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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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父沉沉看了眼郑冠,对于这个打小和儿子关系密切的小辈,这一次,脸上依旧没有笑容。 陈屿出事之后,陈父立即调取了中舍的监控,同时配合另外的信息渠道,事情的始末他一清二楚。 被冷眼一扫,郑冠感觉头顶嗖嗖地发寒发凉,他咽一口津液,低头道: “对不起,陈叔。” 陈父烦躁地挥一挥手,片刻之后,叫回郑冠: “明天我带队去外省调研。要是那个女人来了,你注意让她不要接近小屿,不要让他们见面。” 郑冠愣愣张口,吐出半个’啊‘字。 感情陈叔还没搞清状况啊, 郑冠心想,他只是亲亲摸摸了那只小孕妇一下,惹得陈屿差点活刮了她。要是屿哥醒了,死活要见小孕妇,这事他怎么管得了啊。 郑冠委婉道:“叔,你知道的,从小到大只有我听哥的,我怎么管得了他?” “我给你留两个人。” 陈父目光一指,郑冠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去,见到两个面容冷峻、全身黑色的一男一女,目光精悍,两尊门神似的。 “这两天辛苦你了。” 宽厚的大掌拍了下郑冠肩头,陈父道: “也替我谢谢仁泽,要不是他及时做了急救处理,小屿撑不过救护车到达之前的十分钟。” 郑冠惭愧道:“要不是我们,其实屿哥也不会…….” “这是两码事。”沉声打断郑冠,陈父微皱眉头:“行事荒唐,这一刀活该他受。” 毕竟是辱没家风的事,大庭广众之下陈父没有多说,放开郑冠叫过一直跟着身侧的专职秘书,暂时离开ICU区。 揉一揉肩膀,郑冠长长吐了口气, 从小到大,他一见到陈父比见到自己亲爹害怕。 陈屿他爹简直是一把对准眉心的手枪,不怒自威,骨子里气势凶横,让人横生绝望感与无力感。 要是陈屿到了他爹这个年龄,也是这副气场,郑冠想一想心底发寒,狠狠打了个哆嗦。要是未来的陈屿也是他爹这样,那他就不和陈屿一起玩了。 周围有陌生的手机铃声响起。 郑冠嫌弃地看向四周,这群守在监护室门口的人除了陈家三服以内的亲戚外,还有不少生面孔。在这个时候上赶着凑热闹,想来素质也不怎么高。 “谁的手机?”郑冠扫视四周。 正低头玩手机的李俦凉凉抬起眼,表情很是无语。 郑冠下意识一摸衣兜,掏出个星光色苹果13,他拿在手中翻看两下,恍然想起这手机是小孕妇的。 他摸出衣兜里自己的机子,拨通号码,简单说了几句。 旁边的李俦听见,扬了扬深长的眉:“你做什么?” 郑冠绷紧嘴角,电梯里的监控录像他也看过,不知小孕妇现在情况如何。他握住手机向李俦示意,“还给她。” 灯光明亮,灼灼,安静,穿射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里。 冰冷又宽敞的走廊里,不时响起行人踩过地板的走动声,时夏的病床靠门,她难以动弹,偶尔分心去听外面的动静。 房门推开,墙面先是有人影一晃,时夏没在意,以为是出去找医生问病情的母亲回来了。 “翠……” 突兀响起的嗓音一滞,时夏猛然抬头。 过激的反应让郑冠怔了怔,病床上的女人脸色白得吓人,眼角浮肿疲倦,有不少掉落的发丝明显黏在被单上,生生瘦了一圈。 “屿哥没事,只是现在人还没醒。” 郑冠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那柄刀没伤到屿哥的心脏,但刺穿胸腔,导致大出血,可能还要昏迷一段时间。” 病床上靠坐着的时夏呼吸不稳,目光愈冷。 “我……我过来还你手机的。” 受不了这死寂的气氛,郑冠浑身难受,摸出身上的手机扔到床尾,走之前他好心想提醒道: “那个陈叔不喜欢你,这段时间你别去万和医院。但是也别担心,屿哥这人从小就较真,他是真喜欢你。” 这地方太窒息了,郑冠目的达成,快步走向门口。 “喂。”时夏喊了声。 心骤然摇晃了下,郑冠回头,一个长块阴影砸向他的面门,柔软触碰,直接滑落在地。 枕头掉在郑冠的脚边。 这个落在脚边的枕头,莫名让郑冠心口发胀,很不舒服,他抬头看向静静坐在床上的时夏,见她动了动唇,即将说出什么。 他不想听,撞开门落荒而逃。 ……. 起风了,在时夏出院这天,寂寥的寒风夹着雨丝刮过街面,零星落着雪粒。 风雨雪的冬季。 