘生到底何时才能出关。 “二师兄,你可终于出来了。”上官博玉见到李忘生如同见到救星似的,“你快管管大师兄吧,博玉准备了许久的药材,才炼制出这几颗极品十全大补丸,全被大师兄给抢走了。” “大师兄也太小心眼了,博玉好心好意给他送药,谁知道还被记恨上了。” 李忘生失笑,听上官博玉讲述之后,才知道谢云流一直对上官博玉送他极品活络丸一事耿耿于怀,说着什么“你不是挺舍得吗,再多给几颗又怎么了”便隔三差五光顾老君宫,上官博玉就差把炉子给关了。 李忘生安抚道:“师弟莫要着急,师兄也收集了许多药材,都放在太极殿内,如今留着也没用,回头让语元给你送去。” 听到林语元,上官博玉无话可说了,良久欲言又止:“祁师弟就不说了,他一向与大师兄不合,可是这些天卓师弟也不好过,二师兄,你还是赶快把大师兄带走吧。” “大师兄天天逼着卓师弟批文书算账,这哪是卓师弟能干的事,大师兄却说‘李忘生当掌门时做得,你如何做不得,掌门当得如此懈怠,纯阳宫的未来真是令人堪忧’,卓师弟又打不过他,这些日子,头发都挠掉了一把……” 李忘生没料到谢云流还管上了这些事,又问道:“大师兄总不会为难师妹吧?” 上官博玉讪笑两声:“二师兄,这还是你亲自去问她吧。” 到了太极殿,李忘生果见卓凤鸣正咬着笔杆对着桌前那堆文书发呆,于睿却在一旁偷笑。卓凤鸣见到李忘生,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太大,差点连带着把桌子给掀翻了,虽说他也是真的很想掀桌了。 “二师兄,你可算出关了!”卓凤鸣就差把李忘生一把抱住了。 “卓师弟,博玉师弟已经将你的事告诉我了。”李忘生道,“大师兄所言,师弟不必放在心上,按自己的方法行事即可,有拿不准的,便多问问师妹,亦可让天白让你多分担些。” 卓凤鸣道:“二师兄,这些事我岂非不知,大师兄又岂会不知,我看他就是成心的。天白这些天在太极广场和大师兄练剑练得不亦乐乎,哪还记得什么文书工作,连高剑也参和进去了,祁师弟还在气头上呢。” 趁着他闭关的功夫,谢云流好像已经把纯阳上上下下弄到鸡飞狗跳了,李忘生沉默半晌,转头看向于睿,见于睿嘴角掩饰不住嘴角上扬,稍微安心了些,问道:“大师兄没有为难师妹你吧?” 于睿笑容更深,那笑李忘生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于睿说:“大师兄倒也没为难我,只是总让我说说从前二师兄你是怎么夸他的。” “……” “丢人!”识海中的心魔愤怒道,“从别人嘴中听到算什么,就算要听也要听你亲口说才是。” “……”面对师弟师妹了然的笑容,李忘生勉强压下脸上的热度,心道,从前我也没少当面夸他啊,只是那时候谢云流总以为他巧舌如簧居心叵测,可是师弟师妹们的笑为何有些诡异,总觉得他们知道了什么,李忘生不得其解。 雷劫后他和谢云流双双昏迷,醒来后他被心魔所扰又一直精神恍惚,而后便闭关去了,自是不知道当时论剑峰上他和谢云流光着身子被雷劈晕的事,都被赶去救人的师弟师妹们看到了个正着。 “二师兄,你还是快去看看大师兄吧,”于睿将李忘生推出太极殿,“大师兄最近天天都在太极广场指点弟子们练剑哩。” 然而他还未到太极广场,便看见祁进站在两仪门上,咬着牙似是憋着一口气。李忘生足尖轻点,也跳了上去,将太极广场的一切尽收眼底。 谢云流的确在指点弟子们练剑,但说是单方面吊打更为合适,谢云流在同时和数个弟子交手,他收了灵气,只用普通的功法,却仍占着上风。 往下看,素天白陆剑平岳晓风等弟子全在其中,竟然连高剑也在,难怪祁进气到这样。 李忘生拍了拍祁进的肩膀,道:“若师弟真不想剑儿参与,何不阻止呢?” 听到李忘生的声音,祁进却更加生气,转过头咬牙切齿问道:“师兄,你当真要和谢云流一同离开纯阳?那人打伤师父,又几次三番出言侮辱你,更是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来!