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蜂蜜零售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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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蜂蜜零售商 “蜂蜜,蜂蜜,新鲜的蜂蜜!又鲜又纯,又香又甜啊!” 仲秋的街头,一个女子正守着一只小木桶,高声叫卖。 这已经是至正十三年的八月,恭愍王二年,那个推销蜂蜜的人就是林熙仁。 一转眼就是半年多的时间啊,这八个月里,林熙仁除了照常给病人接骨推拿,在空间试验场有一个重大的收获,就是养蜂成功。 林熙仁之前在空间之中,已经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虽然物产方面收获不是很大,但是对环境更为熟悉了的,她特别挑选了一种不是很凶猛的蜜蜂来驯养,挨了几次蜇之后,根据记忆里的知识和实际经验,总算是逐渐摸索出一些方法,如今再靠近蜂箱,已经不是很提心吊胆了。 虽然有防身吊坠,可是林熙仁在空间之中,也不是毫无风险的,大中型的猛兽之类她是不需要太过担心,但是射线难以抵挡有攻击性的昆虫,这些小东西对于射线毫无反应,射线其实主要是警告作用,而不是杀伤,林熙仁推测,大概是扰乱动物的头脑,让它们退却,而那些嗡嗡嘤嘤飞过来的蜜蜂对那红色的亮晶晶射线根本没有反应,仍然是向着目标扑来,这种情形之下,林熙仁只能落荒而逃。 所以她这一次养蜂,也是很冒了一些风险,从头到脚都遮盖得严严实实,还带了长长的纱帽,幸好这个时候空间里的温度也比较低一些,否则倘若是盛夏,真的要热死了呢。 如今在菜圃周围的树林中和原野上,几个地方都悬挂了林熙仁的蜂箱,足足有十几只,许多蜜蜂在蜂箱附近飞舞,她之前已经割过一次蜜,这一回是在后面增添的蜂箱之中进行首次采割,收获也算是不错,足足有这一小木桶的蜂蜜,总有十几斤,拿到市场来出售,也是一笔小收入。 不多时,那一桶蜂蜜就卖完了,林熙仁将碎银揣在怀里,走回猪坂桥,具介屎正把一碗泡菜汤饭给一位客人放在桌子上,见到了她,登时踮着脚招呼道:“熙仁,熙仁!” 林熙仁快步走了过去。 具介屎两只眼睛光亮亮的:“蜂蜜卖完了?” 林熙仁点头:“刚刚卖了出去。” 具介屎嘎嘎地乐:“也真亏了你,能找来蜂蜜,这一阵蜂蜜贵得很哩,你这一回,可该做一件新衣服来穿穿,你看你的这一件白纻袍,已经很旧了啊。” 林熙仁一乐,还是从东沙村出来时的那一件,如今用作工作服,养蜂种菜的时候都穿着它。 然后具介屎又说:“刚刚煮出来的鲜狗rou,要不要尝一尝?” 林熙仁笑着说:“那么我便喝一点汤吧。” 具介屎一脸兴奋:“好哩,你快坐在这里,我马上就给你送来。” 将林熙仁安置在一张空着的台子上,具介屎就进去从一个大瓦罐里盛了满满一碗狗rou汤,用托盘端着送了过来,给林熙仁放在桌子上,笑呵呵地说:“快尝尝,放了好多紫苏籽和大蒜呢,还有香菜!” 林熙仁一看她那一脸灿烂的表情,瞬间便感到,不容易啊,民族饮食总算推荐成功了,对于将狗rou料理安利给自己,具大姐可谓是不屈不挠了,具介屎那一种热衷的劲头,就好像不吃狗rou是人生莫大的不幸,不吃狗rou就不是真正高丽人,林熙仁穿越到高丽已经两年,这两年她一直坚持本色,不过到现在,终于觉得有点坚守不下去了,那么就吃吧,只当是融入本土文化的一种方式。 于是林熙仁拿起木勺来,舀了一口汤喝了进去,然后又吃了一小块rou,具介屎两眼灼灼放光在一旁看着,满怀期待地问:“熙仁啊,味道怎么样?” 林熙仁点了点头,笑道:“挺好吃的,炖得很烂。” 其实和兔子rou也没有太大差别,只是一想到是狗rou,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具介屎这狗rou炖得确实是好,也不知她究竟是焖烧了多久,酥烂酥烂的,吃进口中都不用怎样嚼了,而且味道也不错,口味够浓郁,nongnong的紫苏籽和香菜的味道。 因为没有辣椒粉,汤汁是乳白色,看起来很是浓稠,好像奶汤一样,确实似乎非常有营养一样,进入八月,气温降下来了,虽然说不上是冷,不过清晨和傍晚都有些凉飕飕的,这样的天气,假如喝一碗nongnong的rou汤,似乎也的确是很安慰的样子。 