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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y烦躁地挣了一下手铐,受缚的状态让她很不爽,脖子上的抑制环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困在笼子里被剪了翅膀的鸟或被链子拴住狗,总之不像人。 一群成年人煞费苦心地像拆定时炸弹一样防备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让她觉得好笑极了,押运她好像押运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而要说她的罪行,也不过就是打断了五六个福利机构里凭着那点芝麻大的权力就对她颐气指使的管理员的下巴,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他们逆来顺受言听计从,又剁烂了上一个试图猥亵她的监护人丑陋的生殖器并在他肚子上刻了我是变态恋童癖的字罢了,要不是她向来不屑于为自己的行为编造什么正当动机,那么完全可以说是在替天行道。经验告诉她越是喜欢彰显权力的人越不禁打,随便踢两脚就疼得哭爹喊娘一边尖叫一边在地上挣扎蠕动像条臃肿的白色rou虫,回想起那个可笑的场景,黑色阴郁的快感穿过她的大脑,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在喉咙里的嗤笑,同时也掩盖了深埋心底一闪而过的恐惧和恶心。至于那些躺在icu里脑部受损的倒霉废物向导,是他们要擅自连接她的精神窥探她的意识,跟她有什么关系。 车还在移动,车窗做了特殊处理因而她无法看到外面的风景,她知道自己劣迹斑斑,要悉数她闯下的祸远不止这些她也懒得一一盘点,对她来说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值得反复咀嚼的。结果就是她被不停地转手,从福利院到被收养,情况从未好过只有更糟,到头来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她。她像一只过早失去庇护的幼兽,凭借她出于生存本能的敏锐天性,嗅到了自己很有可能就要被处理掉的绝境的气息,像处理一颗过于奇形怪状而被判定为废品的螺丝钉。这个监护人又会是什么样?反正无非是装腔作势满脑子只有利益和控制欲的中年男人和把个人压力转嫁给受自己控制的孩子的绝望的女人,或者更糟,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而Lily既不打算受又一个监护人的摆布,也不打算进特殊青少年管制所那间集体生活的大监狱,更不想就这么不为人知地默默死掉,他们不可能永远这样绑着她,眼下正是绝佳的逃跑机会。 车突然停下了,似乎有人在和负责接洽的人交谈, 您确定?她可是… 我知道……反正迟早都要解开的 好吧… 警用抑制环的屏蔽作用影响了她作为哨兵的听觉,隔着厚厚的车门她必须集中注意力探查外界的情况,外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普通人和一个向导。向导的体能五感跟普通人无异甚至更弱一些,而这个不着调的向导竟然就这么一个人来了好像只是出门买个东西似的随意,甚至不要命地要求解开她的束缚,真是傲慢到了极致,你会为你的轻敌付出代价。 随着车门的打开涌进来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解开了她的手铐并威胁道:“我劝你放老实点别动什么歪心思,我可不想对一个小女孩动粗。” 谁对谁动粗可还不一定呢傻大个。 被拷了一路的她下车后佯装若无其事地活动酸痛的手腕,趁对方一个没留神的空挡猛地一个肘击击中男人的腹部,在他吃痛弯腰的瞬间一矮身挣脱出去,扭头就跑,所以说这些mute就是迟钝得不行,对付他们就像对付一只翻倒的乌龟一样……欸!?还没跑出两步,Lily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过程太快她还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一道影子投下来,那个向导??她的本能先理智一步察觉到危险,于是倏地翻身爬起抽出藏在袖子里用来应对紧急情况的小手术刀就向影子的来源扎去,一时间,紧咬的牙关,干得发紧的喉咙,三个人频率不同的呼吸,树叶被微风撩动后轻微的摆动,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冷汗划过脸颊的触感,手腕的疼痛,甚至那个mute去摸怀里的枪的动作,在她打开到极限的五感中都变得仿佛慢镜头般万分清晰,唯独面前的人的动作她一丁点也感知不到。 