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竞技场之争,鸦的过去(黑暗向现实)
书迷正在阅读:鸳鸯被里成五夜、贪花风雨中、漂亮的太监、平安京风流物语 (1-217)(NP)、平安京风流物语 (1-210)(NP)、平安京风流物语 (1-197)(NP)、平安京风流物语 (1-194)(NP)、每一个落入天空的孩子、【原神海维/知妙】自作自受pwp
这是雀第一次来到竞技场。 按照前辈们所传授的经验,竞技场是所有审神者们交流对战经验、情报、切磋武艺的最佳平台,武职与属下一同上阵,文职站在台下指点江山,偶尔也会上场演练防守,以免在未来不得不上战场的情况下被敌人毫无声息地杀死。审神者们来自五湖四海,会见到各式各样的武技与法术,华夏的仙术体术,西方的华丽法阵,东瀛的阴阳术式,偏远之邦的诡秘咒法,甚至还能见到为数不多的非人混种。见的越多,战场之上就越不会自乱阵脚。多数审神者们也乐意与他人切磋,有没尽兴嫌竞技场规矩多的,还会私下约战。众人戏称每个审神者都是好战分子,听见打架两眼都放光。 即使做好了准备,但没人真的想死在战场上。 前辈们感慨着,对着刚入职的新兵们不断叮嘱,平日多受一些伤,多吃一些苦,多流一些血,战场之上就多了一分活命的保障。 在雀的印象里,竞技场一类的模拟战斗平台应当是沉重的、庄严的,亦或是静谧的,除了刀剑撞击之声、rou体迸击之声、法术轰鸣之声不应有其他,即使活泼一些也不应像此地一样—— 像个菜市场。 雀在心底疯狂吐槽着,带来的一队队士被台上激烈的打斗声吸引,情不自禁地前去观战,雀无意参与其中,缓了两步脱离队伍,观察着在场的审神者们。 “小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初现的刀剑面若桃花,脸上带着自然的红晕,头上的金穗摇摆,抬手掩面,宽大的袖摆遮住盈盈的笑意,露出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关怀之意。他踩着深秋的碎叶而来,停在了离雀约两米的安全距离以外,一时之间,雀有些恍惚。 小丫头,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曾几何时,也有人初见之时这般问过她,将她从脏乱的土地上拉起,俯下身拍干净她身上的污垢,揉乱她的头发。 他与他,生得一般模样,话语中是一样的温柔,只不过那人喜穿黑色和服,额上有着小小的骨刺。年幼的孩童抚摸着突出的白骨,扭头望去,身后的人或多或少都留着白骨,他们端来可口的饭菜,一口一口地哄着她吃。许是孩童眼里的疑问太过明显,他们笑着解释说: 我们病了,你jiejie已经帮我们治好了大半,用不了多久就全好了。 别担心,不会丢下你一个的。 “你的刀剑呢?” 询问声惊扰到了思索的雀鸟,她的眼中尽是茫然,下意识地抓住缠绕在腰上的剑柄,刚想张口回复,却突然意识到来人所说的刀剑不是这个。 “他们……在看旁人打斗吧。” 「三日月」眉头一皱,不知从哪里转出一把折扇,指着某一方向的战场,对着对战双方的一招一式讲解起来。他语速不慌不忙,言辞犀利,对战双方的漏洞皆能一点即中,雀刚开始只是客气的听着,心里还有些尴尬,可到了后来就被其深深地吸引住,与鸦的对战过于单一,她实在太缺乏和她同等级的实战经验了,「三日月」的讲解着实弥补了她些许缺陷,更何况,这场打斗确实精彩,双方似乎已较量多次,实力相近,对彼此的招式也十分熟悉,比起力量上的对撞,更多考验的是双方的技巧策略与心态。 “……真是精彩。” 见雀的注意力完全被对战吸引住,「三日月」收了折扇,满含笑意地看着她,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缩短了很多,亲近而不亲昵。 “……!” “雀!” 嘈杂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观战的队士们终于发觉自家审神者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慌慌张张地找了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良好的气氛,也让雀彻底无法专心于战斗之中。 真是可惜,还差一点就分出胜负了。 雀心想着,全然忽略了身旁人那小小的不愉快。队士们惊疑的眼神落在两人的身上,观察着两人的神色,见雀面色如常,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回了肚里。 她怎么不见了? 是遇袭了吗? 