具介屎的劝说见了结果,满心欢喜,便洋洋地又去招呼其她客人:“啊呀韩久啊,要吃一点什么?狗rou汤啊,我马上给你拿来!” 林熙仁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汤,周围是喧闹的说话声,韩国人讲话嗓门大,不是从二十一世纪开始,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尤其是男人们多半要喝酒,几杯烧酒下肚之后,情绪愈发兴奋了,谈话就更加热烈: “蜂蜜啊!真的好贵啊!现在市场上什么都贵,最贵的就是蜂蜜,在街面上已经看不到油蜜果子了呢。” “因为不准许卖那种果子啊,为了那个什么‘孛儿扎宴会’,府库里储存的蜂蜜已经用尽了呢,殿下刚刚说的,不但我们不可以吃油蜜果,就连那些两班大人们的宴会,也不许用这个呢。” “啊呀,那么假如现在能够弄到许多蜂蜜,就可以发财了啊!” “是啊是啊,现在真想化身为野熊,到山间去找蜂蜜啊!” 林熙仁一听,草原上没有熊,好处不止一桩,可以为自己的蜂蜜产业减少一个威胁,不过虽然如此,因为地面总有各种动物奔跑,自己也不敢将蜂箱放在地上,每次取蜜蹬着梯子上去,真是有点吃力啊。 食客们提到的孛儿扎宴,是蒙古一种宴会的名字,林熙仁只大略知道就是姻亲宴会的意思,这一次宴会,是为了奇皇后的家族举办,奇家与孛儿只斤家族是姻亲,因此前些天先在荣安王太夫人那里设宴,之后又在延庆宫开了第二次孛儿扎宴,这一次是恭愍王和宝塔失里的宴会,代表了高丽王室与元国皇室的联姻,高丽王与鲁国公主的这一次宴会,格外奢侈,林熙仁听说,单是用布剪成花做装饰,就用了五千多匹布,其它物品也都是类似,所以现在开京城中物价急剧上涨,而自己确实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发了一笔小财。 徐九彦也在这里,面前一碟年糕,手里拿着一只酒碗,听了旁边人的这些话,冷笑一声,说道:“这一番大事铺张,宫中的府库定然空虚,只怕要四处筹钱,纵然真的能够找来一车的蜂蜜,这边转手卖了钱,那边只怕就找了上来,要出钱资助这样的盛会,又有什么意思?连年倭寇,北边又有女真,三月里还设了仁王道场镇兵,而且这些年来不是旱灾,就是冰雹,民生艰难,济危宝已经荒废好久了,这济危宝自从光宗大王的时候设立,到现在断断续续,忠肃王的时候,曾经说过要整修,然而如今距离忠肃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中间纷纷乱乱,济危宝一直废弃,大家都不敢生病,眼前有举办这样盛大宴会的钱,不如先把济危宝修修,充实人员和药材在里面,让大家不担忧疾病。” 林熙仁本来听他说“投机倒把转头空”,想着假如自己的空间养蜂场真的扩大,成为小康中产,万一真的要“捐献”,自己也是很rou痛的啊,之后就听到徐九彦说济危宝的事。 要说高丽的医疗体系,这段时间林熙仁也已经摸清了大概,官方的高级医疗机构是典医寺,那是给王室两班看病的,平民医疗是街头的医馆,至于贫困者,有惠民局、济危宝、东西大悲院,低价甚至免费提供诊疗服务,本来是应该这样的,然而因为连年sao乱,高丽政局也是动荡不安,所以这些机构在三十年前整顿过一次之后,到如今又已经是名存实亡,所以贫民的医疗很成问题。 林熙仁听着徐九彦议论,忽然想到了自己前世看到的愤青,徐九彦是很爱发议论的,不时就要评议时政,真的好像二十一世纪的理想主义青年,看到社会的腐败和黑暗,就特别愤怒。 徐九彦今年二十九岁,比林熙仁要大一岁,他是高丽这个时空的人,对高丽的了解比林熙仁要深入得多,有许多见解也确实是很深刻的,不过林熙仁总觉得他还是有一点单纯,“年轻气盛”,什么都看不惯,难怪闵凤顺她们都说他是“书呆子”,以后假如结婚的话,就要靠金精丽维持家门的生活。 不过今天徐九彦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贫民医疗啊,确实需要经费。 林熙仁正在这里想着,忽然南辛飞跑过来,目光在各处狠狠地一扫,一眼便看到了徐九彦:“啊呀九彦啊,你还坐在这里啊,你母亲刚刚倒下了,现在还没有醒来呢!” 徐九彦一听,腾地一下站起身,差一点掀翻了面前的小桌子,对具介屎说了一声:“回头我再来结账!” 