师兄,万万不可轻信于他,被他蛊惑!” 李忘生这才知道原来论剑峰上的事,不仅师父知道,师弟师妹们也都知道了,但他一向豁达,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这样一来,他和谢云流的关系恐怕纯阳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看着太极广场中间的谢云流,身着蓝白道袍,却又懒散地没有扎发冠,只简单梳了个马尾,若只看外表,还以为是纯阳宫里哪个新秀弟子。谢云流和弟子们切磋得专注,虽然嘴上仍是嫌弃这帮弟子学艺不精,但李忘生一眼看出,素天白他们的剑艺短短时日内又突飞猛进了,想必是谢云流教习的结果。少时李忘生常想,若是谢云流当了掌门,亦会如此教导弟子剑术,他讨厌的那些文书工作,自己便替他做了又何妨,然此时此刻,在梦中出现过百回的情景变成了现实,李忘生一时间百感交集,看出神了。 “倒是许久未见师兄在纯阳宫还如此开心了。”李忘生喃喃自语,脸上浮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哼,你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他!”识海中的心魔愤愤不平,将出神的李忘生拉了回来。 李忘生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正兀自生气的祁进,难得温和却又坚定地说:“师弟无须多虑,大师兄为人,我最清楚,昔日我二人之间多有误会,辗转半生才将此中症结解开,往者不可谏,来者却犹可追。” 祁进见李忘生心意已决,已知无论如何无法说服他了。 李忘生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莫怪师兄多管闲事,祁师弟亦有自己的尘世因缘,怕是比师兄们之间的这些事更为繁杂难解。” 祁进脸上一阵青红,终是消了气,只长叹一声,道:“师兄,北方战事渐紧,我已无暇顾及这些,师兄既已无恙,明日我便带着邓屹杰和高剑下山。” 李忘生道:“师弟这份救世赤忱之心,倒是我们几个做师兄师姐的,谁也比不上。” 祁进正欲跳下两仪门,却眼尖地看到太极广场旁边的一屋子后,有几个弟子正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开盘买马,赌谁先能在谢云流手下走过三十招,再一看,邓屹杰竟然也在其中,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气又窜了上来,骂道“邓屹杰真是没救了”便欲教训那帮不务正业的弟子,却被李忘生按住了肩头。 李忘生目力极佳,眯着眼睛便将那边的情形看了个清楚,道:“嗯,屹杰押的是剑儿,在宥押的是天白,小霞押的是小轶,看来上一回胜的是天白,先在师兄手下过了二十招。” “师弟平日里管教弟子甚是严厉,今天便饶他们一回吧。” 祁进只得作罢,道:“师兄,你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心慈手软,总是纵容这帮弟子胡作非为。” 李忘生习惯性地摸了摸胡子,却发现胡子已经不在了,忍不住笑道:“哈,祁师弟,你这话说得倒是和大师兄分毫不差。” 也不知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祁进看着李忘生脸上的笑容,在心里呐喊道,师兄,你果然被谢云流带坏了! 李忘生却不知道自己这副满脸笑容的模样被仍在太极广场假装指点弟子们练剑实则暗中观察他的谢某人尽数看在眼里。 