她离开了,她抛弃我们了,她不要我们了…… 她不要我们了。 一想到这里,就像是有只无形的手狠狠握住他们的心脏,所有不好的念头都盘旋在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消散。直到见了雀,那些念头才好像有了出口一般宣泄而出,以至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是指责: “你怎么乱跑!” 他们好像永远学不会好好表达自己。 “我嫌那边吵。” “你们在胡说什么。”「三日月」的不愉之意越发明显,他挡在雀的面前,声音淡淡“她是你们的审神者,乱跑的是你们。” “倒是看看这周围的所有审神者,除了她以外还有哪位身旁没有队长或者近侍?”他的目光落在一期一振身上,在他出声时,那边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期一振,很显然他就是这次队伍的队长,找来的刀剑一共六人,近侍并未随行“近侍不在,理应由队长暂代近侍一职,随行保护,你是非得等你的审神者处于孤立无援之地,被敌人掳走,才想起回防吗?” 「三日月」话说得有些重,空气中都蔓延着火药味。 “你凭什么……” “哎呀呀,这里是出什么事了吗。”众人循声望去,来人一身淡青宮群,青丝挽起,斜斜插着一只金色蝴蝶步摇,明明是一副温婉装扮,却硬生生被穿出了英姿飒爽的感觉,偏偏又用朱红勾勒出一朵牡丹,妖艳地开在眉眼之间,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但若是看久了,倒也觉得别有一番韵味,仿佛这人生下来就该这幅模样,少了一处便索然无味“是谁欺负我家小明儿啊?” 小明儿。 初听此词的一期一振等人生出一股恶寒,连雀都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向后退了半步,不忍直视。自女子出现,环绕在众刀身边的低气压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三日月」拉过女子的臂膀,环抱住她的腰身,嗔怪道: “家主,出门在外,注意形象。” “我乐意。”女子弯了弯眉眼,踮起脚尖亲吻上他的唇瓣,手伸进衣襟轻薄了一把,露出的肌肤上,是欢爱后留下的玫红“你不也一样。” 雀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甜蜜时刻,提醒他们现在还有旁人在。 “啊啊抱歉。”女子与「三日月」暂时分离,十指却紧扣着“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玉城的老板,名唤青皇。” “是位mama桑哟。” 玉城,是一家极其传奇的店铺。 因为它是唯一一所被时政官方认可的、也是最广为人知的以刀剑男士为艺伎的游郭,其老板娘也有强烈的奇幻色彩,有传闻说她已活了上千年之久,又或者是来自异世的死而复生之人,与时政高层来往密切,情报网涉及之广泛、手段之狠辣,甚至连溯行军也得给几分薄面,玉城开设之地无人敢扰,又有传闻道她是时政隐藏的“君主”,无名无姓,喜爱青色,故外人尊称一声青皇。然,唯有一事人尽皆知,却皆三缄其口。 玉城里面的刀剑,皆是被抛弃、抑或是暗堕过的。 无人知晓这家游郭是怎么明目张胆地开起来却不受神明责罚的,也无人知晓青皇是如何“劝说”被人类伤害过的刀剑再为人类服务的。纵使艺伎原身为男性,神明们也不会乐意看着分身做出谄媚讨好之事,更不必说这所游郭与时政捧出来的歌舞本丸和表演本丸不同,是实打实要与客人共赴云雨,就连青皇偶尔会在外人面前自称一声mama桑。青皇也没有召唤自己的刀,皆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废刀’,签订主从契约后,除了不陪客过夜,其余与未签订的刀一般无二。 倒是个不知羞的。 众人看不上她,又畏惧她,无人知晓她实力如何,胆敢试探的早就埋在了地底。 “见过前辈。” “你知晓我?” “前辈的事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想着新来的未必会知道呢。”青皇整了整「三日月」方才被自己弄乱的衣襟,掩去了他锁骨上若隐若现的吻痕“真是无趣。” “晚辈培训一年,任期也有大半年光阴,若是作为审神者……”雀顿了一下,她也不太清楚像自己这般的情况应该如何解释,只含糊道“可能也算不上新来的。” “将近两年了啊,那你还真是——”青皇欺身上前,掐住雀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背后传来刀剑出鞘的铮宁之声,“驭下无方,废物一个。” “她和你们可不一——” “大包平,”雀看过去,青皇染了豆蔻色的指甲还掐在她的下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前辈训话,你插什么嘴。” “你!