随着当啷一声脆响,小刀掉出手心,被一只漆黑的皮鞋拨开老远。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钳住了她,她双腿腾空,四肢受缚,像一只被迫露出肚皮的猫一样恐惧和无措,而这些全部化为原始的攻击欲,她用自己最后的武器——牙齿,发狠地一口咬在对方手上,这一口可是拼了命的,咬得她唇齿间都是血腥味,而身后的人不但没有畏缩甚至没有叫痛。 “放轻松点小鲨鱼,这里没人会伤害你,而且你也不想继续被拷着对吧?”一个听上十分低沉柔和的男人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很近,也很轻,却好像包含着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力,叫人完全感受不到半点敌意,仿佛他们现在不是在荒郊野外与一个危险且失控的哨兵僵持,而只是在跟朋友商量一件无关紧要的日常小事。 Lily莫名感到原本鼓足的气焰骤然消减了几分,紧咬的牙齿慢慢松开。 “你最好听他的话”对面的mute拔出了配枪,得到了男人一个不赞成的眼神。 “所以我们现在会好好的,一言为定?” Lily意识到眼下逃跑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而她也没有足够的精力短时间内尝试第二次,现下只能暂时妥协,保存实力。不过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想到这里她缓缓点了点头。 男人轻轻地把她放下来,Lily带着戒备和几分好奇打量着这个好听的声音的主人。 眼前的男人算不上高大,看上去三四十的年纪,如果他能把下巴上的胡茬刮干净或许能看起来更年轻些,身材倒是结实挺拔,虽说面部轮廓硬朗,五官也算标致,却组合成了一张没什么特点的脸,是埋在人群里很难一下辨认出来的面相,只是那一对深蓝色的眼睛,埋在眉骨的阴影里近乎墨黑,仿佛饱含深情,又好似只是一片冰冷的沉寂。 明明不是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却给人一种熟悉和怀念的感觉,仿佛偶遇故人。 男人冲那个mute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没事了,那人也完成了任务,便自行驾车离开。 现在这片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俩,Lily死死盯着这个方才让她受挫的男人,如果视线能转化成实体,男人的身体都要被她盯出个洞了。 男人蹲下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这么紧张小鲨鱼,我是你的正经监护人,又不是什么人贩子。” “你们这些家伙没一个好东西。”莉莉粗暴地拍开他的手,以掩盖自己对这种低下身跟她平视的行为十分受用的感觉“还有不许叫我小鲨鱼!” 男人好像完全没听到似的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背,英气的眉头皱起。还挺好看的,Lily想。“你也太瘦了”他站起来理了理衣襟,“走吧,我做了晚饭,回头多吃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男人走在前面带路。 她是福利机构出身,资料上估计只有哨兵编号,但Lily现在不想理他,她正在认真反思刚才失败的原因,得出的结论是:妈的这个向导怎么这么能打。 “好吧那我只能叫你小鲨鱼了。” “……”Lily气得差点要跳起来揍他,又想起打不过,只好在心里默默问候他全家,“Lily。” 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她察觉到对方似乎僵硬了一瞬,只是很快又恢复常态。 “Lily……真是个好名字。” 虽然只是一句普通的客套话,可男人说这话的语气非常真诚,真诚到有一丝伤感的地步,Lily几乎要相信了。 “你呢。”Lily发誓她只是想省去日后的麻烦,才不是在主动接话。 “叫我Ian就好。” 之后的一路他们都很沉默,可能因为天色昏沉要下雪的缘故,他走得很快,也可能他平时就是这个步调,Lily得时不时小跑一下才能跟上。 直到来到了相对温暖的室内,Lily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很累,长时间全神贯注地戒备竖着全身的尖刺,像一只惊惧的河豚,肚子里都是空气,燃烧着愤怒和警觉,危险让她的神经异常兴奋也让她稚嫩的身体超负荷运转。不知道是太累太饿的缘故,还是这个男人做菜真的有什么秘方,在炖羊rou跟苹果派热腾腾的香气中,那顿饭好吃得她差点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