具介屎道:“快去吧,饭钱以后再说,等我这里忙完了,也要过去看看。” 林熙仁也顾不得面前那还有半碗的狗rou汤,匆匆丢下一小块碎银,就追着也跑了过去,这个是现场急救啊,自己或许可以发挥作用的。 很快跑到徐九彦的家中,只见有几个人围在门前,正在向里面看着,林熙仁拨开她们,飞快进入室内,这里也有三四个人忙来忙去,全松花倒在地上,金精丽已经到场,正在进行心肺复苏术,还给全松花做人工呼吸,林熙仁来到全松花身边,扒开她的眼皮,轻轻摇了摇头,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了,情况很危险,难以判定是否急性脑出血,或者是心梗之类。 两个人在现场全力进行抢救,中间全松花短暂醒来,眼神迷茫地望向四周:“九彦,九彦啊!” 徐九彦连忙答应:“母亲,我在这里。” 全松花拉着他的手,茫然地看了一会儿,最后似乎认清了这确实是自己的儿子,于是对他说道:“九彦,mama不行了,我并不害怕,只是对你放心不下,我死之后,你也不用守什么孝,尽快成亲,精丽是个好姑娘……” 然后全松花突然哽了一下,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就此没有了呼吸。 金精丽和林熙仁又忙了好一阵,互相接替为全松花按压胸腔,然而终究是再无反应,林熙仁摸了一下全松花的颈部动脉,已经没有了跳动的迹象,于是林熙仁宣布:“病人死亡,死亡时间……” 徐九彦扑在母亲的尸体上痛哭不止。 之后就是要安排殡葬的事情。 这一个晚上,金精丽在林熙仁那里坐了很久,裴善实已经过去帮忙,替全松花穿衣服之类,还在脸上扑一点粉,是这个时代的“整理遗容”,金精丽感到实在忧伤,一个人在家中独坐难以安稳,太寂寞太空虚了,便来到林熙仁这里,两个人就坐在门前的晒台上喝茶说话。 “阿祖玛醒来了,我还以为可以缓解,哪知竟然好像油灯最后一个灯花。” 林熙仁点头道:“是人临终前最后的兴奋,在人体生命最为危急的时候,身体会自动分泌一些物质,让人发生反应。” 主要就是激素作用,糖皮质素、肾上腺素,另外还有能源物质三磷酸腺苷。 金精丽呆呆地愣了一会儿,说:“阿祖玛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亡呢?之前明明好好的,忽然间就倒下了。” 林熙仁道:“可能的原因有几种,不过要具体知道病因,就得解剖遗体来查看。” 这时或许是有风吹过,金精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惊讶地望着她:“熙仁,你在说什么?” 林熙仁勉强笑了一笑:“没什么,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金精丽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转过头来回忆往事,继续诉说:“母亲和我是五年前来到松都,那个时候,阿祖玛和徐先生帮了我们很多的忙,阿祖玛一直都对我很亲切的,想到从前的事,特别伤感。” 金精丽也并不是开京本地人,她本来是住在耽罗,比林熙仁早三年来到开京,而一说到耽罗,林熙仁立刻就想到《垂涎之岛》,就是济州岛啊,一个很美丽的岛屿,而且也是高丽最温暖的地方,假如可以的话,自己很想去耽罗看一看。 另外林熙仁也为金精丽感到难过,本来今年就可以结婚的,然而因为全松花的这一场变故,势必不得不推迟,虽然全松花遗嘱是说不必守孝,不过徐九彦那个人很固执的,“坚守原则”,不知肯不肯听从,金精丽今年二十四岁,以现代标准,年纪是不大的,只是在这个时代,也不算很小了,三年之后二十七岁,不知这段时间她会不会很着急。 于是林熙仁便只好劝慰:“不要太过烦恼了,即使是三年的时间,也很快就过去的。” 金精丽苦笑了一下:“熙仁,我总觉得,上天不会让我们在一起,就好像我一生的命运一样,每当我有什么妄想的时候,就有一种力量来中断我的前路。” 三年前就与徐九彦相爱,然而忽然间徐九彦的父亲过世,如今好不容易等过了孝期,即将看到云彩散开,全松花又突然死去。 林熙仁望着她:菇凉,你的想法太消极悲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