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ry Christmas（哈利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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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伦敦冬天的寒流，哪怕是巫师也挨不住。毕竟冰冷和思念一样，总是让人觉得那样难捱。 很冷。呼吸都在空气里留下痕迹，手也变得僵硬。 这样的冷过去让他怀念，现在却觉得冰冷至极，好像……连心脏都冻小了，在胸腔里紧紧缩成一团。 寒风卷起他黑色的大衣，带走了上面残留的最后一点源于阿兹卡班的腥气。 他走进了霍格莫德村的三把扫帚酒吧内。 今天是圣诞节。 酒吧里是少见的冷清，但节日的气氛很浓。圣诞树高高立着，上面是无数的彩灯与星星。 很多星星。 但没有一颗属于他。 哈利用魔杖在身上施了一个“清理一新”，但肩头的雪已经融开，造成一片湿濡，那金丝框的眼镜片上是一层淡淡的白雾。 他的到来是不合时宜的。 酒吧里欢快的说话声随着他的来到变得死寂，甚至有许多喝得面色通红的醉鬼在看到他的脸时，生生从迷醉的酒精里被吓得清醒过来。 哈利能从每个人的眼里看到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最熟悉的东西——恐惧。 可他不在意，又或者说，他什么也不在乎。 哈利走到吧台坐下。 他点了一杯黄油啤酒。 他静静的看酒里的泡沫一点点上升，浮起，炸裂…… …… …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哈利？” “当……噗——”黄油啤酒从他嘴里漏出。 他忘记了嘴里的啤酒还没有咽下。 该死！ 他愤愤的暗骂一声，接着赶紧抬头去看他，希望他不要认为自己是个冒失鬼。 然后他就对上了一双充满笑意的黑眸，干净纯粹，像一颗明亮的黑曜石，脸上的笑容是如同孩子一样的纯真，没人会认为他是在嘲笑你。 一抹柔软的丝质物轻轻的挨上了他的唇角，带着冬日里的寒气和那来自主人的淡淡清香。 “我叫尤里，嗯……或许你需要这个？”手帕的主人眨了眨眼，将手帕递给他后从善如流的紧挨着他坐下。 他们终于相互认识了。 是的，互相认识。 因为他从很多地方认识他。全O的优秀成绩，永远的年级第一，待人接物总是那样温和，听到别人说他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和情书需要单独收拾出几个储物柜才能放下…… 他们在霍格沃茨的走廊中，图书馆里，旋转的复古楼梯上——一次一次的相遇，然后擦肩而过。 当然，年少的他不会承认，也不会说出口的：每个看到他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虚化。他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他想避免俗套的这关于爱情的沦陷，可他扛不住那看他的第一眼。 这一眼可以褪色，可以消逝，怎样都可以，但只要他看他一眼，万般欢愉便涌上心间。 喜欢一个人，就像凭空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好像再怎样小心也不为过。 面前的斯内普正用他低沉的声音说着制作此次魔药时应该注意到的事项。 而他正透过魔药教室那扇难得打开的窗户，努力迎着刺眼的阳光，看向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紫杉下。 五年级的格兰芬多学生们刚从他们的占卜课教室回来。那棵紫杉是他们回宿舍的必经之路。 一，二，三…… 他耐心的等待着，像在魁地奇赛场上耐心的等待着那一抹飞闪的金色一样。 …是他！看见了！ 他的心重重的一跳。 少年抽条的身影在树隙里闪现。他在认真的看他微笑时情不自禁眯起的眼睛，看他衣角扬起的每个弧度，看他…… “波特？波特！哈利·波特！” 他猛地回过神来，转头看见的是斯内普那张充满嘲弄的脸。 “我不明白窗外有什么吸引你的，波特！但凡你肯将你那巨怪的脑袋用在你面前的课本上，哪怕只有一点点，你的魔药成绩也不会一塌糊涂！格兰芬多扣五分！” “抱歉，教授……” 他低下了头，身边传来了马尔福以及他身边那群斯莱特林夸张到了极点的嘘声和绝非善意的笑声。 嗯，他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 因为这个时候，他在想的居然还是那棵树。 在想——希望快点到冬天，到雪最大的圣诞节。 这样，等叶子落尽的时候，他就能完整的看到他的身影了。 他的想法并没有实现。 他忘记了，紫杉是常青树，它永不落叶。 所以又刚好挡住了圣诞节那场大雪。 四面的雪纷纷扬扬的，那晚夜色辉煌，他却只能看见面前的人。 依附着紫杉的槲寄生下，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有人轻轻问： “波特先生，要和我在一起吗？” 他听见了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 “如果…可，可以的…话……” 这是个落到唇角的轻吻，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那来自对面人的温度，这点温热便骤然消散。 这有且只有的一次，珍贵到足以让他的余生都难以忘怀。 后来呢？ 后来啊……他失去的越来越来多： 最初是父母，是亲爱的教父，是告诉他“爱是最强大的魔力”的校长，再是亦师亦友的教授，是身边的伙伴，是共同进退的朋友，是甘愿为他牺牲的战友…… 他在意的，爱着的，所拥有的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至失去所有。 …… 他第一次知道人从心脏里流出的血可以有这么多、这么热，落在手上的时候快要将皮肤灼伤。 不属于他的温热血液渗进他的衣物，却又带来刺骨的寒意。 好冷啊。 他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人——他也这么冷吗？ 很痛的吧……要不然他为什么只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就不说话了呢？ 是生气了吗？ 是的，他应该生气的。毕竟自己之前总是在让他伤心。 ……对不起，但是…说话吧，我会认真听的——所以，说话好吗？ 他浑浑噩噩搂着怀里那个被血染了半边的身子，轻轻的，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一样抬起了手，想去抹掉怀里人唇边溢出的鲜血。但他忘记了自己的手上也有着来自同一个人的血液。 擦不干净了…… 就像，他不会再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 贝拉特里克斯肆意的笑声终于传进他的耳中。 “该死！哈哈哈哈哈——看看你样子，我们可怜的救世主！哈哈哈哈哈——” 她在被缴走了魔杖瞬间暴起，带孤注一掷的疯狂，在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的那一霎，用那把布莱克家族的匕首刺向那个杀死她主人的元凶。 那是因为效忠的主人死亡而变得更疯癫的女人在最后一次的疯狂反扑。 她没能杀死他，而是更为彻底捏碎了他的心。 贝拉很快被反应过来的凤凰社成员牢牢的压在布满战火灰烬的废墟。她仍在放声大笑，双眼带着快意的看着他——看着一个满身狼狈的、失去所有的…… 野兽。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有东西在他的心里撕扯着它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咆哮着。 杀了她，快杀了她啊——他拿起了身边的魔杖。 他小心的放下怀里的人，一步一步向那个还在不断挣扎的女人走去。 贝拉看着那个半身浴血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像从地狱里爬出的鬼。 “哈哈哈哈哈——你要杀了我？哦，来吧！来吧！哈哈哈哈，快！杀了我啊，给他报仇啊！哈哈哈哈，杀了我啊！” 有人拦住了他的前面。 是谁？ 不重要。 他只想杀了她。 “哈利，你冷静一点……” 他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哈利？ “滚开。” “尤里他……我也很难过，但你不能……” 他永远没有反应的样子——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滚开。” “罗恩，乔治！拦住他——！” 他血液不再流动的样子——波特先生，要和我在一起吗？ “滚开啊——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啊——” 他嘶吼着，奋力挣扎着，泪流满面。 “哈哈哈哈哈哈懦夫！哈哈哈哈，你这个懦夫！”女人尖利的嗓音和疯狂的笑意在耳边一点点远去。 再后来呢？ 再后来啊……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他顺利的通过 O.W.L 考试。 他被授予了最高等级的梅林勋章。 他竞选了魔法部长，全票通过。 没有人明白他的痛苦。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 你要向前看。 哪怕他前面是一片荒芜。 他上任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彻查所有与食死徒有关的家族，缴清所有食死徒余党。 一场轰轰烈烈的缴清活动开始了。 起初，所有人都在支持他。他们为他欢呼，为他在每次缴清中第一个冲上去而喝彩。每份报纸都在赞扬他的英勇，歌颂他的功绩。 直到他杀死了第一个食死徒。 第二个，第三个，四个，五个…… 他终日哀嚎的灵魂在一声声惨叫中得以片刻的宁静。 他黑色的风衣卷着散不去血腥味。脸上一丝刺痛，有粘稠的东西划过。 是血。 他抬头，转身。 面颊上的血珠流到下颚，随着动作下落，融入地面上缓慢蔓延开的暗红色中。 身后是他的下属。 他从那群情不自禁后退的傲罗眼里看到畏惧。 和那些前几分钟看见他，现在倒在地上的食死徒的眼神一模一样。 外面是滂沱大雨。天幕是一片的漆黑。 他透过紧闭的窗，静静凝视着外面的夜。 “哈利，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你听到外面那些人在怎么议论你吗？他们说你是那见鬼的暴君！你必须撤回这个指令！” “该死的，你到底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终于回过头来，轻轻地推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框，看着办公桌前这些年变得越发干练且成熟美丽的好友，缓慢而坚定的摇头，轻声道：“抱歉赫敏，我拒绝。” “如果没有其他事，赫敏你可以先回去了。今天晚上雨很大……” “路上小心。”他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 那略带腼腆的笑就像几年前他们还在霍格沃茨里一样。但他知道，面前的好友也知道。 他们早已回不去了。 “…你真的要杀掉阿兹卡班里所有的食死徒？