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文网 - 经典小说 - 入瓮(纯百/NP)在线阅读 - 23.谈话

23.谈话

    

23.谈话



    「麻烦给我这个……496的方案。」

    年轻的服务生死气沉沉地重复道:「小姐,496的方案只有平日才提供,假日我们只有588跟689的方案。」

    方静尴尬地左右看了看四周的客人,头垂得低了些,假意翻著菜单。

    「啊,那就588吧!谢谢。」方欣霓敲定方案,愉快地一拍菜单,待到服务人员远走,她才低声对方静说:「现在的烤rou店都很骗钱啦,以前哪有分那么多方案的?这不是阶级歧视吗!」

    方静嗯嗯喔喔了几句,礼貌笑道:「姑姑,我先去装饮料。」

    「哗啦!」

    黑色的汽水从开口里喷出,泡沫淹满塑胶杯,她耐心等待几秒,然后继续装满杯子,又走到别处夹小菜和酱料,尽可能拖延回座的时间。

    「来啦,我很会烤rou,这片先给妳。」

    一片仍在冒烟的牛五花被丢入方静的盘中,表面微焦,她一口咬下感受到油花与瘦rou的结合,萎靡的心灵受到抚慰,「妳烤的rou真不错欸!以前在烧rou店打工过吗?」

    「没啦没啦,我的工作跟烤rou没关系。只是以前庆功的时候常去烧rou店,我人比较菜,常常帮忙烤rou。」方欣霓一边翻考rou片,炽热的火焰扑起,突破铁网,她很快丢了颗冰块止火。

    「是吗?那姑姑妳以前是做什么的?」

    方欣霓那双被缭绕的烟雾遮挡的黑色瞳眸突然闪耀,像是等待这个问题许久般地兴奋起来,「妳别看我这样不怎么可靠,我啊!以前是侦探呢!」

    方静把碎rou吞进喉咙,「侦探?」

    「对!我们的工作就是受委托,去帮忙寻找人,或是查一些警察不会帮忙的案子。」方欣霓自傲地说,「我以前可是公司新星呢!」

    方静蹙眉,灌了一大口可乐,犹疑道:「但那……不就是征信社吗?」

    方欣霓的双眼一下瞪大,严正抗议:「征信社这词多不好听,就好像总是抓猴似的——应该要叫我们这群人是私家侦探。」

    「那些警察看不起、办不到的失踪案什么的,还不是都靠我们处理?我们不像他们会看不起小案子,只要你钱到位,人跑到太平洋里我们都能给你找回来。」

    方静咀嚼著rou片,突然间僵住了,呆呆问道:「那绑票案呢?」

    方欣霓眼光一闪,瞇著小眼睛,声音蓦然低了几度:「怎么?妳朋友被绑架?」

    她抿抿唇,对上方欣霓晶亮的眼睛,心底深处锣鼓喧天,好似找到了希望。

    *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有点棘手呢。」方欣霓一手拿著啤酒罐摇晃,一手撑在沙发上,双脚则馈在桌面上,脚边是吃空的花生壳。

    「虽然我是别市来的,但孟家名气响亮,这种根柢盘错的当地望族,事业发展很大,报警的话……」

    「没效用对吧?」方静急切问道。

    「嗯,看来是不会有效。」

    方静垂头丧气,眼眶微红,灵魂如同少了一块。

    方欣霓看她这个样子,于心不忍,放出大话:「不过我是谁啊,我可是侦探!只要我们齐心,一定可以救出妳的朋友。」

    「但我没有钱付给妳……」方静抬头说。

    「啊这……」方欣霓面有难色,眼球转了一圈,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事,一家人嘛,可以赊帐的,等妳以后有钱了再给。」

    方静感激地点头。

    「就这样吧,妳姑姑我今天初来乍到,得休息一会儿,妳个小孩就该干啥干啥去。」她吸吸鼻涕,一挥手,把方静赶走了。

    方静没办法,即便是自己家,现在有求于人,也只能乖乖回到自己房间去。

    她拿起手机,在通讯软体里翻找,而后看见了赵奶奶的头像,瞇著的双眼陡然睁大,「对啊!还有这条路呢!」

    当初赵家发生火灾,赵奶奶和赵情恰好不在,逃过了一劫,她难过得太久,都没来得及给赵奶奶打通电话。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孙女没有死在那场火灾里,那就多了几个帮忙的人手了。

    她拨通电话,但无人接听,只好赚打给赵情,电话响了几声,她的心跳就加快了多少,一边喃喃著:「快啊,快啊。」

    「喂?是方jiejie吗?」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她乐开了花,急忙回复:「是啊,小情,方jiejie有点问题想要问妳奶奶,可以把电话给她吗?」

    「奶奶睡著了,现在不行。」

    「那……小情,妳可以把现在的住址告诉我吗?我有些重要的事必须当面问一下。」她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吗?嗯,妳等一下喔……我们现在住在金鳞街三十号五楼,妳什么时候来?」

    「明天可以吗?」

    「好,等奶奶醒来我问问看,那我先挂了喔。」女孩说道,方静连忙出声阻止:「等等,小情,如果妳奶奶醒了的话,就请她回拨,还有……关于妳jiejie的事,妳千万不要难过!」