结(14)情~意~绵~绵~剑~ (14) 心魔说得没错,李忘生刚在坐忘峰铺上化三清,谢云流便知道李忘生出关了,这本是他故意设计好的一个暗号,谁知李忘生并没有来看他,而先去安抚了师弟师妹,又看到李忘生站在两仪门上和祁进聊天迟迟不下来,心中早已等得不耐,此时见李忘生竟然和祁进谈笑风生,更不是滋味,于是左手一扫袖,将高剑和陆建平荡开,右手挑飞素天白的剑,那剑直指着祁进飞了过去。 但李忘生虽看向别处,其实又怎会没注意着他,这剑刚一飞出,李忘生便挥出气墙,将那剑拦在了祁进面前,用手接住。 祁进刚要发作,却被李忘生挡在了身后,而后李忘生便从两仪门上跃下,白衣广袖,翩然落地,站在谢云流面前。 谢云流眼里哪里还有祁进,顷刻间便把方才的不快抛掷脑后,看着眼前这朝思暮想的人,只觉得满心欢喜,道:“见师弟身姿又轻盈不少,想必闭关大有所成,不如来和师兄比剑?” “那便请师兄赐教。” 李忘生习惯了谢云流从前的冷嘲热讽,此刻见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眼中是藏不住的温柔笑意,心中一动,只觉得脸颊发烫,倒有些不习惯了,便赶往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好用紫霞功起势。 退后时,他分明听见旁边围观的弟子在小声议论:“咦,掌门他好像脸红了。” 李忘生心想,这群弟子天天和谢云流一块练剑,果真也沾了点那人不羁的性子,变得有些胆大妄为了,若换了以前,怎敢如此议论长辈,随即又想,罢了,多些张扬也好。 对面的谢云流却未用太虚剑意起招,道:“师弟,从前切磋总是你用紫霞功,我用太虚剑意,这多无趣,不如这次交换吧。” 这倒是出乎了李忘生的意料,他虽很少使太虚剑意,但修行却从未落下,但见谢云流眸间闪烁,总觉得他另有盘算,不止切磋这么简单,然而还未想清楚,谢云流已经一招九转归一将他推了出去。 高手过招,胜负本就一瞬间,更何况谢云流已趁李忘生不备,先手得势,李忘生暗想,师兄若再开了紫气东来,补我几招,我便只能认输,谁知谢云流却并未如此,反而颇为认真地一路铺着气场,背后几柄气剑毫无威力地朝李忘生射去,李忘生侧身轻松躲过,又吃了几招不痛不痒的太极无极,但他失了先手,这样一路追着谢云流近身,花了不少功夫。 当谢云流一招镇山河插在他身上时,李忘生哭笑不得,也终于明白,谢云流这是在戏弄他。 卓凤鸣、上官博玉和于睿听说谢云流和李忘生在切磋也赶来太极广场,还好按住了已经快要气得暴走的祁进。谢李二人的切磋虽看似散漫随意,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谁也插不进去,碍于众弟子在场,祁进想破口大骂也骂不得,只得无能狂怒:“谢云流实在太过无耻,这哪是切磋,分明就是调戏!”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调戏纯阳宫掌门,也只有剑魔一个人能干出这种事了。 “不愧是……大师伯……”众弟子的表情好不精彩,而人群中谢晓元一张脸憋到通红,想到谢云流那日的露骨剑意,与今日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他正想着,却见李忘生剑势变了,剑尖点地,如荡秋千一般直到谢云流身前,便出手大道将他定住。 太虚剑意,以静虚、紫虚、金虚三脉主修,静虚飘逸,紫虚凌厉,金虚厚重。这招乃是洛风的成名之招,而后又传给了静虚众弟子。众人皆知谢云流走后,是李忘生教洛风习剑,可洛风剑术小成后,便再没有人见过李忘生用此招,只有谢晓元看得眼眶发红,他忽然间明白了谢云流的真意,他想要调戏李忘生并非不假,但他更想看到李忘生使出当年他们一同创出的剑招。 果真谢云流脸上浮出缅怀之意,随后剑势也变了,李忘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再见他的眉眼,是许久未见过的温柔缱绻。 “师兄……你……” “忘生,莫要分心。” 