不识好歹!” “三日月。” 一道劲风袭来,一期一振等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打了出去,大包平尤为狼狈,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红发上尽是灰尘。一期一振艰难地抬头,他看见「三日月」站在原地,一把折扇悠悠地扇着风,嘴角噙着笑,薄唇微张。 “废物。” 的确是废物。 一期一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莺丸与长谷部动作比他要快上几分,长谷部想冲上去再打,被莺丸拉住了。他对一期一振摇了摇头,唤着其他人压住了仍在挣扎的大包平,语气疲惫不堪。 “算了吧。” “雀……主那边没动手的意思。” “不错,还算有得救。” 一期一振反应过来,长谷部等人也回过味来,唯有大包平还在叫嚷,被同伴们教训了一番,面色还有些愤愤不平。 「三日月」一直看他们不顺眼。 从看见雀孤零零地站在这里开始,到他们埋怨雀、擅自行动就越发的不顺,最后拔剑、出言顶撞自己的审神者时不顺眼就变成了怒气。以下犯上,是没把自己的审神者放在眼里,感觉审神者有危险拔剑相救,却只为了一个侧身而停了动作,僵持在此,是不在乎审神者的安危。若是有暗堕倾向倒也说得过去,可他们是雀领着堂堂正正从大门进入的、被时政承认的本丸。 即使这般,「三日月」也没有出手,直到青皇下令。 审神者就是审神者,在内如何撒泼打滚、巫山云雨都是关起门来的自家事,但在外审神者先是审神者,再是他们的朋友,抑或是爱人。他们废物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一击就倒,而是连这般浅显的道理也不懂。而「三日月」在与雀的交流中即使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也选择闭口不言,让自己的审神者青皇去提点她。 因为他们的身份本就不对等。 或许是因为「三日月」是刀剑,所以低人类一等,但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是部下、是下属,审神者是领导者、是上司,所以身份才不对等,这点在人类社会同样是通用的。 “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一期一振。” “不要离开你家审神者的身边,哪怕是死,你也得倒在她的边上。否则……你会后悔的。” “你绝对会后悔的。” “那位……青皇,和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邀请了我去她经营的游郭里坐上一坐。你也知道,就那么一小会儿,能说些什么。”雀揉了揉脸颊,原本以为青皇将她与刀剑分开是想对自己做些什么,却不了青皇只是上手蹂躏了一下她脸上的软rou,让她抽空去玉城一趟,到时候再好好教她怎么御下之道。 “各种方面的我都可以指导哟。” 美人勾着她的脖颈,对着耳旁吹气,脚尖轻轻蹭着她的腿根,身上的幽香若隐若现,连她一个姑娘家都面颊通红,更别提男人们了。 “青皇她……挺有意思的。” 雀回头看去,青皇与「三日月」还站在原地,微风将他们二人的衣摆缠在了一起,发髻散开,步摇宛若金蝶一般飘飘落下,「三日月」弯身捡起,重新给青皇挽了发插上,手法娴熟。抬头之时,发髻蹭到了「三日月」下巴,两人相视一笑,一举一动,皆是般配。不远处青皇的队伍归拢,短刀欢喜地跳到了她的身上,高大的薙刀一手一个地将其扒下,太刀和打刀看着他们打闹,嘴角含笑,半分看不出暗堕过的模样,甚至与别家本丸相比,还要更亲昵几分。 雀的眼里闪过一丝慕羡,许是在夜里待的太久,看见别人手里拎着灯笼就欢喜异常,看这情景看得出神。 “真好,真好啊。” 未等一期一振他们琢磨过来雀为何出神,就听她喃喃着赞叹,联系她方才所讲的,皆大惊失色。 “您不会……您打算什么时候去?” “去哪?” “玉城。” “太忙啦……哪里抽得出时间呢,真当人家真想请我去呢。” “就是就是。”大包平听见雀说不去,顿时打起了精神,声音都高昂了几分“咱本丸什么都有,用得着去那种地方?” “你想怎么玩,不都是你说了算?我们什么都会!” 