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
这次回到单位宿舍后江停反常的没有立即洗澡,尽管身体里黏腻腻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但出于莫名地心理他不想洗掉、包括腿间的红痕也不想拿药膏涂抹,甚至他希望严峫的jingye能留在他身体里久一点、被严峫用掌心揉掐过的红痕消失的也慢一点,最好在肌肤恢复正常前能等到对方回来再给他添上新的。 执行枪决的当天意料之中地江停又收到了“严峫逃狱”的消息,只不过提前预知的他反应很平静。 身体的红痕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了,对方没有回来,而残留的jingye尚未及时清理导致他发起了低烧,烧了两天两夜。其实他已经感受到那些东西被吸收了,但他必须要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只要不洗掉严峫就一直还存在他的身体里、成为他的精神支柱。 一个月后,办公会议室内,投影仪上显示着一则资料信息—— 市局参与案子交接的同事介绍:“这是我国近年来破获的最大一起恐怖组织连环杀人的案子,其中最有名的“黑面杀手”在跟我方激战中被当场击毙……”投影仪显示了“黑面杀手”死亡时的照片,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屏,没人注意到江停那原本冰冷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丝丝松动。 刑警继续说了下去:“组织里其他人均落网,这两天会有军方的同志负责押送到你们监狱,到时候要你们负责跟那边交接一下……” “江监长?” “嗯?哦——”江停回过神来,淡定地点点头:“我会安排好的。” 散会之后同事们都陆续离开了会议室,只有他在那坐了良久。 当晚,江停做了场“美丽”的噩梦。 他梦回了一个月前在监禁室里与严峫疯狂的那个晚上,梦里严峫不断地贯穿他,与现实有差别的是梦中严峫一直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你爱我呢?为什么?我想听你说你爱我……”严峫不管一直在拼命摇头否认的他,只越发凶狠地插弄他还边发出质问,像是要活活将他钉死在他的身体里。 他的一句“我爱你”始终卡在喉咙、无论他多么努力都说不出来,嗓子仿佛生锈了般,直到最后严峫爆发出来,伴随着一声绝望地低吼—— “我再也听不到你说你爱我了。” “啊——!”江停就是这样猛然从梦里惊醒的,胸腔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地没有一丝生气,渐渐地他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多了一滴眼泪。 他的内心产生了不同的声音,对自己做出了审问—— 为什么当时不开口对严峫说一句“我爱你”呢? 现在他死了,你满意了吗? 不……不是的,此时江停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站出来反驳—— 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因为出于对严峫的信任、相信对方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所以那晚才没有表达出口,他是想要严峫带着这份念想支撑着回来亲耳听他说“我爱你”。 两种意识在江停的脑海里打架,把江停逼到了隐隐崩溃的边缘……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两天后,军方派人押送那批罪犯来到宁城郊区的监狱。 “江监长,这几位是我们西南军区特种部队的同志——”带人过来的刘警官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指着中间那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道:“这位他们的队长,姓严,有什么事你跟他交接就行了。” “……”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视线,彼此四目相接——周遭仿佛都静止了,唯剩流动的空气漂浮在他们之间,隐隐拨动着心弦……然而也是在这一刻,江停猛地记起了他到底在哪见过严峫了! 那是五年前,他和几位同事去边境线的某个村落配合缉毒警察将一批毒贩带回云城的监狱,面包车里一共十一人,五名毒贩、六名警察。在路途中他们发生了意外,其中一名毒贩不知用什么方法挣脱了手铐并且称自己在裤腰里藏了一枚非常小型但爆炸威力大的定时炸弹。江停离他最近,因此那名毒贩提出留下车和一名人质再放他走的要求,否则不等时间就立即引爆炸弹。当时的六名警察里除了江停都是资历比较年轻没什么丰富经验的,所以最后是他做了决定,吩咐同事带着其他几名毒贩下车,自己跟随携带炸弹的毒贩走,万般无奈之下大家尊重了他的选择。 江停的枪被缴了,手也被捆了。车开出一段路程后毒贩将炸弹绑在他身上把他从车后门扔了出去,这时候离炸弹爆炸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刹车的声音,旁边停了一辆吉普,里面下来几个头戴防护盔、眼戴深色护目镜、身着迷彩军服、胸前挂着把冲锋枪的军人,江停认出来这应该是特种部队的,他向对方发出了求救以及简要叙述了有名毒贩逃脱的经过。 其中那名为首的队长立即跟队友下达了命令: “你们开车去追,一定要把人抓回来,注意自身安全。” “明白,队长!” 队友走了之后,只剩下那个队长在江停面前半蹲了下来,他在看江停腰间绑的炸弹,提醒他:“先别动。” “嗯。”江停对此很配合。 炸弹上的时间只有三分钟了,这种情况下其实把炸弹扔出去还来得及,但周围都是森林,贸然扔掉爆炸后势必会引起森林火灾,附近还有部队的防线,显然行不通。 “喂,你相不相信我?”那个队长问他。 虽然江停看不清楚男人的脸,但眼下这种情况加上出于直觉他愿意选择信任对方。 “相信。” 男人二话不说从自己的作战靴边上拔出了一把小刀,果断地割断了条蓝色的线——炸弹上的倒计时停止了,他的选择是对的。 江停难免产生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对方微微一笑:“谢谢你。” 男人的表情似乎愣了一下,接着才道:“不客气。” 事后队友将毒贩抓回来了,而与江停同行的几名警察也等到了救援沿着车轮印找到了江停,他们在此处分道扬镳—— “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不用客气,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那……再见了?” “欸,等等——”男人叫住了他。 “嗯?” 只见对方忽然凑他耳边,说了句:“警官,你是我见过笑起来最好看的人。” “……” 江停呆愣了几秒,再眨眼时他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了。 …… “你好,江监长。”一句招呼打断了他的回忆,原来是严峫主动对他伸出了交好的手。 “……” 江停盯着人看了好几秒,随即才垂下眼眸,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微动嘴唇:“你好。” 短暂的相握之后他们互相松开了对方,公事时间还是需要先办公事,江停压下了自己那点胡思乱想,恢复了平常工作时冷厉严肃的表情,他偏头吩咐手下: “你们去跟这几位同志把车上的犯人押下来吧……”江停顿了顿,将视线转回来,开口:“麻烦严队长跟我到办公室办理一下交接手续。” “好。”男人爽快地答应。 江停走在前头,严峫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路上迈过台阶进入办公大厅再到监狱长的独立办公室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江停不知道在他的背后严峫满含爱意的目光紧盯着他,而严峫也不知道前面的江停内心其实早慌乱成了一团。 这是严峫第一次到江停的办公室—— “犯人的档案资料都带了吗?”江停问他。 “嗯,在这儿呢。”严峫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人,江停没什么表情地接过,然后坐在椅子里抽出笔在上面签了字,随即递给严峫,“麻烦严队长也签一下字。” “……” 严峫内心有些复杂,“好。” 签字的过程不过短短几秒,江停将档案整理好放到座椅后面的文件柜,转过身发现严峫还站在这里,装作若无其事地提醒:“严队长,字签完了,你可以走了。” “……” 现在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严峫预想之中江停的反应并没有发生,他有些意外:“你赶我走?”其实这次押送任务本来不需要他的,是他主动申请,为了来见江停。 “严队长这是什么话?工作交接完了你还留在我办公室做什么?” 装傻充愣,故意的……严峫明白了。 “当然是留在这里看江警官了,怎么,不让看?”他从善如流地答。 江停没理他这茬,而是从办公椅里起身,冷眼瞥向他:“既然严队长喜欢呆那我就不打扰了,你继续呆着吧 。”然后迈着大步越过—— “江停!” 一声低喊,江停猝不及防被人从后拥入了怀,严峫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偏头搁在他肩窝,哄道: “宝,我错了,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江停准备开门的手猛地顿住,原本伪装出来的坚硬的心徒然被击得溃不成军。他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许久,江停才轻微颤抖地吐出了一口气,转过头来面对着严峫: “我没生气。”只是他的心情一时还无法调整过来。 严峫还是说:“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他的嘴唇有意擦过对方的耳朵和侧颈,致使那片片白皙的肌肤略微染了一层红。 江停半边耳根都酥麻了,恰好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拯救了他,貌似是严峫的队友—— “队长,你在里面吗?咱们得走了!” 他听见严峫低骂了句什么,然后他火速趁机一根根掰开对方放在他腰间的手指,挣脱了出来。 接着,他还“好心”地替人开了门,挑挑眉:“严队长,请吧。” 这分明就是赶客的意思。 当着队友的面严峫也不好做什么,只能当吃哑巴亏了,他满脸戾气地大步走出去,留下面面相觑地队们一脸莫名……怎么感觉他们严队跟这位江监长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呢。 等人走了之后江停的心忽然落寞了下来,明明在这之前有很多话想说,可现在却变成了非常糟糕的局面。 …… 监狱的大门口停了辆吉普,队友都上车了唯独严峫没有,他说: “你们先回去吧。” “什么?严哥,你不跟我们一起?” “嗯,我自己晚点再回去。” 他的江警官都还没哄好呢他怎么敢走。 稍后,吉普车扬长而去,严峫在门口站了老半天就光琢磨着怎么才能哄好媳妇儿,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就没谈过恋爱,对于这些一窍不通,只能依靠百度了。 搜完一圈后他总结出了自己的问题…… 道歉不仅没诚意还不够用心,难怪对方不为所动,还离他越来越远。 严峫恍然大悟,也按照网上说的方法高价订了一大束玫瑰花让人送过来。至于为什么高价,因为郊区路程远而且还是监狱,有人愿意来都不错了。 门口保安室里的警员招呼他进来坐坐被他拒绝了,下午三点的太阳比较毒辣,不过严峫已经习惯了还算适应,没事边玩玩手机边等花送来,结果等了一个半小时没等到花却等到了店主的一通电话—— “喂?