两人剑下又过了数十招,招招都是年少时对阵时用过的,即使过了数十年,当年在山中一同修行的情景却历历在目。 几十年间,两人心绪不同,爱也好,恨也罢,当年的事却一遍遍在心中、在梦里轮番上演,片刻不忘。然到此时才发现,原来刻骨铭心记住这些的,不单是自己一个人。 原来君心似我心,目光交汇时,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人说出一句话,只将这心意化入了剑意,招招式式间,便已走过了漫长的一生。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 于睿和上官博玉看得眼眶发红,祁进先前还紧握着剑的手也松了开去,卓凤鸣拍了拍他肩膀。在场的弟子连大气也不敢出,更是传来几个弟子的小声啜泣。 平生所学已尽数使完,李忘生正欲收剑,却听谢云流道:“忘生,再来呀~” 谢云流心有所感,剑意又转,两人心意相通后,好似也有了平生未有的默契,李忘生见谢云流剑势收了倾颓,大开大荡,惊若游龙,明心见性,如拔云见雾,便也运剑乘风,顷刻间,又过了数十招,两人皆是心随意动,竟又创了一套新的对招。 纯阳弟子亦被剑意从方才的沉默中带出,个个仰着脖子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拿笔将这一招一式画下来,这番酣畅剑斗,恐怕此生只得见这一回了。 忽然谢云流跃至李忘生身后,拉进距离,李忘生反手格挡,却没想到谢云流招而不发,只用剑贴了他的腰背,随即转至身前,剑风扫过了他的脸颊,似如情人般温柔抚摸。 “咦?!”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叹。 李忘生也兀地一下脸红,下意识一招曲则全退后数尺,低声道:“师兄向来以剑为尊,此举是否有些不妥?”终是没把下流两个字说出来。 “咦,和师弟切磋,酣畅淋漓,心神舒爽,妙不可言,兴之所至,剑之所向,心之所往,有何不妥?” 李忘生无奈,心道到底是谁巧舌如簧,只是他没料到这一恍神,谢云流又贴身上前,将他罩在剑影里,却步步虚招,只弄得他面红耳赤,左右为难。见李忘生已经招架不住,谢云流一剑刺进他的腰中。 在场围观众人皆是来不及反应,倒吸了一口冷气,却见谢云流轻佻一笑,长剑一挑,将李忘生的腰带给挑飞了去。李忘生本就穿得宽袍广袖,此时衣带一解,整个人更如展翅的鹤一般,他见谢云流笑得促狭,被撩拨得心如擂鼓,终是手足无措,未在空中稳住身形,便要坠落下去,却被谢云流拦腰抱住。谢云流一手揽住李忘生,一手抓住了那散在空中的腰带,将两人的剑掷于地上,运逍遥游踏空而去。 变化来得太快,众弟子目瞪口呆,许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再往上看,哪里还看得到那两人的身影。 “这……大……大师伯把掌门拐走了!” “大师伯可真不把我们当外人……” “都说我们纯阳双人轻功名动江湖冠绝天下,与大师伯和掌门比起来,那还是差远了。” “大师伯的剑虽然有点……那个,可是挑飞掌门腰带这招却十足精妙,若非顶级的剑法,这腰带早被割成两段。” “奇怪,我怎么走不动了?” 众人再仔细看那插在地上的两把剑,分明是谢云流走前丢了一个生太极和一个吞日月,看这威力,没一两个时辰是走不出去了。 听到身后传来纯阳众弟子的哀嚎,谢云流这才满意了:“哼,敢对长辈指指点点,这就是惩罚。”他在空中突然发力,将李忘生打横抱在胸前。 一系列的变故后,李忘生总算是恢复了镇静,只是双手无处着力,只得顺势攀住谢云流的脖子,一下子离谢云流这么近,心跳得更快了,却还是劝道:“师兄何必与晚辈一般见识?” “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哪是生太极和吞日月这般简单。”谢云流心情大好,直飞至一崖边山石之上,方才停下下。