众人哽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又见雀嘴上一边说着好好好、对对对一边向前走着,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又想起青皇与「三日月」依偎亲昵的模样,不由得叹着: 什么时候他们与雀也能在外人面前这般甜蜜呢。 想来,也不会太久吧? 雀与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得太快,又应得太多,以至于刀剑们忽视了心头的那一丝异样,他们听不出雀语气里的敷衍与漫不经心,看不出雀眼里的慕羡,察觉不出枕边人一夜又一夜的堤防,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同同伴们说,也是对自己一遍遍重复。 她爱着我们。 她会留下。 …… 青皇是看着雀离开的。 她和短刀们玩耍得心不在焉,那道复杂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为了不被雀察觉,还用了一点小小的术法。 “这不像你,青皇。” 刀剑们异口同声,探寻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三日月」轻摇着折扇,深秋的天气里,确实有些冷了。 “折扇是为了装饰,可不是让你在这么冷的天扇风的。” “但还是很蠢。” 短刀小声地嘀咕,可「三日月」并不买账,依旧注视着青皇,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他信服、能让青皇下达接近雀、宽慰雀的一个解释。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不过是运气差了点,凭什么让看尽人间百态的青皇另眼相待? “因为会所。” “那个地方啊……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了,那群义气方刚的少年们,也早已被时光磨平了棱角,或毁了初心,或……认命,他们抽不开身了。” 青皇曾对他们说过,时政一直在关注着这个地方,证据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如果想铲除随便编都能编出来,找寻本就是个糊弄下面人的借口,归根究底还是还不是时候。 错综复杂的宗族关系,纵横交织的利益网,以及最为重要的——审神者。 又或者是灵力者。 没人更比时政知晓灵力者们从出生开始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尴尬境地,寻常百姓仰仗于他们,又畏惧于他们。有需要了就是‘大人’,没需要了就是‘怪物’,百姓们疏离他们、厌恶他们,所以最初灵力者们以宗族为单位隐居于人迹罕至之地,但他们不可能真的让子孙们隐居一辈子。 孩子们向往着平常人的生活,渴望着知识与新奇的世界。父辈们也不想与社会脱节,他们寻求着时间、金钱,以及更强大的力量。时政是灵力者们组成的政府,所有灵力者的都会被记录在册,每次的人口统计等等也会有安排,溯行军的出现以及灵力者的逐渐减少给了他们出山的理由,他们放开山门,将孩子们赶到社会中生活,长大后为家族、为时政效力。为避免落人口实,时政足够俯低做小,选择当审神者的人在战场上拼杀了一辈子,可当多数审神者隐退之后,得到的不是鲜花与掌声,不是赞许与奖赏,而是监视。 上过战场的人一定杀人如麻! 活阎王,他们是活阎王! 撤掉监视的话,要是他们作乱怎么办呢。 人分好人坏人,灵力者当然也有犯罪者。可他们绝不能在正常社会里犯罪,否则整个灵力者群体都会面对指责。 你看看,我就说吧,他们一定会犯罪的! 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灵力者们彷徨过,哭喊过,反抗过,可他们突然发现,宗族大的人受的非议小,而宗族小的……甚至有可能连自己的父母都会畏惧他们的力量,可悲的是灵力者们同样也有人类的劣根性,有些人还会算计着彼此,根本拧不成一股绳。 没有人肯认真听他们的声音,没有人能理解他们。 那就一起毁灭吧,全部人一起。 偏激的灵力者越来越多,暴力与痛苦如同瘟疫一般扩散,最后时政不得不对暴乱者进行了大面积的清剿。暴徒们没有组织,没有纪律,有的只是愤慨和效仿,抓起来有后顾之忧,就地格杀会引起恐慌,然后引起新的暴乱。可恰恰在此时,溯行军发动了一次偷袭。 审神者们拿起刀剑,身体都在发抖,他们抗拒着,最终选择了自己的职责。散落在外的幸存的灵力者们于时政聚集,少年少女们被迫上了战场,最后连大半个身子踏进棺材的老祖宗们也断然出山。