您好,我车在半路上没油了,订单送不了,您看要不我给您退款……” “……”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严峫可算是体会到了,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果断对着电话那头说:“在那等我。” 然后他借了辆警车飙了过去…… 这么来回一折腾再回到监狱太阳都快落山了。 严峫衣服沾满了汗水,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直奔办公大厅,岂料里面只剩下值班的警员了,他告诉严峫,江监长已经回单位宿舍了。 “……” 没办法,严峫又只能跑到他们单位的宿舍楼下,此时有不少刚从食堂吃完饭过来的警察都对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并且都在心里默认肯定是他在追求哪位小警花了。 但是,严峫的一声大喊却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江停!对不起!” “……” 沉默,犹如一潭死水般的沉默,大家在得知对象是他们监狱长时连看戏的胆子都没了,各个迅速回了自己的宿舍里,偷偷摸摸地“听墙角”。 严峫依旧坚持不懈地喊话。 而房间里的江停惊讶程度与同事的比起来只多不少,严峫不是回去了吗?怎么没走?而且被这么公开喊了好几声他更没法做缩头乌龟了,只好硬着头皮打开阳台的窗户,往下冲人叫了声:“上来!” 真是丢死人了…… 得到了应允的严峫两步作一步迅速爬到了五楼,刚好一分钟到达江停的宿舍,但江停倚在门边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对不起。” “我没怪你。”江停柔声道。 相反作为警察他理解严峫的做法。 “那你……” “给我一点时间理一理。”毕竟他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混乱的,那种汹涌地、浓烈地情感真正到了时候反而需要想得更清楚才行。 他和严峫是始于一场意外的冲动,即便当下心意相通,但他想的却是能确定的、一个更长久的未来。 “好。”严峫答应了。 “你有事的话先回去吧……” “嗯。” 两人对话终止,江停关上了门,而严峫却没挪开脚步,他靠着墙无聊得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玩了玩,手指按下又松开、点火又灭火,一直到夜深了,楼里的响应灯也灭了,黑暗中只有这偶尔忽明忽暗地火光照亮着他的身影。 …… 十点,房间里江停刚躺下准备睡觉,忽然听到了一串铃声在响,是门外—— “好,直接降落吧,我马上出来……” 紧接着,他听见严峫地声音穿透门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江停,我有急事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也希望下次你不要拒绝我了……严峫叹了口气,将还很鲜艳的玫瑰花轻轻放到了地上,然后转身跑了——队里接到紧急任务,直升飞机已经盘旋在此处的上空了。 房间内,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江停心脏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他连忙起身打开了门,可惜这次连对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江停垂下视线,那朵火红的玫瑰花绽放在他的眼里,上面的卡片写着——挚爱。 如果说刚才江停的心还只是颤抖那么现在却是与之较为强烈地抽痛的感觉,连呼吸都困难。 他弯下腰默默将花拾起放到了自己的卧室……也同时意识到,严峫是真的走了。 后面的几天里,他比之前更加加倍地活在了“失去严峫”和“后悔”的阴影里,每晚都会伴随着噩梦醒来。 人生哪有那么多下一次呢? 江停想,如果还有机会他再也不要下一次了。 …… 第五天,一辆大G停在了监狱门口,严峫顺利完成任务回来了。 “江监长,外面有人找你!”值班的警员热心肠地给办公室呼了个电话。 片刻后,江停出来了—— 无疑,他收获了意外之喜。 当那抹熟悉的军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时,那刻在骨子里再也控制不住地本能意识使他冲上去紧紧抱住了对方。 他们也没说话,各自的嘴角泛着不同意义的笑。 互相拥抱了良久,江停头搁在人肩窝,忽然没由来地说了句:“玫瑰花都要枯萎了。”语气尽显低落。 严峫一愣,接着笑了。 江停是在跟他撒娇吗?话里的意思不就是……他与人隔出了点说话的距离,大方地安慰:“没事儿,花咱可以再买,你想要多少都买给你。” 可江停却说:“我缺你一束玫瑰花?”这句的语气里同样饱含了各种方方面面的意思,严峫竟然奇异地听懂了。 他从兜里掏出了来之前特地准备好的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之后给人看,笑了笑:“玫瑰花不缺,那戒指缺不缺?” “……” 那是一对光泽打磨地极好的铂金素圈,仔细看里面还嵌入了他们名字的首字母。 突如其来地、江停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了、鼻尖跟着一酸,他简单“嗯”了声,答:“缺。” 随即他冲人抬起坐手,示意—— 严峫迫不及待地立马给江停戴上,继而另一只戒指也被对方给他戴好了。 接着,一个轻轻地吻落在了江停的眼皮再到眼角,一滴泪水被严峫细细舔过含化在了喉间,他专注地在人眉心吻了吻—— 刚想开口哄哄,就见江停抬起那闪烁着水光的眼珠看向他,认真地说了一句迟来的话: “我爱你,严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