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外教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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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之交的三大发现,X射线、电子和天然放射性。 1999年,又一个世纪之交。电影《黑客帝国》上映,日鲁公司发售“荞麦面饭”,世界人口突破60亿,名古屋有个15岁的少年在高尔夫俱乐部把义父给打死了——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正在餐厅吃饭,我偷偷地瞟了一眼下班回家的父亲夜神总一郎,得出了如果想把他给打死,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的结论。即使我比新闻中的男孩还要大上两岁。 科学家们没在世纪末的最后关头研究出像之前那样能被冠以“三大发现”的成果,只记得那几年的冬天好像越来越短。这不算什么大事,连注意到的人都不太多。 我的家乡以冬季的独特景致而闻名,在最冷的那段时间,河口的冰块碎裂漂进海里,最后又被海浪打上沙岸,形成像宝石一样透明的美丽冰块。但是这里除了这短暂的景致外什么也没有,与旁人说起北海道,他们报出的城镇总是札幌旭川一类的,有些或许会再说出函馆和钏路的名号。可是能够说出我家乡名字的,几乎一个也没有。 所以L的到来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觉得所有寻来观景的游客都奇怪,毕竟再怎样惊艳的自然风景,也不值得专门驱车来站在寒风里,看只要盯上半个小时就绝对会失去兴趣的画面。 L比他们还要更奇怪,他在最热的时节来到了这片土地,在我就读的高中里任职,当外教老师。因为参加比赛和活动,我去过好几次东京,留下的最深的印象就是不管什么时候去都像夏天——我家乡的夏天。高楼的玻璃总是反射着日光或灯光,整个城市像一个巨大的镜子迷宫,我对于在其中行走还算适应。 说他奇怪是有着充足的理由的,首先没有人会在夏天来这里,如果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等待下雪,人生里会有半年之久的时光异常无趣;其次是他怎么会想到应聘这个职位的,在此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招外教。 其实当时已经是暑假,只是因为离中心考试只有半年的时间了,所以学校增设了自愿参与的暑期课程,方便大家备考,形式上或许与补习班相近。在本来就焦躁不安的备考阶段,突然加进课程里的外国英语老师,在那时引起了不少的话题。 “外教课,是教授英语的口语吗,可是……考试也不会考口语的呀。” “就当作是自习课,继续学习自己的课程就好。” “真是可惜了,应该去教下一届的同学才对,在我们这边实在是不太适合啊。” 大家几乎就这样达成了一致,在L还没露过面的时候就做好了决定——把外教课当自习来上。虽然没人说出口,不过肯定有人对于他的形象是有幻想的:小镇里来一个帅气多金又风度翩翩的英国绅士,太适合发生一些罗曼蒂克的跨国故事了。 当他真的露面后这幻想算是破灭了。L并非是同学们想象中的那种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他的头发不是金色的,也没有像大海或是天空一样的眼睛。他甚至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平时有些佝偻,经常讲着讲着就会神游天外。 在他的课堂上,认真听课的人并不太多,或者说基本上只有我。其他人都在埋头奋笔疾书,只时不时地听上个只言片语,做出些如点头之类的反应。 说实在话,L的课讲得不错,我甚至觉得比起当外教,他更适合直接应聘当英语老师,反正他也会说日语,英语还讲得完全没口音。我们班上的老师教书的时候用片假名标注单词表,读起课文来和磁带里说的好像是两种语言。L应该不知道这个传统,也不需要用谐音来辅助英语发音吧。 某一节课上,话题是宠物。他说一般人会觉得宠物是用来寄托情感的,可是他觉得宠物是一种展示权力的媒介。他让同学们用英语挨个例举,大家的答案大致就是“cat”、“dog”、“rabbit”之类的,有一个说了“crocodile”,引来了一阵小小的哄笑。 我的答案是“potting”,这是根据他的论点思考推出的结果。L站得离我很近,深色的头发几乎要毫无顾忌地挨上我的侧脸,出于尊敬和对答案的自信,我没有避开。 那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神落到实处,平日里总是漫不经心的视线突然聚焦,像审视一样盯着人。我较劲地不避回,直直地看回去,这个过程大约只持续了不到两秒,L说:“Good job, sit down please.” 也是这一节课,L说在最普通的亲情、爱情,甚至是友情里也存在着宠物,不过这些他准备在之后的一节课里讲。然后他开始展示幻灯片,说很多我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见到实物的蜥蜴、蜘蛛和其他动物的冗长名字。 L详细地介绍了他养的一缸鱼,当我也快彻底脱离课堂的时候,他说:“这条鱼叫‘蓝线草莓’,是近两年人工繁殖的热带品种。这张图片上可能看不太出来,其实它不是黑色的,对着光看的话,真的很像草莓的颜色。” 草莓是夜神妆裕最喜欢的水果。虽然又贵又脆弱,娇气得稍有磕碰就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腐坏,但每年到了草莓上市的季节我们还是会给她少量多次地买回家。 所以在这节课后,我主动去向L搭了话:“老师您好,请问可以问您一些关于蓝线草莓的问题吗?” “等你下课之后我带你去看看吧。” “诶?”我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第一反应是疑惑。在我们这里,热带鱼也能存活吗? “照片在电脑里,你要去我家看吗?” 如果我是女生,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在说“老师,请你自重”了。我犹豫了一下,在脑海里估测了一下L的体格,试图模拟出如果和他搏斗能有几分胜算。最后我还是应了下来,L说他在cao场旁等我放学。他说话时的神情实在是太自然,感受不到什么阴谋的气息。 我放学路过cao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蹲着的L,他用一只手在空中拢着什么,我走过去看,发现其实他是在阻挡光线。在沥青地面上有一只蜻蜓,不知道被哪个家伙踩了一脚,已经完全嵌进被太阳晒得发软的焦黑刑床里了。 L变换手掌的方位,蜻蜓的身体就从各种角落里迸发出奇异的光芒,这样充满不定数的晶莹闪亮让他说:“阳光下的沥青,因为反光,所以很容易吸引昆虫。它就要变成永恒的存在了。” 我想不通这只蜻蜓怎么会变成永恒的存在,走来走去的鞋底会把它的残骸磨碎,风和雨会让它再一次融进土里,用不了几天,它那两对像叶脉一样的翅膀就会连光都反射不了。可是我没有必要在那种情况下与L争论,于是只好折衷附和着说:“只是凝固的美罢了。” L无所谓地拍拍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向校门外走去。我觉得他对那只蜻蜓其实也不太在意,我们都没有为一只已死蜻蜓感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