因为涉嫌故意伤害罪,赵青尧被羁押在看守所里,警方给家属送达了逮捕通知书,近几日的氛围愁云惨淡。 这段时间,时夏的身子恢复不好,在医院里多观察了两天才被允许出院,她看着病房里忙前忙后的母亲,小声道: “妈,下午我想去一趟万和。” “行,下午我陪你去。”何女士收拾着物品准备出院,念叨道:“明早我们去看看青尧,你也有一段时间见到他了。” 时夏嘴角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住院期间她悄悄去过一趟万和,可是问遍医院前台也得不到陈屿的消息,还没找到重症监护室,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带着痛彻心扉的哭腔,问她人去哪里了。 于是,她又被赶来的母亲接回医院里。 就是这一番折腾,她又留院观察了几天。 郑冠带来了好消息,时夏还是不放心,她想去看一看,只见一眼也是好的。 最近她感觉做事很吃力,孩子没了,呼吸时心脏空得窒息,别人问她什么话,脑子转了一圈还是反应不过来。 “夏夏?” 窗外的城市上空卷涌着乌云,快变天了,何女士担忧地看了眼天气: “夏夏,亲家他们估计还在看守所,你给你爸打个电话问老母鸡炖上没有?我们先回去。” 赵家夫妇因为儿子的事夜不能寐,整日往看守所跑,住院的时夏则由她自己的爸妈照顾,时老头负责女儿的一日三餐。 “夏夏?”何女士吸了口气,轻轻抱住苍白走神的女儿安慰,“事情已经发生了,以后…….你和青尧总会有的,这个……和你们没有缘分。” 关于时夏流产和自己动手伤人,羁押期间与父母见面的赵青尧给出解释,说他在工作中得罪了那帮富二代,被恶意针对,被蒙骗到中舍。 时夏因为担心他久不回家,找过去恰好撞见他与别人发生冲突,碰撞中导致孩子意外流产,他情急之下误伤了在现场的陈屿。 这理由站不住脚,但是嫌疑人家属没有查看案件材料的权利,即使对赵青尧的说辞存疑,也别无它法。 小产不久的时夏状态极差,怕刺激了她,双方父母暂时按捺住心中疑虑。 “归院,人还没醒。” “嗯。” “今天的心率和呼吸数值活跃了些。” “你先出去。” 交谈声模模糊糊贴在耳边,陈屿睁开眼,视野里只有模糊狭隘的一片白光,身体压在千钧之下,完全失去了控制。 “醒了?” 又是那道隐约熟悉的男低音,陈屿眼前模糊不清的白光里,似乎悬着一张脸。那人低头,俯视打量着他。 周边又响起好几道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陌生的声音响起:“归院,他意识恢复了。” “还存在意识障碍。”拿医用手电笔照了下病人的瞳孔,归仁泽吩咐:“脱离危险期,转进普通病房继续观察。” “归院,你和他的感情真好。”有小护士语气钦羡。 归仁泽脸上的肌rou抽了抽。 与此同时,万和私人医院的宽敞大厅里,询问消息始终碰壁的何女士心有忿忿,疼惜上午刚出院的女儿。 “小陈真的在这家医院?” 何女士仰头望着上空的凹格透光穹顶,环顾四周,感叹这医院真是艺术漂亮,收费怕是不便宜。 “问了导诊台的护士,也去了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值班室,都没有小陈入住的信息。”何女士劝道,“我们先回去,现在天气冷,又在下雨,你身子不能受寒。” 坐在长椅上的时夏怔怔看着脚边反光的地板,少顷,她缓缓起身,微不可查地对母亲点一点头。 “孩子已经没了,你再逃避也没有用。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最终拖垮你。” “妈,我没有。” 医院门口,母女俩的交谈声渐行渐远。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肚子?背着我们哭,你要是出事,我和你爸怎么办?” “嗯,我改。” “你还年轻,以后会有孩子的。虽说有我和你爸为你兜底,可是你……你也要坚强一点。” “嗯,我懂。” “明早我们去看青尧。” “…….好。” 累。 太累。 累得睁不开眼睛,累得醒不过来。 昏昏沉沉间不知过了多久。 厌恶动弹不得,厌恶被束缚,陈屿努力集中意志摆脱黑暗的桎梏,虚幻中他总在追逐着一道身影,纤珑的,温暖的,乌黑的秀发在风中摇曳开。 谁啊? 他爸呢? 陈屿不可控制地烦躁起来,想把那道身影牢牢攥在手心。 他想把她捉住,就这一个念头,想用尽一切捉住她。