双方损失惨重,青皇已经记不清死了多少人,只记得当时被染红的河水,以及遍地的残肢。 是时政杀得人多,还是溯行军杀得人多? 大家已经分不清了,也没必要分清了。 死去的人成了烈士,活下来的人还要向前走,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少年们夺得了人心,成为了新一任的族长。少年们创立了会所,本意是想让灵力者们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结果也是立竿见影,自会所成立以后,暴乱者的数量直线下降,偶有几个有问题的,也在可控范围内。至于刀剑们的想法,一群复制品而已,又有什么重要的。 谁知久而久之,会所竟成了毒瘤。 他们太不把刀剑当‘人’看待了,久而久之,也不把人当人看了。时政再想插手,已经晚了。涉及的人太多,关系太复杂,如果想要彻底捣毁,只有再一次的大清洗。而捣毁之后又能怎样?灵力者没有发泄的地方,再次暴动怎么办? 他们是审神者,他们是灵力者,是最后的防线,也是最需要堤防的疯子。 时政不敢尝试,也不愿意尝试,最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眼。有审神者发觉会所存在,自发地组织起来,时政也乐见其成,在暗地里推波助澜,绊住会所的脚步。他们也在尝试新的办法,于是玉城诞生了。 “你们应该知晓,根不除,就算这个会所倒了,也还会有下一个会所,下一场暴乱,玉城……治标不治本。” “我们知道,我们都知道,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您知道吗,我们把溯行军的消息发布出去,将灵力者的贡献如数告知,可那边的政府……只觉得无所谓,百姓们觉得我们在发癔症。”工作人员眼里含着泪花“我们故意把一些东西放出去,让灵力者解决,得到最多的却是为什么不早点来的埋怨,有时我们去搜集一些灵异事件,又被种种手法说是封建迷信……我们,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们想过不管的,有什么所谓,灵力者学什么都快,将科技掌握在我们手里,管他们死活。可,可……” “我们的家在那里啊!” “我们的父母、朋友、以及还为数不多的、还愿意相信我们的人,他们还在那里啊!” “玉城直接归您管理,您来自别的世界,独立于我们之外,是最好的人选了。” 青皇终是答应了时政,玉城蓬勃发展,她发现或许灵力者们只是缺一个能吐苦水、能悲伤、能崩溃、能发泄说话的地方。 “其他灵力者我不知道,但审神者们可以向自己的刀说吧?” “傻子。”青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正因为是审神者,所以不能向你们说啊。” 主将,怎么可以崩溃呢。 其他的灵力者们,纵然有父母朋友又能怎样,有几人胆敢真的向他们坦白而不认为是疲劳过度发了癔症的?有时候,灵力者们装了一辈子普通人,到了末了他们的亲戚朋友都不会发觉,他们原来不一样。 “所以,你选择了她?”「三日月」摇头“会所会由她清除?抱歉,我在她身上看不出丝毫的特殊。” “你以为这是在写小说呢?这姑娘有主角光环突破世界难关?”青皇诧异地看了「三日月」一眼,嘴角有些抽搐“捣毁会所还需要很长时间,雀很出色,但还不够出色,也不够特殊,千山一族最擅长的阵法,感觉她也不精通,所以有她没她根本无所谓,我只是一时的心善而已。” “千山一族……原先那么大个族群啊,就剩那么几个人了。” “可怜他们的族长,当初多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明明是会所的创始人之一,发觉不对想阻止时搭上的却是全族的命。若不是……都是命啊,都是命。” “她看上去没那么不经事,部下们算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哼哼,他们喜欢她呐。”青皇闭上了眼睛“我看得出来,但雀可不一定喽。” “既然如此为何……?” “因为他们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也不懂如何当一个部下,更放不下过去、打不开心结。雀的劫数,还在后头,而她的刀剑,很可能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能是一件事、一个动作,又或者仅仅只是一句话。” “她比她jiejie聪慧,有些时候却一模一样,都是一个有理智的疯子。” 青皇他们走了好远,脚下的落叶铺得厚实,踩上去吱吱作响,远处的玉城灯火通明,火红的灯笼挂了上去,门口时不时出现一位位或迷茫、或沮丧、又或是单纯来寻欢作乐的人。 “那你呢,青皇。”有刀剑突然问道“你不是审神者吗?” “我?”青皇笑了起来,眼睛灿若星辰。 “我是mama桑呀。” “青皇啊……”鸦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颇有些无奈“是个怪人,也是个好人,不过做事全凭心情。” “你怎么招惹上她的?” “……你觉得我清楚吗?”雀靠在鸦的肩头,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又平稳“我好累啊,不想管那么多了,她为什么会找我,为什么会千山的阵法,我都不想管了。” “那就不管了,都不要管。”鸦揉乱了她的发,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雀的背“你要记住,都会过去的。” “你好像并不惊讶青皇会使用千山的阵法。” “有什么好惊讶的,她活了那么久了,各家绝学肯定都会一些,你别想那么多。” “……所以她和jiejie真的没关系吗……”雀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睡梦中的呢喃“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的事也是,你的事也是。” “有什么好说的呢,雀。” “她死了啊。” 这是一段极其普通的故事。 由于灵力太强而沾染上了脏东西,身为普通人的母亲被灵异现象折磨得神神叨叨,父亲也精神崩溃,把兄妹二人送了出去。 我一定回来接你们的。 父亲对着两个孩子许诺,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东吃一口、西吃一口跌跌撞撞地长大。哥哥学习不错,meimei却一塌糊涂,天赋全点在了体术上,半途就辍了学当了打手。那时候年纪小,没人告诉他们到底哪条路是对的,他觉得这倒也不错,左右不会再受那些鬼怪欺负,也随便meimei去了。等再大一点,成年了,哥哥偶然得知父母的下落,瞒着meimei一个人去了。 他要问问清楚,爸妈是不是真得不要他们兄妹了。 你问他们两个啊,哎呀这可不兴说。 你这小孩,咋恁固执呢。 死啦,都死啦,死得老惨了。女的从楼上跳了下去,男的上吊了,肚子上开了个大口子,肠子流了一地,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这俩说是自杀,倒是听说死的诡异得狠,那监控明明没人,这俩却像是被别人拎着杀死的呢,当初被警察封得可严实了。哎呀,听说还有俩娃娃呢,男的说家里出了点事把娃娃送走了,解决了再接回来,这亏得送走了啊,不然呀,啧啧…… 小孩,你可别进去,那屋子邪乎着呢,进一个死一个,老一辈的人都说是闹鬼啦,你还年轻,别嫌命长。 哥哥进了屋,看见一对陌生的男女在屋子里,手上抓着两个厉鬼,那赫然是他父母的脸。 他们居然在冲他笑。 笑得狰狞,一点都没了少年记忆里和蔼可亲的模样。 你看,这是替身符,普通人可是很难搞到这东西的。这对夫妻替自己孩子挡了灾,自己却化成了厉鬼,唉,都是命苦啊。你是灵力者应该懂吧,普通人遇上这事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不知道自己是灵力者?你是他们的孩子?难怪……普通人生出了灵力者,还没家族,这几率也太低了吧,莫不是哪位隐居的大能的后代…… 小弟弟,你听我们的劝,你和你meimei得和我们走,你灵力太强,不学会使用早晚波及身边人,刚成年的少年少女可是最讨那些玩意喜欢。这是我们的名片,想清楚了就联系我们。 少年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和meimei的家,看着meimei困惑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口。 哥哥,跟在你身后的,是什么? 少年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当夜就打了电话带着meimei离开了此处,那对男女将此事上报给了时政,为他们安排了新的身份和住处,教导他们如何使用灵力。 少年这才知道实际应该喊他们为爷爷奶奶。 少年聪慧,meimei也天赋过人,爷爷奶奶教导了他们两三年便辞职隐退,颐养天年。兄妹二人则做起了爷奶以前的行当,当了审神者,有了自己的本丸。