低头见一片雪花落在了李忘生的眉间,遮住了朱砂。 谢云流伸手将那雪花轻轻拂去,却突然愣了一下,这般亲昵的动作,少年时期,他也对李忘生做过,原来那时他已心动,而那时的李忘生,是否也如现在这般,面若桃花? 原来这桃花,他早已遇见了,便俯身下去,将一记轻柔的吻印在了李忘生的额间。 “忘生,在你闭关期间,我将剑阵又俢了一回,弟子我也教了,有几名已剑术小成,能成大器。” “我将平生的剑意心得编成册,留在纯阳,可供后来的弟子参习。” “忘生,你可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谢云流难得如此认真地问李忘生,随即又将那腰带系回了他的腰间,道:“方才是师兄孟浪了。” 李忘生摇摇头,看向谢云流的眼睛已是波光盈盈:“师兄,如今我修成半仙之体,本就不应在纯阳久留。其实当初下山后,我想过去东海找你。 “然后呢?” “当时想着远远看上一眼便离开。” 谢云流想象着李忘生当时的心情,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堪,便将他轻轻揽在怀中:“傻瓜,师兄可不像你,若是我喜欢的人,便要像刀剑一般拴在身边,远远看一眼,怎么能够?” “刀剑这个比喻倒是有趣。”李忘生的眼里浮现出了暖意,“我却见过师兄在夜里挑灯看剑的眼神,有多温柔。” 李忘生这是在暗示什么吗?谢云流心想,上一次他可实在算不上温柔,到了今夜可得好好表现,好让师弟知道,他到底能多温柔,便低头咬着李忘生耳朵问道:“忘生可愿意今后与师兄一同云游四海,同修同行?” 果然见到李忘生耳朵也红了,声音却还是温温和和的。 “忘生自然是愿意的。” “忘生可愿意与师兄结为道侣?” 这下李忘生露在衣领外的脖子也红了。 “自然也是愿意的。” “便只是‘愿意’而已?” 谢云流掰过李忘生的脸,见那人好似已被煮熟了。李忘生依然努力维持镇静,认真问道:“那忘生该如何作答?” “当然该答‘求之不得’”。 说罢便吻住了李忘生的唇。 结(15)断剑重铸 15 这并不是他两之间的第一个吻,却是最纯粹的一次,然而还未享受这片刻温存,谢云流突然顿住,兀地放开了李忘生,而后脸色茫然地扶住头,眉头蹙起,瞳孔紧缩,一双眼盯着李忘生,浮出了痛苦之色。李忘生已从他怀中坐起,扶住了他肩膀,见谢云流的神情与先前被心魔突扰时无异,突然意识到自己识海中,已经许久没有出现那个人的声音了,轻声问道:“可是他回去了?” 两人亲吻时,气息甫一相通,李忘生识海中的心魔便被本体吸引,不受控制地回到谢云流身上,魂体归位,刹那间,心魔身上所发生的事,如潮水一般涌向了谢云流的记忆深处。 谢云流一时震惊错愕,感情剧烈波动,呆滞许久,终于理清了李忘生究竟闭关的症结,以及那日在论剑峰,李忘生为何会有那样悲痛欲绝的反应。谢云流心中大恸,顾不得那心魔是否是自己魂识的一部分,就要在识海中提剑将他大卸八块,然而心魔却凭空消失,只留下嘲讽的桀桀笑声和一句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话——李忘生他亲了我啦! 李忘生见谢云流面色阴沉,一想到那心魔的恶劣性格,也忍不住担忧这魂识归位后,谢云流的心绪是否会受到影响。 “可恶!”谢云流终于发现无论如何再也探不到心魔的踪影,心中怒气无可排解,忍不住以气凝剑,徒手切断了身旁的一块山石,“那厮在论剑峰上竟然对你做出那种事情,还有脸让你亲他,实在气煞我也!” 然而心魔消散得很快,识海中空空荡荡,再无迹可寻,只是这一出彻底打破了方才暧昧缱绻的气氛,谢云流又震碎了一块石头后,无可奈何,只能生自己的气。 “师兄,莫再和自己过不去了。”见谢云流那怒气攻心的模样,李忘生赶忙拉住了他又欲起剑势的手,总算是保住了华山的一角崖石,却更担心谢云流盛怒之下,又生出新的魔障。 “也就你看得开!”