    「jiejie?为什么要难过?」

    方静一愣,眉头微皱,「妳jiejie不是——」

    「啊!奶奶!方静jiejie还没跟我说完!」

    「方静啊,是妳吗?」

    突然,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了许多,女孩叽叽喳喳的背景音细小,听不太清,方静只能大概猜出赵情一些小怨言,大概都是在问为什么奶奶要突然拿走电话的。

    「嘿,是我,赵奶奶妳好,关于泠昕,我有些事情要跟您讨论,不知道明天方不方便?」

    「我家还没整理好,去外面吧?找个地方,刚好小情也很久没有出去玩了。」

    「这样啊……那好,我再传地址给您,那就先这样?」

    方静怀著不安且疑惑的心挂断电话,大字型躺在床上,随便搜了一间百货公司把地址传给赵奶奶。

    黑夜转成白日。方静从床上爬起来,黑眼圈围绕她的双目,夜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太多的问号在她脑海里了,想得越多越难睡,最后几乎是半梦半醒了整晚。

    她出门时,方欣霓还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地上都是啤酒罐,她忽然间就不太指望这女人能够帮助自己抢回赵泠昕了。

    依约来到百货公司门口,赵奶奶和蹦蹦跳跳,精神无比的赵情姗姗来迟。她领著二人来到汤姆熊欢乐世界下一层的咖啡厅,给了赵情三百块上楼玩,她和赵奶奶这才开始谈话。

    「赵情她……是不是不知道电视报导泠昕的事?」

    赵奶奶摇摇头,说道:「我们那天赶回家时,就看到一片大火,消防人员正在努力扑灭火势,我吓得就想冲进去找泠昕,但被拦下来了。

    「我急啊!一直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泠昕,结果一群人黑衣人突然涌上来,说泠昕没事,要我们跟他们走。后来,就来到了现在的住处。」

    她咳了几声,拿起方静请的红茶啜饮几口,「我们等啊等,却只等到了电视报导说包括泠昕在内的几个人都罹难。那时候,我听到电铃响了。」

    孟云行一个人走了进来,面貌和善亲切,先是问了赵奶奶有没有受伤,又给了赵情一根棒棒糖,说:「妳的jiejie没事,她只是遇到一些麻烦,我们暂时不能让她回来跟妳们住。」

    赵奶奶见著了孟云行那风清云淡的模样,身体颤栗不止,匆匆把赵情赶回房间,说有事和大jiejie聊,小孩子先去休息。

    赵情乖巧地把门关上,留下孟云行和赵奶奶独处。

    孟云行说道:「老人家,先坐著吧,久站会累的。」然后搀扶赵奶奶坐下,她当然感受到了赵奶奶身体的震颤和恐惧,可她没有多言。

    「相信您对我们家并不陌生,客套的我就不多说了。」孟云行轻声说:「泠昕不会死,我只是……对她很有兴趣,短时间内不能,也不会还给妳,她出乎我的意料,是很特别的人。」

    「妳、妳们这次又想做什么?我的女儿和女婿还不够吗?妳们家对我们的迫害还不够吗?」赵奶奶忍著害怕,压著哑嗓对她骂道:「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她甚至不在那个现场。」

    孟云行摇摇头,不太认同赵奶奶的说法,「您搞错了,我们当然知道她和那件事没有关连,这也并非我母亲的意愿。」

    「那妳是为什么……?」

    「那件事在当年已经告一段落,该做的补偿,我们也已经给予您,而泠昕的部分……」孟云行扬起嘴角,笑说:「则是我个人对她起了兴趣,本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观察与实验,没想到她会做出一些有点麻烦的事。」

    「妳到底在说什么?」赵奶奶猛然抬头,直视孟云行笑眼弯弯,被她震慑住了,而孟云行一伸手,不用力,只是放在她的肩膀上,她便双腿失力,重新坐回原位。

    「我的意思是,您的宝贝孙女,赵泠昕,杀了妳以前珍贵的乾儿子——又或是妳夫婿的私生子。」

    赵奶奶浑身像是被冰冻了,不敢置信地抬眼,孟云行在她面前坐下,继续说:「当年的补偿金,妳存了那么久,没想到居然要把亲生女儿和女婿用死换来的金钱,拿去给小三的儿子当赌资。」

    「如果他成功拿走了钱,您猜,下次您要怎么资助他呢?」孟云行起身,很快交代道:「总之,泠昕我收下了。您做好本份,我能够资助小meimei和您的生活,也能让泠昕免于牢狱之灾。」

    她回眸,站在门边,微笑著问:「这样,您看如何?」

    赵奶奶嘴巴张著,年迈的脸上挂著泪水,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冲上前,跪在地上,本想抓住孟云行的腿,却突然瑟缩,双手合十求饶:「不要、不要带走泠昕,求求您……」

    「我们会离开这里的,那些以前的事我们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眼不见为净,我们再也不回江春市,求求您放我们家一马吧……」

    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孟云行没有蹲下来,她的声音从上而下:「奶奶,妳没有捋清楚问题,」

    「我的重点并非过往的事,那都过去了,再说,那也与我无关,是上一辈的恩怨。」

    赵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问:「那妳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家泠昕?」

    然后,孟云行笑了,她眨眨眼,自然而然道:「当然只是因为我喜欢她啊。」

    「可爱的宠物,怎么能放任她在街上乱跑呢?得要好好教养才行。」

    赵奶奶浑身脱力,眼睁睁看著孟云行关门离开。

    怎么有人,能把另外一个人,视为宠物呢?

    她眼泪流乾,也想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