哪怕他们已经放弃所有，自愿在阿兹卡班里度过一生？” 他听到自己毫无感情起伏的声调： “是的。” “哪怕他们已经放弃所有，自愿在阿兹卡里度过一生。” “你这个混蛋！”好友愤怒的到破音的嗓音里甚至有着几分咄咄逼人：“他们不是什么能够再造的物品！他们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会有多少人质疑反对，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被情绪所控了，可此时此刻他没有由来的怒火仍是疯狂的占据了心头。 “生命？” “你居然在和我说‘生命’？那么我请求你告诉我！赫敏·格兰杰，你告诉我！死在他们手上的哪一个不是生命？！塞德里克，邓布利多，小天狼星，多比，海德薇……” 他的言语系统突然失控了，此刻他非常非常想要嘶嚎，发出各种痛苦的呻吟那感觉肯定会更好，会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但他还在说。 他的声音里的怒意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念出而越发高涨，却又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和深切的悲哀：“穆迪，弗雷德，科林，斯内普，卢平，尼法朵拉……” “尤……” 他突然停了下来。 像一个突然发疯的病人——他又死死闭着嘴，不愿意再张口。 某个带来刺痛的名字就在他的舌尖。 他猛地转身，再次看向窗外，企图平复那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雨，越来越大。屋内是一片静寂。 他深绿的眼眸里倒映着玻璃上的自己。 他根本没有哭，但玻璃里的那个他却满脸泪痕。 那是雨在窗户上留下的一道道水痕。 …… … “先生？先生！” 哈利回过神来，面前的黄油啤酒的泡沫已经消失殆尽，空荡荡的酒吧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抱歉先生，今天圣诞节我们要提前打烊了。”侍者的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赔笑，但在看向门口后，他脸上神情突然一下子变得极为惊喜：“玛莲娜！” 一个女人从门口快步跑过来，和她的男友拥抱在一起。 哈利看着这对紧紧相拥的恋人，将手里那杯早已失去温度的黄油啤酒一饮而尽后站起身来。 就在他将要走出门口的时候，那位脸上正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侍者叫住了他：“呃，我是想说……圣诞节快乐，波特先生！” 哈利笑了，他努力着用着一种此刻该有的欢快语气点点头道：“也祝你们幸福。” 他走出酒吧。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半空里飘着雪。 哈利将嘴边的烟用火点燃。那呼出的青灰色的烟与他口中哈出的白雾交缠到一起，用辛辣刺鼻的烟草味一点点压下心中的那些涩意。 街道上放起了欢快的圣诞歌，有顽皮的小孩闹着父母要在门前堆个雪人，有执手走在回家路上的恋人，有穿着校服和好友穿梭于各个商店的学生们…… 他叼着那一截快要燃尽的烟，在路灯下他一个人的影子短又长，长了又短，如一抹幽魂，慢慢晃荡过这欢声笑语，这万家灯火，赴向那前路的黑暗。 冷啊…… 怎么会这么冷啊…… 已经冻僵硬的手一点点拂去碑上落的雪，就像几年前用手擦去他唇边溢出的血一样。 哈利看着那墓碑，看到的却是那个躺在棺木里面色苍白的他。 “最近特别忙，好久没来看你了，对不起，不要生气……”他蹲坐下来，将头靠石碑上絮絮叨叨的说着，此刻的他变得聒噪无比： “你知道吗，乔治和安吉丽娜结婚了，纳威去霍格沃茨当教授了，赫敏和克鲁姆交往了，没错，就是那个德姆斯特朗的克鲁姆，他们曾经一起跳过舞……罗恩从傲罗部辞职了，哦，你该知道这些事的，罗恩他那个大嘴巴在前几天一定都和你说过了……” “还有什么呢？老天，让我想想……” …… 他想不起来了。 心脏上被撕裂了一个大洞，并且还有无尽的寒风向其内灌去。 他紧紧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墓碑上，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融化成一点水痕。 只是此刻额头上传来的寒意没有办法再让他冷静了，只会让他想起——悲哀的想起，他抬起棺木，送他下葬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冷，刺骨的冷； 想起那短短的一段路却又是那样遥远，遥远到彻底分开他们； 想起那薄薄的一层土却又是那样沉重，沉重到埋葬了两个人。 他黑色的大衣同墓碑静静落在地上的黑影相融合，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他好像也化成了一块无言的碑，静静的又紧紧的挨着面前的墓碑。那颤动的睫毛不堪重负，任由雪化的水珠从主人的面颊上滑落，又被寒风吹干。 他冻到发紫的唇如同一只垂死的蝶，缓慢而无力的落在那冰冷的墓碑上。 久久…久久不愿离开。 雪停了。 可他的脸上仍有水珠滑落——是温热的，带着咸意，是哪怕紧闭了双眼也抵挡不了的苦涩。 良久，他干哑的嗓音响起，带着浓厚的鼻音： “我想起来了，还有……” “Merry Christmas.（圣诞快乐）” “尤里” 他带着他这些年来为他保存好的温柔，轻轻的在心里补好整句： 圣诞快乐，以及…… 我很想你。 世界静寂。 他的痛苦永恒。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