谢云流见李忘生一派平静,从前那无处排解的苦闷感又涌上了心头,终是忍不住问道,“李忘生,我对你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你就不怨我吗?” “师兄,忘生从未怨过你。何况当时是忘生自己一时想不开,才害得师兄替忘生挡下雷劫,若非师兄相助,忘生早已魂飞魄散,师兄莫要自责了。” 李忘生说得真诚恳切,一双眸子更是清澈,谢云流想到那日他醒来后见到李忘生的模样,脸上写满了后悔与自责,哪有半分恨意,便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可心里却更急了:“忘生,你合该怨师兄。若不是我强迫你,何至招来雷劫?你总是这般,好似万事都可轻拿轻放,背地里却又自己默默扛下,若非这次心魔实在过分,我又怎会知道你心里如此委屈?你什么都不说,叫师兄日后如何是好?我便是讨厌你这性子!” 此话一出,谢云流恨不得封了自己那张嘴,此番好不容易等李忘生出关,才说要和他结为道侣,转头竟又口出恶言,那点心魔魂识,果然还是不要了的好。谢云流担心自己的话惹来李忘生的不快,没想到他那毫无脾气的好师弟认真思考了一番后答道:“那忘生日后便多说些?” “你?!” 谢云流瞬间哽住,即使心意相通两情相悦,李忘生的反应依旧能精准地让他更加火大,李忘生怎么总是找不到重点?他们两人的嘴还是都封上的好,想到这些,他将李忘生拉进怀里,恶狠狠地堵上了那人的唇,将先前要“温柔以待”的念头抛至九霄云外,直吻到李忘生软倒在他怀里,气喘连连,方才满意。 “师兄,不气了罢。” 那人气息不稳,首先想到的却还是自己,谢云流终是叹了口气,再没半分火气。李忘生天生便是做得多说得少的性子,叫他什么都挂在嘴边,也是难为他了,何况是他从未相信过,李忘生寡淡漠然的模样下,捧出的是一颗炽热真心。 “忘生,师兄不如你这般想得开。” “师兄,过去的事莫再多想了,”李忘生轻轻拉住他的手道,“放下吧。” “师父也劝过我,莫再沉沦伤怀,可我如何能轻轻放下,”谢云流牵了他的手,难得犹豫了一下道,“忘生,师兄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你。” 少时,谢云流经常下山,每次下山,总要带些东西送给他,两人修道重逢后短短几日,谢云流又送了他扳指和茶叶,末了连佩刀也让他带着,这些李忘生都记得,甚至从前谢云流送给他的每一件东西他都小心收好,但这些,对于谢云流来说,却像是吃饭睡觉一般,是最普通的习惯,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 但像这次这般郑重提出,倒还是头一回。 谢云流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剑鞘,剑鞘甚短,更像是一把匕首的鞘,剑鞘表面如白玉一般,镶了金边,泛着沉沙似的暖色流光,李忘生虽对兵器的研究没有谢云流那般深,但也认出这鞘乃是用乌金陨铁锻出来的。 谢云流会锻造也不奇怪,李忘生心想,他那般喜爱刀剑,少时还亲自下山,替洛风锻了一把好剑,见那剑鞘的做工,锻工又似精进了不少。 但谢云流并没将剑鞘给他,只拉着他走着,没多时,便到了九老洞,进了九老洞,光线被挡在外面,洞内幽深暗沉,更有一处寒潭,水冷刺骨却从未结冰,这也是李忘生选中的灵脉地之一,合了这处地势,谢云流早在寒潭中铺了雷剑镇魂势的凌太虚。 那气场之下,更能见寒潭中泛起一层剑气般的雪色白光,光晕的中心插着一把短剑。 李忘生目力极佳,一眼便认出那是何剑,一时惊讶,谢云流已运气将剑拔出,放在了他的手中。素银的剑身上缀了点雪纹样,仿若寒山飘雪,但剑身甚短,昔日唯有谢云流用此剑时,能从剑刃生出半截雪样剑气。 “本来残雪在我渡劫时已碎成了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