一切好像都在变好,少年变成了青年,meimei对新生活适应很快,力量比他还要强上几分,两人与自家的刀剑谈起了恋爱,过着如鱼得水的日子,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与爷爷奶奶断了联系,不过知道他们过得很好,便也足够了。 直到青年看见了meimei的尸体。 她死在战场上,手中的刀刃卷起,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一同出征的六把刀尽数碎在她周身不远处的土地上,尽到了他们最后的职责。本丸的后山上多了三座小小的土堆,众刀剑在天守阁跪了七天七夜,轮守的近侍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生怕审神者做什么傻事。青年接到时政的命令出征,倾尽本丸之力捣毁了溯行军的老巢,可他的meimei再也回不来了。 他给自己取名叫鸦。 “我想让我meimei回来,做梦都想。”鸦声音在颤抖,雀反握住鸦的手,一片冰凉。抬头看去,他一滴泪都没流。 他已经流不出来了。 “刀剑不同意,我就让他们休眠;时政不允许,我就叛出加入溯行军。只可惜当时年轻,没有先斩后奏。我当时真傻,对吧?” “雀,你是支持我的,对吧?” 鸦的语气变得危险,灵力在他的手上汇聚,仿佛下一刻就要杀掉怀中的女孩。他知道,雀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他在等。 “我支持你,但我不赞成你。” “你听说过时空悖论吗?” 时空悖论,又称为外祖母理论,如果一个人穿越回过去杀死了还未怀有自己母亲的外祖母,那么他就不会出生,就没有人会去杀死他的外祖母,时空悖论就此产生,而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平行时空理论。但如果理论成立……本时空的鸦的meimei还是会死。 “又或许看过蝴蝶效应和死神来了?” 即使‘拯救’成功,被拯救之人今后的命运又会如何?是会更好还是更坏? “虽然站在审神者的地盘上说这些都是狗屁,但……更为重要的是被拯救人的心意。”雀往鸦的怀里又钻了几分,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威胁“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想让别人在未来拯救我,我jiejie也是一样。” “你难道不也是吗?” “你meimei又会如何?” 鸦长叹一口气,灵力缓缓散去,无力地垂下了手臂。眼前的女孩啊,竟一语中了他内心所想。 他不怕在途中遇到什么挫折,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可他害怕一切都报应在自己meimei身上。如果因为他,让meimei过得更加凄苦、死状更加难堪,该怎么办?如果在这之前,他就不幸遇难,他的meimei最后连个收检尸骨的人都没有,该怎么办?如果…… meimei有一天得知前因后果,断然赴死,又该怎么办? 如果他是普通人,他真的会去豪赌一把,可他是灵力者,见过的太多、太多,赌输的后果,他无法接受。所以他在迷茫,在犹豫,不然又为何迟迟不肯动手,蹉跎至今? 算了吧,时政劝他,他笑他们未经他人苦;算了吧,他的刀剑劝他,他勃然大怒,惩戒了几人,又是闭门谢客。他叛出时政,手下的刀剑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审神者才服从了命令,又怕他出了什么事端才妥协。 可他……只是不甘心啊。 他双十年华的meimei死在了战场之上,死状凄惨,出征的前一天还在软软糯糯地叫他哥哥,他们筹划着与刀剑举行一场婚礼,她还没有穿上她心心念念的婚纱,手捧鲜花,在众人的见证下许下誓言。她也本应凤冠霞帔,唇上胭脂点点,抽一名幸运儿将他的唇角染红。 可她死了。 甚至不像他们以前想的死得其所,而是死在了旁人的阴谋诡计之下。即使已经手刃仇敌,他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头一次觉得命运如此弄人,夺了他身边在意的一切。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啊。 两片冰凉的唇瓣贴在一起,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吻。他从癔症中回神,看向怀中的女子,她的眼神清明,没有半丝旖旎,一字一句许下诺言。 “若你下定决心,鸦,我帮你。” 刀山火海,我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