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与桨(02):火气
舟与桨(02):火气
外头飘来煎蛋香味,江楟一手撑着墙,呼吸停滞,满足地喟叹。 解决完,他走到水池前低下身子搓洗手里的东西,做事好到位。自用自清理,下次再借不难,他懂这个道理。 普通款式,白色纯棉面料,没有任何图案花纹,搓搓团团,只有柔滑触感贴着他的手心和指尖。水流哗哗冲洗掉他留下的痕迹,冲洗不掉他的浮躁,光是想到这是她最贴身的东西,平日里贴着她哪个地方,他一身血液就比外面的油锅还要沸腾。 心浮气躁,大力搓两下,拧干甩甩手,晾回到原来的位置。晾好了才发现原本小巧含蓄一条被他搓洗得变了形,挂在那松松垮垮,不成模样。 他兀自有些尴尬,抬头看了一阵,扯下来丢进垃圾桶。 等他收拾好自己,方舟已经将早餐做好。没有油烟机,散烟全靠一边敞开的窗户,今天天气极好,阳光被对面两幢筒子楼挡去大半,溜出一缕整好落在他们窗前,可惜清晨的静谧美好全被乱糟糟的麻将声撞碎——— “我昨天做梦梦到自己摸了财神爷的肩,今天一早手气佳喔,呐,大四喜,给钱了快点。” 楼下肥婆英今天行大运,一早摸了副好牌,敦厚笑声响彻一栋楼,窗上玻璃好像都在跟着振。 方舟已换上校服,白衬衫黑裙子,百褶裙规规矩矩长到膝盖上,只是将腰勒得纤细,加上一对修长莹润的小腿,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的眼球。 江楟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脸要贴着她颈侧皮肤,看她将热好的牛奶倒进玻璃杯,三文治对半切,一半留给他,一半装在袋子里她上学路上吃——— “我有闻到焦味,阿Chou,你是不是又烧过火。” 聂方舟没回应,等他看见三文治里焦黑的煎蛋,耳边响起他的笑声。 盘子边上还摆着几条吐司边,他拿起一根塞在嘴里:“吐司边烤得香脆,为什么不吃。” 不爱吃就不爱吃咯,哪有那么多理由。 聂方舟收起不耐烦,转身对他说:“太硬,咬不动。” “是吗,我看看。”江楟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拇指压着她饱满下唇,撬开探进口腔,用指腹蹭她的牙关。这样就像是她含着他的手指,窥进去,还能望到里头不知所措的小小舌尖——— “讲大话。”牙齿明明跟她人一样尖利。 聂方舟侧身绕过他,走到桌边收拾书包,提醒道:“马上要迟到了。” 他应一句,坐下来依旧不急不慢,看样是今天又不准备去学校。 上次教务处已经提醒过,他再走堂就要记过吃处分,这才刚刚开学不到三个月,也不知外面到底有多少地方让他野。 江楟拿起三文治,丝毫不嫌弃黑焦的内里,一口就咬了三分之一,含糊不清地说:“我记得,今天要陪你回趟中岛,放学后我在老地方等你。” 聂方舟应一声,将四分五裂的闹钟尸体摆在他面前,谁砸的谁修好;看看时间,巴士马上要到站,她犹豫一下,手挑起江楟的下巴,垂着眼与他贴了贴唇角,点到为止,不多停留。 江楟眼里惊喜,心跳又没了章法,目光从她的眼落到唇,几分留恋,明显还想要。那饱满两瓣唇轻启开合,与他道再见,之后不管不顾,匆匆跑出去,只留一片裙角在门口扬起虚影供他遐想万分。 她总是这样,好似每日任务一般用来敷衍他,从不落下也从不多给,吊足他胃口。江楟没有不满,还要没出息地抿抿唇,回味那细腻滋味。 拼装闹钟肢体已经做过很多次,做起来十分顺手,拼拼组组,之后还能再砸上两三回。 江楟刚从家里出来,走到楼下201,看见肥婆英正在数钱,她座位正好背对门,只见一身rou跟着笑声在颤,不知道进账多少。 他倚着门框,懒懒散散:“肥嫂,全世界都知道你摸到大四喜,发大财了,拜托你以后开桌能否晚一点,一大早吆五喝六,还让不让人睡觉。” “走远啦。”肥婆英向后摆摆手,“我是听见你们的闹钟声才开的桌,刚才你小女友风风火火跑下楼,差点又赶不上巴士。呐,我以后再提早半个钟开桌,绝对不让你们迟到一次。” “多谢你啊,晚上早点收桌才是真,夜里别影响我阿Chou温书。” “年纪轻轻搞同居,谁知道你们晚上是不是在温书。”肥嫂好久没有男人滋润,讲起来怨气比鬼都重,“一同在被窝里温书是不是啊。” “乱讲,我跟阿Chou最规矩。”江楟在后面看见她抓的牌,夸张道,“哇肥嫂,看来你今天手气真的可以,再来两个九筒又要胡啊。” “个死佬……”一把马上要和的牌被他摊明,肥婆英起身要找鸡毛掸,江楟听见楼下的摩托车声音,快速跑了下去,跳上车,抬头看见肥婆英身子探出窗,嘴里不干不净,前面大虾回头看了一眼: “肥嫂是不是更年期,一大早火气那么大。” 江楟嫌弃他的肥腰不好抓,两人停下在巷子口换了位置。他带上头盔,拧了拧油门,确定前段时间摔断腿,送去修理厂今天才接回来的小老婆依旧够劲够火辣,带上大虾,准备领他体验一下速度与激情。 一辆黑色铃木GSXR600快速穿梭在鸭寮街,威力十足。后生仔胆子大过天,飙车没头脑,快得只能看得见尾气。到路口,灵活躲过过路的行人,对方吓掉半条命,指着他们叫骂: “神经病,赶着去投胎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中指。 算了算了,与其和这些不懂事的后生仔置气不如多关心关心时事——— 街头巷尾贴满国旗,路边小店的电视里还在回温今年北京奥运的经典场面,“跳水女皇”郭晶晶依旧犀利,金牌到手似乎毫不费力,刘翔负伤摔倒实在可惜。 这是2008年的秋,今年夏季的奥运赛事全球瞩目,热烈得将整个夏季无限延长。 而江楟的这个夏天全港最特别,只因今年那个最燥热的夜晚,聂方舟将他堵在巷尾角落,霓虹灯光影影绰绰落在她侧脸,四目相对时,不顾被心跳震得胸腔刺痛的他,开口说要做他的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